化學即便在阮地,也是個很新興的學科,它的原理似乎十分復雜,從業者並不多,許多都是曾經的道士,但——它的名聲卻不小,這得益于近幾年冒出來的各色新東西,這些新東西幾乎都是半成品,粗糙而無用,可卻打破了一層看不見的藩籬。
“化學啊……”那姑娘回想自己看過的書,結結巴巴地說︰“所謂化,是一樣東西,一個物質,因著不同的反應而出現的變化,學、那自然是學習的學,學問的學。”
“就像一塊石頭,倘若它是干的,你拿火燒,大概是不會起什麼變化,可它若是濕的,你拿火燒,它就會爆開,明明都是石頭,卻因為有了水火這兩層變數,便產生了變化。”
月姐沉默片刻,思索一會兒,然後……
“沒听懂。”月姐誠實地說。
“就像、就像豬皮可以提煉明膠。”那姑娘絞盡腦汁,“但你不能說明膠就是豬皮,只是豬皮里的物質,通過手段轉化,變成了明膠。”
月姐︰“明膠,這個我知道!”
姑娘松了口氣,她的化學成績十分一般,也就比地理稍微好了那麼一點,解釋起來十分艱難,此時開始後悔自己找人搭話,誰知道閑聊都還要“考”她啊!
“阮地如今產明膠了?”月姐問,“能買麼?那得耗費多少頭豬啊!”
“倒不全是用豬皮,如今我們用的最多是骨頭和魚皮。”姑娘說的仔細,“青州就有明膠廠,許多糖果都用了明膠,還有藥片,現在許多藥店都不做丸子了,而是加上明膠壓成藥片,好吞咽。”
“罐頭里也加,用來增稠和保水。”
“青州不是靠海麼?明膠廠還好,瓊脂廠的產出才是真的多,現在許多賣往遼國的面霜里都放了瓊脂,听說比單純的羊油豬油更潤,價格也低許多。”
“好像是因為乳化的緣故,一盒面霜需要的油就沒那麼多。”
月姐大開眼界,萬沒想到這樣的東西,竟然還值得開一個廠子!或許還是許多廠子!
以前是沒人舍得把豬皮熬成明膠的,都得保留水分做成豬皮凍,也是一盤菜不是?只有阮地舍得這麼熬,各行各業,但凡是親膚入口的東西,都能加明膠。
明膠和瓊脂,這兩樣東西回程的時候可以帶上一些,估計是好出手的。
成都府做的面霜也多,四川是用不到的,也是往外頭賣,這一年因著阮地面霜便宜的緣故,受了不少打擊,原來出處是明膠和瓊脂。
乳化是什麼,雖然她不太明白,但做面霜的作坊應當知道。
說是面霜,其實就是羊油豬油,再加一些藥材或香料,凝固之後就能涂抹,在干燥的地方幾乎可以算是必需品了,否則風吹日曬,面皮要開裂,別小看里頭的利潤,能讓成都府這個不需要面霜的地方都建作坊,可見其中市場廣闊。
“往外賣?”那姑娘眨眨眼,“還是我們自己消化得多,我和兄長就日日都要用,用了以後面皮就潤得多。”
月姐失笑︰“還是你們有錢。”
川內也就官宦人家的女眷用得起,別說男人了,普通人家的女人也舍不得。
青州自然是不缺魚皮的,獸骨大概是少一些,但靠海吃海,除了出船做生意的,大多還是出海打漁,打來的小魚就近賣給各種廠子,魚皮魚骨魚肉都不會浪費,如今曬魚干的漁民都少了,畢竟魚干也賣不出什麼錢,還不如賣給廠子和一些小販。
不過阮地男女愛俏是公認的,很舍得在打扮自己這件事上花錢,甚至剛來的時候,月姐都認為阮地的年輕人都沒有羞恥心,尤其夏天的時候,露胳膊腿很常見,以前這叫衣不蔽體,看著讓人同情。
就說此時和她說話的姑娘,這才初春,她就換下了厚棉襖,穿上了薄襖,這襖子不像以前,就一個樸素的顏色,而是一件青色薄襖,兩個口袋上用上了貝殼做的扣子,在陽光下五彩斑斕,袖口還繡了花,雖然這繡花在月姐看來十分粗糙,但怎麼說也是繡花,是要花錢買針線的。
月姐雖然不是苦出身,但很清楚,對窮人來說織布都是一門手藝,不是家家戶戶都買得起織布機,看似人人都會針線,但其實大多是不會的,哪有那麼錢來買針線?衣裳破了,無非是找別家借一根針,買點麻線,縫補出來的針腳幾乎沒眼看。
要是哪家的女兒做得一手好女紅,不用想,一定是富裕人家的姑娘。
就是走線都走不好,怎麼可能會繡工?
而且這姑娘袖邊的繡花用的也不是麻線,而是棉線,日子是一定很好過的。
月姐感嘆道︰“我記得我頭一次去青州的時候,碼頭上停的還是樓船,如今碼頭停的都是新式的帆船了,那時候一艘船能運多少貨?如今一艘船能運多少?怪道要造新式的船,不造新船,阮地那麼多貨怎麼運得出去?”
姑娘︰“我還沒去過青州呢,一向都是听說,不過等我畢了業,我就要去青州了。”
月姐看向她︰“你沒去過?”
姑娘點頭︰“我爹娘說青州的享受多,我還小,怕我被繁華迷了眼,讓我畢業後再去,今年我讀完中學就過去了。”
听到姑娘讀了中學,月姐的表情立刻就變了,變得帶了幾分敬重——
即便是在阮地,大多數人也是讀完初小就不讀了,小學雖然有五年,但分為初小和高小,初小三年,高小兩年,中學讀四年,中學之後就能選擇技術學校了,現在很多人把技術學校稱作大學,也是因為有小學中學的分別。
在普通百姓看來,能讀完中學,就是很難得的文化人了。
畢竟小學和中學念完,勉強夠得上十年寒窗。
一直在恐懼中听著的梧桐,此時听到有關讀書的事,終于徹底從恐懼中抽身出來,她還靠在月姐的懷里,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姑娘的臉,輕聲問月姐︰“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