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山中一株千年老樹之下,滿頭霜雪的荀三甲與儒仙葉酣對坐下了最後一局棋。
荀三甲左手上儒道兩家氣運如一紫一白兩尾游魚在指尖游走,軌跡合規矩。右手隨意落下的一枚枚烏鷺棋子,布陣列勢,移手巡收盡。
千重宮闈中,投子于枰,能與君王指點江山。山野幽嶺內,一心二用,亦可與仙人爭勝棋枰。
登臨四境巔峰,幾近超凡入聖的荀三甲,躋身人間頂流。
酣戰百手,棋盤上黑子當道。葉酣苦笑著放下白鷺棋子,望著眼前這個大半心思都在左手運轉儒道氣運的荀三甲,只用一小半心思就讓他這個雖不痴迷棋道卻也有百年棋齡的仙人投子認輸,感慨道︰“你這棋術放眼人間已是前無古人了,即便天上儒院學宮里的棋師中能與你旗鼓相當的不足一指之數,可他們哪一個不是活了千年以上的老狐狸。相較之下,你實是青絲勝白首的天縱奇才。”
葉酣重重一嘆道︰“你實不應該以命落子,你若上天,必得聖人器重,將來的成就不可估量。”
荀三甲神色自然,淡淡一笑道︰“天上浩然長生確實很誘惑,但人間的春秋大義才是我的追求。人人都說我是棋甲狂儒,可我真正在意的只有大燕帝師這重身份。”
葉酣搖搖頭,很想罵上一句愚忠。可荀三甲這般舉世無雙的風流子豈會分不清愚忠和大義。
世間人皆有求,有人求名逐利,有人證長生望逍遙,有人痴情絕對,有人大義凜然。
荀三甲不求天上長生,不求人間富貴,只求一個燕歸來!
道家兩家的仙人不也是為了各家道統嘛,和荀三甲沒有本質不同。
反倒是荀三甲能為心中大義舍命赴死,不要長生逍遙,比他們這些仙人更有氣魄。
……
荀三甲手指向天,儒家氣運一瞬扶搖上九天,他聲音不高卻能傳道九天之上︰“儒家荀仲道請聖意。”
以人間的儒家氣運牽引,隱匿蒼穹之上的聖人道理轟然響應,天幕盡頭出現如潮般的雪白色浩然氣。
三輪浩然大日隨之出現,浩然之光灑落人間。
極北之地的如來一瞬間便感應到了浩然聖意,抬頭看去,三輪浩日當空,聖意滾滾。
如來剛抬手想要阻擋聖意降臨,呂祖一閃而至,一劍劈在了如來金身上,輝煌金身當即被砍裂,大片寒意攀附金身,凝結成冰。
呂祖提劍而來,輕笑道︰“你想阻止儒家聖意降臨,看樣子是儒道兩家聯合起來對付你佛門了。不過也是,人間有你這尊如來在,豈會有儒道兩家的生存空間。”
說著說著道劍顫抖,輕微嘶鳴作響,呂祖大笑道︰“或許今日你這尊佛門至尊還真有可能隕落人間,當然了得我出力才行,我可很願意斬一尊佛陀。”
如來沒顧傷勢,沒理會呂祖的挑釁,依舊注意著天穹,只見得極北天空上密布的烏雲朝著那三輪大日滾滾而去。
如來這才收回視線,這是天道在阻止聖意降臨,只要老天依舊站在李景源一方,李景源不會那麼容易被殺。
如來身上佛光流淌,攀附身上的冰層頃刻蒸發掉,破碎的傷口剎那愈合。他緩緩踏步,雄渾低沉的聲音透露出一股震怒︰“埋金藏玉,自言其貴。你這狂徒不過是合了一毫人間天道,真當自己死不了?”
呂祖呵呵發笑,淡然道︰“千年前明悟了儒釋道三家的偽善根本時,我就已經死過一次了,所以死有何懼。只要我還在人間,只要我還活一天,你們就休想染指人間。”
如來震怒說了一句‘不過大一點的螻蟻’,捏拳而起,破碎千里大地,視野所及,佛光無垠,咄咄逼人!
都說人發殺機,天翻地覆。
這佛門至尊如來發殺機,更是毀天滅地!
呂祖面上無動于衷,眼中殺機翻江倒海。奪得天地造化的道劍彈指而出後,瞬間拉伸出一條氣勢如虹精粹至極的璀璨劍光,劍光游走之時,一分為二。
這兩道劍氣一陰一陽,游走成圓,暗合了日月之理,又合陰陽之道。向外游走綻放之時,各自又分割出兩道劍氣,分別攜有四季之意。
四條劍氣往四周迸射,各自迅猛蔓延而走。又細分出對應天干、地支二十二條劍光和二十四條代表二十四節氣的劍光。
天干地支劍氣跟著演化六十條代表甲子年表的劍光。
在那之後,猶有二十八條劍光扯起向天去,對應天上的二十八星宿,代表二十八星宿的劍光各自演化出來所屬星宿的諸多星辰。
同時而起的還有三十六條象征三十六天罡星的劍光,七十二條象征七十二地煞星的劍光。
列星旋轉在天,密密麻麻,宛如星河。
到此四時歲月循環往復,天地星辰井然有序。
呂祖一劍列陣天地規律,劍氣重霄,遮天蔽日,不亞于如來的無邊佛法。
層層疊疊的劍光,洶涌翻滾的的劍氣如銀河倒瀉一般撕開咄咄逼人的無垠佛光。
極北之地天翻地覆,迎來了人間無敵和天上至尊最猛烈的摧殘。
……
極北的烏雲如潮滾滾而來,遮蓋那滔天浩然之光,阻止聖意降臨。
荀三甲神色不變,早有預料。左手一抬,一股浩然氣卷起身側的詹台明月,托舉她登天而去。
詹台明月身上刀意沸騰,宛如一口神刀似乎是要對天開刀。
李景源恍然道︰“你覺得她能斬開天意?”
荀三甲神色淡然,含糊回應︰“誰知道呢。”
李景源冷哼一聲,踏步而出。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此刻便要殺了荀三甲,而後去斬仙。
荀三甲衣袖中飛出兩件器物,其上浩然滔滔,聖意凜然。
竟是儒家聖廟里供奉的聖人之物。
春秋筆和聖人戒尺。
儒家連七十二先哲和三尊聖人像中的文意都給了荀三甲,又怎麼在意多給兩件聖人兵。
荀三甲一手執筆,浩然文意洶涌而出,落筆畫天地。
方圓一里,縱橫十九,黑白相間,將這一里天地頃刻作了棋盤。
荀三甲最擅長以浩然行棋的手段,在他幾近超凡入聖後真正做到了執子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