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自己成為‘夜梟王’，被九條氣運鎖鏈束縛，籠中雀才能親身體會到李玄夜這一路所行之艱難。
哪怕他曾對這個人咬牙切齒，此刻也不得不欽佩對方。
他目送著對方遠去，再也沒有一點追趕的心思。
“李元啊李元，自求多福吧。”
待在山中，籠中雀听過很多關于李元的傳說，那也是一個讓人仰望的天驕，但這一刻，他實在想不到李元怎麼贏。
這讓他的內心無比矛盾。
既期望李元贏下戰斗，為天下帶來和平，徹底結束紛亂的斗爭。
但李玄夜帶來的恐懼和壓迫，又讓他感覺…毫無勝算。
“可是……”
籠中雀又在想，“以李玄夜的傲氣，他若自覺必勝，又何必再為大衍鋪路？往後他自可換新天。”
“他對大衍終究是念舊情的，而不是仇怨。”
籠中雀不得不承認，即使李玄夜曾經背負諸多罵名，但在人族的大局上，這個人無可挑剔。
他守住了一個艱苦混亂的時代。
……
南疆某處，一條官道上，馬車疾馳而過。
車轎中。
這一路奔波，李元不停地煉蠱，研究天外御蠱訣，未曾停歇，收獲也不小，煉制出了足足兩只全新異蠱，五只全新珍蠱。
【彩罐二階（29/49）】
彩罐進度條提升了29點，獲得290點純粹仙元。
生死界走這一趟，的確是大機緣，意料之外的大機緣。
“有了這些仙元，我就能以天外之法，催動非本命異蠱和珍蠱，對我的戰斗力將是極大的提升。”
擁有大陸有史以來最強識海闊度，李元自信能做到。
他取出黑罐所化的葫蘆。
意識沉入黑罐的無限空間中，開始盤點一路煉制的收獲。
“兩大異蠱，蝕骨 蟲群，天甲孢子蠱。”
蝕骨 蟲群的本體是一個 蟲窩，以秘法催發後能夠短時間內釋放無窮無盡，微不可見的 蟲。
這些 蟲能夠快速腐化一切事物。
缺點是畏光，但能在夜中快速繁衍，對李玄夜的戰法有一定克制作用。
這也是李元的優勢所在。
他始終在暗，對李玄夜的了解遠勝過對方對他的了解，可針對性的布局。
天甲孢子蠱的本體也很奇特，名字雖平平無奇，卻是有名的防御蠱。
它是由三十六種甲蟲融合一種名為鐵蕨孢子的植物煉化而成，主體是孢子，是植蠱的一種。
以秘法催發後，能形成一副隨心自由變化的孢子共生甲。
此甲由無數孢子組成，擁有超速再生的能力，除非被敵人一擊完全摧毀，否則便是不可逾越的防線。
李元煉制它，是怕李玄夜有更強的刀法，能夠破開回生的極限，所以為自己再強一層保險。
他也很清楚，自己打李玄夜注定要靠磨，在術法神通遜色于對方的情況下，持久戰才是自身優勢。
“五種珍蠱分別是裂地渦旋沙蚯，影遁竹節蠱，雷鳴蝗蟲，冰巢蠱，五行爆爆蠱。”
在作為非本命蠱使用的情況下，一般異蠱和珍蠱的作用差距並不大。
異蠱更強在作為本命蠱時對蠱師的反哺，以及成長上限。
“五種珍蠱，除了影遁竹節蠱之外，其他的蠱蟲基本都是正面攻擊的蠱蟲，恐怕難以對李玄夜造成真正的威脅。”
“影遁竹節蠱用好了倒是有戲。”
影遁竹節蠱的核心能力是扭曲身體周圍的光線以及能量波動，使蠱師在一定時間內擁有近乎隱形的效果。
這種‘隱形’不是屏氣凝神，而是在戰斗中依然能夠隱匿。
高手對決中，這樣的隱匿是很恐怖的。
配合一些手段，能出其不意地給對手造成致命傷害。
“剩下的就要靠自己了。”
天外蠱術也只是多一種戰斗手段，究竟能走到哪一步，還是要看自身。
馬車依然在疾馳。
這一路來，李元已經感受到那種‘天下棋局至終章’的緊張氣氛，雄渾的精神力擴散開來，前方道路守衛森嚴。
