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房間里,其實乍一看沒有太大變化。
平整的床鋪,床腳那頭靠牆的地方,有擺放電視的櫃子。
再往內,是三個大衣櫃。
能看出來,房間內也積了薄薄的灰,卻沒有留下什麼手印腳印。
楚天舒打開門,抬手攔了下,讓二爺爺先留在外面,自己走了進去。
他盯住的是床單,尤其是靠近床頭的那一塊區域。
爺爺的房間雖然不住人,但以前楚天舒吃飽了沒事,散步消食的時候,也會到那里面去轉轉。
尤其是床鋪,他無聊起來會把床單上的橫向條紋跟床板的走勢,調整成垂直相交的樣子。
不是嘴上說的垂直,他是用三角尺子量過的。
自己睡的床,天天出汗又滾來滾去,就算幾床被子輪著用,床單也早就變形了,想弄成那麼垂直規整的樣子都弄不出來。
爺爺臥室的床鋪比較好弄,他就會弄得格外整潔。
而現在,這個床單的條紋明顯歪了。
楚天舒走向衣櫃,打開最右邊的櫃門,探頭進去,按住木板,念力一催發,就觸動了特質的機關,彈出來一個暗格。
暗格抽屜里空空如也!
這里面本來應該存放著《鬼門巫醫注解》的原本。
那本書簡直是個古董,楚天舒自己學的時候用的是手抄本,放在自己房間。
那個古董原本就一直留在爺爺身邊,偶爾翻看,保存在這個暗格之中。
爺爺走了之後,楚天舒也覺得古本藏在這里,既安全又熟悉,也不用特意轉移。
現在竟然被人偷走了!
楚天舒盯著抽屜,呼吸略粗,眼中驟然一亮。
他以洞察之術,深深的吞吐,感受到這個房間,尤其是在這個抽屜上,偷盜者為了觸動特制機關殘留的那股異樣氣息。
楚天舒帶著抽屜走到客廳。
楚二爺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氣,又看到那個空抽屜,稍一思索。
“你爺爺留下的東西丟了?他留的什麼值得被偷,難道是那個秘籍原本?”
“對!”
楚天舒悶悶的應了一聲,把抽屜放在桌上,拿了一個買泡面附贈的透明塑料盒,走到牆角。
客廳角落的幾個藥酒罐子都是大玻璃罐,還裝了飲水機龍頭。
他估著分量,接了三種藥酒,又去接了礦泉水,取銀針攪拌。
“靜心斷水,水斷心靜,心境清靜,波瀾不驚……行到水窮,坐看雲起,天光明淨,染霞護體!”
楚天舒嘴里念念有詞,手上不停攪拌。
大半盒琥珀色的酒水,在他的咒語和攪拌下,變得透明起來,如同淨水一般。
他把塑料盒放進了抽屜。
酒水還在旋轉,轉的並不快。
但隔了足足十秒鐘,它仍然維持那個不快不慢的速度旋轉著,就顯得有些玄妙。
又過了一會兒,酒水中生出了像竹炭灰燼般的碎屑。
漩渦越來越慢。
楚二爺也能清楚地看到,那些碎屑,仿佛是憑空生成,從水底浮到水面。
《霞衣護心身咒》,用在人身上就是安心定神的咒語,驅除外邪。
但如果讓咒語用在這種藥酒上,就會產生一種類似“陰陽相吸”的奇特效果。
會把外邪之意,吸收到藥酒里面。
“不夠啊!”
楚二爺也知道這種用法。
“偷東西的這個人,應該不是近幾天來的,你現在能收取到的氣息很少。”
楚天舒想了想,又走到臥室門口。
臥室內只有他一個人的腳印。
那個人應該是找到東西之後,臨走之前,還使了個鼓風之類的小手段,把屋內灰塵全部吹起,重新落下,消滅了足跡。
他要是隨身帶個電風扇狂吹一通,楚天舒還真沒辦法,但既然是在屋里也用了法術……
楚天舒再度運起洞察之法。
內外洞察之法,能夠極力捕獲外界的細節,當然也會牽動一點邪氣。
不過那一點點因觀察而吸取過來的邪氣,剛一觸體,就會被拳師強橫的陽氣抵消掉。
楚天舒在門外稍微醞釀了一會兒,道︰“二爺爺你來幫忙,感受到有異樣的氣息,你就收去。”
楚二爺走過來,摸出脖子上掛的一塊玉佩。
這玉佩一面刻仙鶴,一面刻烏鴉,一面白一面黑,是他年輕時高價購得。
“龍神二字尋山訣,神是精神龍是質。莫道高山方有龍,卻來平地失真蹤……”
“龍到平洋莫問 ,只觀水繞是真龍。念得龍經無眼力,萬卷藏真也是空。”
楚二爺將黑的一面朝上,握在掌心,左手掐訣念咒,橫著在眼前一抹,臉上卻有些疑惑。
“我感受不到這屋里有任何異樣氣息啊。”
“別急!!”
楚天舒眼中毫光一擴一收,開始深深的吸氣。
這一口氣的長度,讓楚二爺的眼神都從疑惑變成了驚訝,止不住的打量。
就在吸氣的過程中,原本屋內細微到楚二爺難以察覺的氣息,都朝門口流動。
好似聚汽成露!
