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補天峰主離去之後，呂陽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旋即眼底便流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疑惑之色。
“不太對啊.”
他就這麼信了？
說實話，呂陽一開始其實並沒有指望補天峰主會信任自己，畢竟這種資深老魔頭本就不該輕信外人。
然而情況卻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補天峰主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懷疑他的意思，很是滿意地收下了伏龍的金身舍利子，隨後就馬不停蹄地回去了，似乎急著將其交給陳信安，好助他突破築基。
這顯然不符合一個聖宗真人的行事作風。
“利令智昏啊”
呂陽掐指推算，心中有些驚奇.補天峰主如今的異狀說來詭譎，但實際上只用一句話就可以解釋。
——功德大虧，劫氣纏身。
骷髏山天罰之下，趙旭河當場暴斃，伏龍羅漢淪為十世豬狗，神武門的兩位真人淪為阿鼻劍的祭品。
唯有補天峰主活了下來。
然而活下來並不意味著天地就放過了他，大半氣數功德被削之後，如今的補天峰主已然劫數蒙心了。
“劫數蒙心，靈台染塵，平日里一想就透的事情不會再深究，平日里再明顯不過的異狀也難以察覺，莽撞行事，暴躁易怒，除非有高人相助，否則就算能夠風光一時，最後也必然是慘淡收場.”
一念至此，呂陽悚然而驚。
“這八百里地脈簡直就是一個功德核彈，除了爆炸的直接威力，還特麼有後遺癥，好像有點太猛了.”
關鍵是，這種後遺癥還無法被人察覺。
以至于本應該陰險狡詐的補天峰主都被弄成了這樣想到這里，一個念頭艱難地從呂陽心中浮現︰
‘.那我呢？’
下一秒，呂陽猛地掐動法決，一道明晃晃的華光從道基之中綻放，如清泉洗滌全身，掃去身上污穢。
【別同異】！
隨著神通的持續運作，呂陽雙眼逐漸清明，陡然回想起了一個顯而易見，他先前卻視而不見的問題︰
“我剛剛，是不是給東西給的太輕易了？”
按照聖宗的門風，自己最好的選擇其實是狠狠敲補天峰主一筆，這樣才不容易讓其對自己心生懷疑。
然而結果呢？
他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直接就將伏龍的金身舍利子送出去了，如果他是補天峰主，早就懷疑自己了！
“【別同異】沒能完全斬斷因果！？”
“不對.只是我修為不夠，藕斷絲連，所以殘留了影響”
呂陽頓時倒抽一口涼氣，臉色變得雪白，冷汗更是流了下來，許久過後才緩緩回神，心中一片凝重。
“往好的方面想，作為八百里骷髏山地脈被毀的幕後黑手，我受到的影響其實還沒有補天峰主大，這已經是【別同異】的功勞了，再加上我吞食了神武門的功德氣數，這才還有幾分清醒之機。”
真正沉淪的如補天峰主，怕是徹底醒不過來了。
天地之威竟至于斯！？
一瞬間，因為此前玩弄因果，熬死伏龍羅漢而稍微有些膨脹的呂陽猛然一縮身子，只覺得徹骨冰涼。
天地因果，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雖然他的本命神通在這方面的優勢得天獨厚，但是善游者溺，善騎者墮，玩火，總有一日會自焚的！
“這什麼破地方”
一直以來，呂陽都對金丹真君無比敬畏，畢竟奪道之戰那手拿日月摘星辰的模樣，他至今記憶猶新。
然而此刻，他卻改變了想法。
金丹真君固然可怕，可即便是真君，昔日屠滅巫鬼道滿門的時候都沒有選擇直接摧毀骷髏山的地脈！
由此可見，哪怕是金丹真君，因果乃至功德氣數的影響對其恐怕也是有一定束縛力的，雖然可能不多，但是一定有，再對比金丹真君那撼天動地的偉力，更可以看出這座天地的水究竟有多深。
“所幸我面對的補天峰主比我還慘.”
這也是氣數之妙。
如果換成其他聖宗真人，呂陽露出的破綻絕對是致命的，可偏偏是補天峰主，讓他直接清醒了過來。
乍看之下這只是巧合。
然而如果從氣數角度推斷，卻是因為他吞食了神武門的功德氣數，命不該絕，而補天峰主氣數已盡。
“.劫氣纏身，他的報應恐怕還在後頭呢。”
接天雲海，補天峰。
補天峰主剛一返回，就感覺天旋地轉，卻是被送入了一座殿宇之中，一位華服侍女恭敬地走了過來︰
“老爺，夫人要見您。”
“.她要見我？”
補天峰主聞言皺起了眉頭，有心拒絕，然而看對方直接將自己挪移過來的態度，顯然是不容拒絕的。
想到這里，他便跟著侍女一路走進了殿宇。
不多時，一間靜室映入眼簾，室內兩側候著十八位姿容艷麗的侍女，姿態各異，如雕像般一動不動。
而被她們簇擁在正中的則是一位曼妙背影。
三千青絲盤在腦後，一根蛇首簪穿過，簪上的步搖微微晃動，一襲赤色長裙，隱隱透著雪白的肌膚。
長裙裙擺之下，微風一拂，便拂開現出了白皙的大腿，不著鞋襪的一對赤足輕輕踩踏著雲霧，溫潤如玉，白里透紅，往上的腳踝處還掛著一對亮銀色的足釧，邁步間發出叮鈴之音，勾人心弦。
霎時間，檀香撲鼻而來。
然而補天峰主見狀卻沒有絲毫心動，反而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還是那件事嗎？是就不必再說了。”
片刻後，那曼妙倩影才幽幽轉身。
伴隨著足上銀釧的叮鈴聲響，一張花容月貌，卻又儀態雍容的面龐顯露出來，端莊卻又暗藏著媚惑。
“.你非要讓舒倩去替劫？”
言語間似是在懇求，似是在細語，讓人情不自禁生出憐憫之心，神魂顛倒，然後答應她的一切要求。
然而補天峰主對此卻是不屑一顧。
“不要拿這一套來對付我.而且我是拿倩兒替劫，你不也是想讓倩兒助你打破轉世後的胎中之謎？”
“.哼！”
下一秒，如春風化冰雪，女子的聲音陡然變得森然了起來︰“陳太合，你既然清楚，還要壞我轉世？”
“杞人憂天。”
補天峰主淡淡道︰“我若突破築基後期，成就大真人之位，自然可以算出你的轉世身，再過去接引。”
“可你如果失敗了呢？”
女子沉聲道︰“如果你失敗，舒倩又死了，我時日無多，來不及培養第二個，我如何打破胎中之謎？”
說到這里，女子直勾勾地看著補天峰主，希望他能給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回答。
然而最後，她卻只听到了一個不容分說的答案︰
“我不會失敗！”
此言一出，女子的美眸陡然流露出失望之色，卻又瞬間恢復了平靜，冷然道︰“陳太合，你會後悔的。”
對此，卻見補天峰主哂笑一聲︰
“若湘，不要忘了，我才是這一代的補天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