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鄭滄海對話六小時,陳少康的三觀也一次次被顛覆。
在此之前,陳少康真的是想都不敢想,郭立春!堂堂一個正廳級干部,底色居然是黑老大!
漁業協會,吸著窮苦漁民的血長大,蛻變為海龍會!
海龍會,吸著全市各行各業的血長大,進化成一個龐然大物,再孕育出一個堪稱為造錢機器的海神基金會!
在這條瘋狂的斂財路上,擋我者死!這就是郭立春的做法。
陳少康現在終于明白了前任反貪局長梁維,為什麼會一到海珊就遇害!也明白了俞化成為什麼會被郭立春壓得死死的。
因為整個海珊的權力,都被郭立春籠絡在同一張利益網上。
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好在林東凡走的是隱姓埋名的臥底路線,他若暴露反貪局長的身份,恐怕海岸大酒店早就被人炸成廢墟。
就算郭立春不這麼做,也會有其他人這麼做。
當鐐銬從天而降時,必然會有人鋌而走險,殊死頑抗!他們一定會窮盡一切手段,將林東凡除掉。
陳少康斂起憤怒的情緒。
又問鄭滄海︰“省反貪局的前任局長梁維,剛到海珊就發生了車禍,連人帶車從高架橋墜落,那起車禍是誰在背後指使?”
鄭滄海不假思索地回道︰“那事不復雜,梁維上剛高速,陳永年就收到了消息。”
“是陳永年制造的車禍?”陳少康問。
鄭滄海搖了搖頭︰
“我、蔡陽、陳永年,我們三個人的分工很明確。
我負責搞項目賺錢,其它事不插手。
蔡陽負責解決官方不宜出面的麻煩。
而陳永年則負責管理海神基金會的分紅工作,以及盯緊省里的動態,他有個親戚在省里,給大領導當秘書。
省里有什麼動靜,陳永年都能第一時間收到風聲。
陳永年把梁維的行蹤匯報給郭立春,郭立春再叫蔡陽去解決梁維,這是一套很嚴格的程序。
總之,但凡是重大決策,都是由郭立春親自指揮。
我們只是執行者。”
說到這,鄭滄海干咽口水。
又笑笑地問陳少康︰“陳處,我這嗓子都快說冒煙了,能不能給口水喝?”
“稍等一下。”
對于主動投案的犯罪嫌疑人,陳少康還是很客氣。
陳少康親自去給鄭滄海拿了一瓶礦泉水,之所以親力親為,主要是怕有人暗中下毒,畢竟鄭滄海正在撕揭海珊市的瘡疤。
“謝謝。”
鄭滄海接過陳少康遞來的水,發現瓶蓋擰開過,頓時心里發怵,笑笑地問陳少康︰“這水……”
“剛才我擰開的,檢測密封性,放心喝。”陳少康道。
鄭滄海點頭“嗯”了一聲,放心大膽地喝了起來,哪怕是全世界都想毒死他,他都不相信陳少康會毒他。
原因很簡單,陳少康是個有理想的人,渴望建功立業。
潤完嗓子。
鄭滄海舒爽了許多︰“還有什麼問題,你盡管問。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回頭你立功升級,我進去坐牢,咱倆不相欠。”
“你倒是挺豪爽。”陳少康笑道︰“以前怎麼不見你這麼豁達?”
鄭滄海輕蹙眉頭︰“我答應過我女兒,要行善積德。她怕我被判死刑,其實我自己也怕。不過……”
“不過什麼?”陳少康直視著鄭滄海。
鄭滄海想了想又笑道︰“我應該不會被判死刑吧?雖然我這些年做過很多見不得光的齷齪事,但我沒殺過人。”
“你兒子殺過。”
說到鄭三水那個畜生,陳少康的臉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許多。
鄭滄海苦笑連連︰“那個畜生,你們判他死刑,我一點意見都沒有,我就當沒有生過他。”
“真的假的?”
“真的。”
“我們海珊人,普遍存在重男輕女的思想,鄭三水是你唯一的兒子,你真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槍斃?”
“你是不知道,上次我跟郭立春在辦公室談事,我說我想退隱江湖。那個小畜生突然就沖進來拆我的台,說要當龍王。郭立春當面諷刺我,說我不如那個小畜生。那個小畜生還一臉得意,氣得我當場就想抽死他。”
提起這事,鄭滄海至今仍恨得牙癢癢。
又接著嘀咕了一句︰“我閨女可比他懂事多了,平時不管我是有個頭疼腦熱還是腰酸腿疼,都會關心我。來自首之前,我已經立了遺囑、做了公證,我名下的所有財產都歸我女兒。兒子,一毛都沒有,他不配。”
“呵呵,你還真是個異類。”
談笑間,身後突然響起了敲門,陳少康喊了聲進來。
一位警員推門匯報︰“陳處,領導問你審完了沒有。”這個所謂的領導,指的是剛剛回到海岸國際大酒店的林東凡。
陳少康心領神會地回道︰“快了,再給我三十分鐘。”
“行。”
警員又將門輕輕關上。
陳少康抬腕看了一下時間,繼續詢問鄭滄海︰“剛才你說陳永年有個親戚在省里給大領導當秘書,他那個親戚叫什麼名字?”
“他外甥,吳常勝。”
鄭滄海提起這個名字時笑了一下,笑吳家父母真會給兒子取名字,常勝本來挺好,但你姓吳,那這名字就取得很沒文化。
興致上頭,都不需要陳少康進一步追問。
鄭滄海又繼續笑談︰“猜猜吳常勝是誰的秘書,說出來嚇死你,汪道臣!如果你想動他,我勸你最好悠著點。”
汪道臣!
這個名字確實驚得了陳少康的小心髒。
難怪陳永年總能在第一時間捕捉到省里的動靜,連省反貪局的前任局長都脫離不了他的視線。
陳少康定了定神,又問鄭滄海︰“陳永年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海畔山莊,9號別墅。”
鄭滄海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
又慎重地提醒陳少康︰“如果你想抓他,那你動作可得麻利點。他不僅在省里有眼楮,在市里也有眼楮。你和樊東林每天在海岸國際大酒店進進出出,他早就派人盯著了這家酒店。你前腳一邁出去,他下一秒就知道。”
“那你有沒有什麼好建議?”陳少康虛心請教。
鄭滄海仔細想了想,笑道︰“抓他的最好方式,就是你們警方不露面,打電話叫外面的人去突襲。樊總的公司里,不是養了兩百多個保鏢?借他的保鏢去突襲,陳永年肯定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