“看來馬車行不通了，就到這里吧。”
吁——！
他停下馬車。
䖳䖳——！
繼而剎那蟬鳴，隨著銀光漣漪閃爍，李元消失在原地。
……
蟬鳴在山中響起。
“大宮主回來了！”
十二洞的主峰上，諸多宮主長老听到‘䖳䖳’的蟬鳴聲，皆是神色激動。
山路盡頭，少年模樣的蠱師現身。
“大宮主真的回來了！”
這一次，匯聚十二洞的萬千蠱師都听到了動靜，紛紛向著主峰而來，高呼聲漫山遍野。
李元神色沉重，目光穿過披著白色麻布的重重身影，最後落在主峰中央的那具黑棺之上。
剎那間，萬物噤聲。
“還是來晚了嗎？”
李元低聲喃喃，一步一步走過沉默的人群，最後停在烏沉沉的黑木棺槨前。
諸宮主看著他，欲言又止。
棺木傳出的冰冷氣息似能直透肺腑。
李元緩緩地矮身，骨節在極度的沉壓下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響，膝蓋最終跪觸到了冰涼的石板。
萬物皆無言。
他深深地俯下身去，前額觸到堅硬冰冷的青石地面。
隨著李元重重一磕，偌大的十二洞上空，密密麻麻的蠱蟲飛向天穹，似在為它們的王而哀鳴。
咚——！
這是蠱蟲的回響，是蠱道的回響。
沉悶的聲響在寂靜得令人心悸的山中炸開，直抵靈魂深處，沉沉地砸入所有人心里。
接著，無數蠱師齊刷刷地跪下。
蟲鳴傳遍萬千山，哀鳴響在萬人心，不止是十二洞，這股情緒的波動如風浪般傳開，吹向九宮山脈深處。
漫長的寂靜後，李元支撐起身軀，旋即——
咚！
第二叩落下，這一次更沉，更悶。
億萬蠱蟲再次隨他齊鳴，漫山遍野的蠱師亦是跟著二叩首。
李元微微頓了一下，極其短暫的停頓後，僅僅是一息時間。
然後，他最後一次伏下身去。
第三叩落下。
與前兩聲的沉重不同，這一聲反而更輕，像一片枯葉悄然落地，帶著最終的告別。
真正的告別便是如此平靜，沒有裂石驚雷，沒有疾風驟雨，甚至沒有一粒被淚打濕的塵埃。
李元依然跪著，身軀被萬重青山固定在方寸之地，像一個失去牽引的木偶，懸停在凝固的時間之中。
許久，幾位宮主走上前來，面容肅穆如石雕，眼中悲戚沉甸甸，宮主們圍攏在棺槨四周，目光交匯間，默契無聲地點頭。
沉重冰冷的棺蓋被他們合力抬起。
漆黑的木板在燭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光澤，邊緣與棺體摩擦，發出‘嘎吱嘎吱’的低吟聲。
“李元，見老太公最後一面吧。”
楊典開口。
李元頷首，起身，目光投向棺內。
深藍的壽衣覆蓋著熟悉的身形，衣料平整，紋絲不動。袖口露出的手，干枯，布滿深如溝壑的皺紋和深褐色的斑點。
這位在任期間最長，為蠱師一脈燃盡了一生的老人，長眠時依然帶著安詳的笑容。
何為老太公？是他把余生拆成百年又百年，替族人把黑夜量得更短些。
百年骨血熬作燈油，今日，最後一盞續命火終于燃盡。
“老太公，您走好。”
李元深鞠一躬，“蠱師一脈，有我必興！人族，有我無恙！”
棺蓋重新閉合。
李元轉身，目光投向山外。
天穹高遠，鉛灰色的雲厚重地堆積著，沉甸甸地壓在連綿的山脊線上。
猛烈的風吹過長空，在遠處的山谷和密林深處，發出連綿不絕、低沉渾厚的嗚咽，仿佛整座九宮山脈都在這秋日里悲鳴。
滿山的樹木狂舞，無數枯葉被呼嘯的秋風卷起、拋灑，形成金色的、紅色的巨浪，撲向山下蒼茫的塵世。
塵世中有一道身影傲然而立，與李元遙遙對視。
李玄夜，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