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道飛升路現，登神成仙之時。
無數生靈的仰望，似有無限的風光。
李元和李玄夜卻是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宿命之籠’的壓制，天地意志似乎不願讓兩人飛升。
仿佛兩人的飛升會傷害到天地本源。
可是——
到了這一刻，兩人又怎會罷休？
兩人在踫撞中邁上第二層階梯，第三層階梯……
又在某一層階梯上同時駐足。
李玄夜的墨刀以不可思議的角度，一刀刺穿了李元的胸膛。
而李元左右拳齊出。
左拳震碎了李玄夜的青銅面具。
右拳崩碎了刺入自己胸膛的刀。
青銅面具是清宗皇帝親自為李玄夜打造，而長夜刀，則代表了夜梟衛的束縛與意志。
這是大衍皇朝夜梟衛制度的根本，皇權下的至高。
此刻，兩者被李元親手粉碎。
李玄夜身上的暴戾之氣瘋狂褪去。
“哈哈哈哈！”
他黑發夾白，隨風飛舞，肆意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早該明白的！”
昆侖虛一戰，太祖的化身匯聚茫茫氣運，集昆侖虛無數武夫之力，斬出‘人道永昌’的一劍。
李玄夜清楚地記得，太祖的那一劍藏鋒了。
以太祖的手段，絕對能夠引動心魔印記將他重創，再配合守在昆侖的劍仙子，或許能將他斬殺。
但太祖沒那麼做。
最後是他一刀將太祖化身攔腰斬斷。
“孩子，放過自己吧。”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這是太祖化身消散于天地前，笑著對他說出的最後一段話。
李玄夜那時依然不明白。
他以為太祖是勸他一笑泯恩仇，讓他不要再和李元打最後一場了，可他只想追求武道極致的巔峰。
即使擊敗了大衍皇朝的締造者，永夜訣的創始人，卻依然無法解開心魔印記。
直至這一刻，和李元戰至生命垂危時，青銅面具和長夜刀破碎，他才醒悟過來。
困住他的早已不是皇室，而是自己的執念！
以他的武道修為，早就可以斬碎‘永夜訣’帶來的心魔。
可是——
他彷徨了，迷茫了。
很久很久了，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初次加入夜梟衛時，他滿懷雄心壯志，要讓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都得到懲戒。
他以為自己能秉承正義，給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可是——
行走在這條路上，他還是背離了初衷。
為天下謀安定時，注定要犧牲一些無辜者，照顧不到每一個人，他無法讓每一個人都像當初的自己一樣幸運，冤屈能得以洗刷。
萬事難兩全。
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
從一窮二白年少時的意氣風發，到修行有成，逐步高升的自我懷疑，再到認清現實，自我麻木。
他是大衍皇室的夜，被很多人稱之為骯髒的源頭。
皇室血災的時候，他被妖魔勾動心魔種子時就意識到，自己的內心一直在逃避。
可他不願承認。
一直將這種‘懦弱’的想法壓在心里。
簡單來說，他一直有改變天下的心願，卻沒有與之相配的能力。
或者說，世上任何生靈都沒有這個能力。
即使天天喊著‘萬靈共生，天下大同’的妖域神尊，也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
強者不會永遠保護弱者。
連現在的他也無法共情過去的自己。
弱者也不會理解強者。
就像年少時的他，永遠也不懂那些大人物在想什麼。
極端的理想主義才是一顆真正的心魔種子，他多次可以脫離皇室，但他害怕。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即使脫離皇室，他依然什麼都做不了。
連他自己都忘了，無能為力的‘懦弱’種子埋入了心底最深處，漸漸生根發芽。
前半生與後半生的割裂，理想與現實的踫撞不停澆灌著它。
皇室的歷程始終只是一個引子。
讓他更快的，見到了陽光覆蓋下的，世界的另一面。
“孩子，放過自己吧。”
太祖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後悔嗎？”
清宗皇帝問他。
“李玄夜，該醒來了！”
最後一句話，如驚雷在耳邊炸響。
李元沉聲開口，“李玄夜，你不欠大衍什麼，也沒有什麼能夠束縛你，今日，當飛升。”
“做自己！即使是一個不完美的自己！”
“接受他！”
話音落下，李玄夜猛地一震，眼中迷茫散去。
九幽焚世蓮形成的心靈獄火瞬息破滅。
李玄夜的氣息隨之攀升，直沖天穹界壁，即使沒有刀，凌雲之志亦可開天。
他本身就是世間最鋒利的刀！
極致的術法神通，已經解開的心魔，強行帶著他的神魂邁入通神之境。
只是他的肉身將要潰散。
尤其是踏上登神飛升路後，那種蠻橫恐怖的壓迫，讓他無法恢復分毫，不得不逆勢繼續前行。
天梯的另一端。
李元緩緩站起。
他身上的血色甲冑已經消失了，意味著第九道肉身枷鎖已破。
盤仙蠱！再一次進化了！已然邁入了仙蠱的層次！
進化到‘仙蠱’層次的盤仙蠱，翼殼上的九大異象齊開，繼而化作了完整的天地之景。
萬事萬物皆在其中衍生。
它的觸角變得更銳利了，翼殼不再那麼圓潤，殼面上多了大量的紋理，細看下有淡淡氤氳，像是一個小型的人間仙境。
李元的神魂狀態也漸漸恢復。
隨著盤仙邁入‘仙蠱’層次，他本就舉世無雙的識海再次蛻變，精神力境界也突破了淵境大圓滿，抵臨‘通神’境。
“果然賭對了啊！”
和李玄夜踏上登天梯時，李元就意識到，趁著神魂尚有最後一絲微弱的清醒時，必須要做出決斷了。
于是，他再次賣了破綻，讓李玄夜的刀刺入他髒腑最深處。
去觸踫死亡，擁抱死亡。
在命懸一線間，絕境逢生，肉身迸發出新的生機，打碎了第九道桎梏，助他完成破境。
也讓盤仙蠱完成了最後的進化。
“好像我每次抵臨極限時，都能夠絕處逢生，無論是修煉，戰斗，或是養蠱。”
或許是氣運對勇敢者的嘉獎。
李元又一次賭對了。
只是這個極限的臨界值，越來越低。
從一開始只需要受到較重的傷害，或是無比誠摯的祈禱，到後來在死亡邊緣線瘋狂試探。
直至剛才，他差點就又一次見到了太祖和太奶。
“這次賭對了，下次未必還行。”
李元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對運氣形成依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