楚二爺感覺到,在楚天舒口鼻前方,一股異氣若隱若現。
黑玉佩連忙推出,在楚天舒口鼻前一晃,將那股氣息搶收下來。
“這下應該夠了。”
楚二爺匆忙走到桌邊,將玉佩黑面貼到額頭,滑至鼻尖,急急一嗅,低頭對著酒水吹了口氣。
酒水表面,像是有無形的手在用黑筆戳點,又多出了幾十粒碎屑。
單純的術士,可以用念力激發陽氣,也可以用念力壓住陽氣,暫時容納外邪。
必要時,他們用自己口鼻就能完成一些簡易的施法步驟。
祖父當年用針扎人的時候很干淨,但用針扎邪物的時候,還喜歡先舔一下針頭。
就是因為那麼舔一下,既可能是增加陽氣,也可能是吸咬邪氣。
到底這回附加的是什麼效果,只有舔的人自己知道,非常方便。
楚天舒沒這習慣,只把針頭持在手上,又念了幾遍咒語,就把銀針放在水面。
銀針並不下沉,位于水面中心,突然一轉,好像一個指南針。
不過這根針的尖端,指的是東南方向。
楚天舒把塑料盒的蓋子蓋上,抓著塑料盒就往外走。
“等會兒,你騎個車呀,兩條腿倒騰起來也太費勁了。”
楚二爺去走廊里推楚天舒的電瓶車,道,“鑰匙呢?”
楚天舒看了一眼,說︰“一個月沒充電了。”
爺爺以前留下過一輛車,後來楚天舒開去治病的時候被撞邪的病人砸壞了。
雖然事後拿到報酬和補償,但楚天舒的藥量增大,就沒再換車,只買了兩輛電瓶車備用。
“二爺爺你先回家吧,我現在走路還挺快的。”
他剛走到河外,就看見一輛印著治安大字的車,正從村頭高坡上開下來。
這倒巧了,他干脆停步,等了幾分鐘。
車開過來,林所長推門下來。
“怎麼,真遇上闖空門的了?!”
林所長把一個密封塑料袋里的手機拎給楚天舒,看見了楚天舒手上的盒子。
“又是銀針追蹤那套?你都沒見過小偷,這也能追蹤啊?”
楚天舒道︰“這人不是普通的小偷,所長能捎我們一程嗎?”
林所長緊張道︰“不是一般人,那他偷了什麼?”
“可別是什麼大案子吧,我這都快退休了。”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順手拉開了副駕駛,又問,“等我打電話,再到所里找幾個幫手吧。”
楚二爺走過來︰“別了,你們基層的平時都不配槍,就手電棍子防爆叉三板斧,叫不叫人關系不大。”
“我和天舒一塊兒去,咱們到那兒先看看,也不一定就急著動手。”
楚二爺拉開後面的車門,坐了上去。
上車之後,楚天舒看著銀針的方向指路。
翻上村頭的高坡,轉過一個彎,上了馬路開出去沒多遠,就再轉入鄰村的小路。
從鄰村村頭下去的時候,林所長才想起來。
“直接開治安所的車過去,會不會有點太顯眼?”
楚二爺唉了一聲︰“老林,你這些年真是太享福了,稍微遇點事就這麼大驚小怪,你這只是治安所的車,又不是市局里那種烏拉烏拉一路叫的車子。”
治安所的車在附近村鎮開過去,其實並不罕見。
林所長反駁道︰“市局的車,也不一定都烏拉烏拉叫的,他們大多出門都是便衣,開的車你也認不出來。”
正說到這里,他們就遠遠的看到。
前方兩百米左右,這個村里有一戶人家的橋上、小路上,停了好幾輛車。
一大群人正在進進出出,有穿便衣的,也有穿制服的。
楚天舒低頭看了一眼銀針,指的正是那戶人家。
林所長臉色一變。
“壞了,好像真是市局的。”
他把車開到近處,解開安全帶,下車去探問。
楚天舒也下了車,但沒有靠過去,只是站在車外看著那戶人家。
他聚精會神,別說林所長跟人家的對話能听見,就算是那棟房子里面,各個房間的響動也能听見。
楚二爺下車,神色驚疑︰“這不是孔文舉的家嗎?”
楚天舒扭頭︰“二爺爺你認識?”
“就住鄰村,都是內行人,當然打過交道。”
楚二爺說道,“但他具體練什麼的,我和你爺爺並不清楚,只知道好像在古董文玩上有點造詣,在城里開了一家古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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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二爺說著來了火氣,“當年你爺爺還給他看過病呢,要真是這二皮臉偷了你家東西,我非得呸他一臉!”
楚天舒幽幽的道︰“恐怕你呸不到他了。”
按這幫市局的人所說,孔文舉確實犯了大案子,但這個事兒落不到林所長他們頭上。
因為孔文舉偷了市里好幾個藏家的字畫古籍珍品。
手段很詭譎,當事人都說不清是怎麼被偷的,藏的保險櫃竟然也被打開過,簡直像是自己把東西取出來,送給了小偷。
但他好像頭回犯案,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光手段詭譎沒有用,他偷的可全是他早就認識、常打交道的人啊。
市局的人盤查幾個失主之後,拉了張關系網,就直接圈出了連他在內的幾個嫌疑人。
然後過來一查,這人古董店賣了,人前幾天出遠門了,簡直不打自招。
至于具體跑哪兒去了,市局的人比較有防範意識,沒有透露。
楚天舒坐回車上,先借二爺爺的手機,給百歲哥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