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除了貨郎進出,很少會有外人,即便有,也不過是秋收的人糧商會派跑腿的過來,村里不是家家戶戶都能趕集——沒錢沒雞蛋,趕集做什麼?
婦人已經不記得自己上次趕集是什麼時候了。
家中的鹽還是找鄰里買的,讓鄰里勻一勻。
人不吃鹽就沒有力氣,這是農人們都知道的道理,可道理擺在那里,能照著道理做的又有幾人?
她們村就沒有養大牲口的人家,大牲口也要是舔鹽的。
“剛開始少。”老婦竭盡全力勸說婦人。
倘若婦人這個村里除她以外最窮的人都不肯干,那她就更艱難了,只她一個人掙錢,被發現以後肯定會被村長處以私刑。
“畢竟不必花錢買,就怕我們昧下來。”老婦細細勸說,“過幾次便好了,送來的棉花就能多一些,咱們如今最缺什麼?自然不是棉衣棉被,是油鹽醬醋,是糧食,只要不起不該有的心思,錢是一直能掙的。”
“不過不是咱們這兒的錢。”老婦小聲說,“從貨郎那掙了錢,便能用錢在他那買鹽和麻布,還能讓他幫忙帶糧食。”
“他那的東西都便宜。”
婦人看著老婦︰“嬸子買過了?”
“我也不同你打啞謎!”老婦一咬牙,“這生意我做了一個冬!”
“你也知道我家。”老婦雙手揉在一起,手心的繭巴揉著手背,粗糙的像河沙滑過,她干咽一口唾沫說,“柱子才十五,當不成壯勞力使,地主老爺要人干活都選不上他,就是能整治地里,那也不是能填飽肚子的活。”
“我嘛,重活也干不得。”老婦苦笑道,“以前老爺家修屋子,我還能去背些河沙,現在是做不得了,不想想出路,老的小的都得餓死。”
老婦︰“入冬前,那貨郎就找上了我,說我家貧,又說我像他奶,便悄悄給我帶棉花。”
“多虧了他,冬天沒餓死沒凍死。”
“秋穗,你就是不想自個兒,也想想你的娃。”老婦問,“包兒六歲了,他吃過肉嗎?吃過沒麥麩的飯嗎?”
婦人被打倒了。
她眨眨眼,她自己都忘了肉的滋味,而她的孩子,生來到現在連飯都沒吃飽過。
“嬸子……”婦人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麻繩,她低著頭,甚至不敢看去看老婦的臉,她像是要上斷頭台的罪人,心提到了胸口,“帶我一個吧……”
哪怕要死,死前,起碼讓孩子知道肉是什麼滋味吧?
人活一輩子,連肉都沒吃過,那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哎!”老婦站起來,她笑道,“我就知道你最是勤快,多多的干,多吃飽飯!”
“明日你早點起來,我來找你。”老婦,“貨郎來得早,得避著人。”
“你男人他……”老婦還是憂心,要紡線,自家人肯定是瞞不過的。
秋穗忙說︰“不必管他,他不敢說出去。”
“他總不能看我們娘倆個餓死。”
老婦︰“是這個道理,我走了,你千萬記得我說的話。”
秋穗撐著木桌站起來,將老婦送出了門,又目送她離開。
秋穗不知道老婦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可她不得不信,不能不信。
信了,成了,一家人就能活下去。
而不信不成,日子也不會再壞到哪里去。
秋穗繼續搓麻繩,直到天色漸晚,夕陽的余暉染紅了天邊的雲,她才去做飯。
包兒也跟著村里的孩子從山上下來,他背著一筐野菜,瘦弱的身體偶爾會搖晃,嘴里咬著一顆野果,酸得他眼楮鼻子皺在一起,但腳步卻越來越快。
野果搗碎了和野菜同煮,野菜也就能有些滋味了。
男人也從地里回來,一家人依舊不說話,煮野菜湯喝。
秋穗一狠心,從糧缸里舀出一勺小麥煮進了湯里。
“不過日子了?”男人呆滯的看著秋穗的動作。
秋穗沒有表情︰“你倒在地里了咋辦?”
男人沒說話,一家人圍著屋外用黏土石頭壘出來的灶,蹲在地上吃飯,有野果調味,雖然只有酸味,但對他們而言,這已經是近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
吃過之後,他們收拾了碗筷,一起進屋睡覺。
睡著了就不會覺得累,也不會餓了。
他們日日如此,干活吃飯睡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秋穗不知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包兒睡在她和丈夫中間,在初春的晚上她依舊覺得冷。
她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又被輕微的敲門聲叫醒。
秋穗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正要站起來,就听身後傳來丈夫的聲音︰“你去要去哪兒?”
丈夫不等她回話,又說︰“要走,也等天暖了再走。”
秋穗咬著下唇,她語氣沉悶︰“不走,趙嬸子有活叫我干。”
丈夫沒說話,外面的敲門聲依舊沒停。
“別去。”丈夫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說,“我就忙這幾天,翻了地就去鎮里找活干……總能有活。”
秋穗喘了兩口氣︰“不是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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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來了再同你細說。”
秋穗走到門口,她推開破爛的木門,趙嬸子才終于放下了手,兩人互看一眼,趙嬸子緊了緊衣領,走在前頭帶秋穗去村口。
此時天還未亮,雞都還沒叫,兩人就這麼摸黑走在小路上,走到村口的樹下。
走近了才看到人影。
貨郎站起來,他擔著兩麻袋棉花,小聲說︰“就帶了這些,沒去籽,等你們自己去,棉花也要你們自己彈。”
趙嬸子看了眼身旁的秋穗,一咬牙︰“咱倆一人一袋。”
說著,她又取下背著的藤框,將其中的棉線交給貨郎。
貨郎拿出秤來,秤好後掏出錢,給趙嬸子遞了三塊錢。
趙嬸子輕聲問︰“有鹽嗎?”
貨郎應了一聲,又從麻袋底下的框里拿出了一罐鹽,他低聲說︰“鹽錢就算了,不值什麼,這罐子你收著,下回給我就行。”
趙嬸子臉上有了笑模樣︰“行,下回嬸給你帶咸菜餅。”
貨郎擺擺手,唯恐被村里人發現,將麻袋搬回來之後便擔著扁擔朝來時路走。
“走。”趙嬸子背起麻袋,里頭棉花壓得實,背著著實不輕,她卻全然不覺得重,而是笑著說,“先去我家,柱子曉得,我勻些鹽給你。”
秋穗恍然︰“……這麼容易?”
趙嬸子邁出步子︰“多虧了太原府現在什麼都缺,否則哪輪得上咱們?”
“趁現在還有得掙,多掙些。”
“不知什麼時候又要受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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