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後的忙音在死寂的公寓里顯得格外刺耳，仿佛是馮家樂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繃斷後的余響。
他保持著僵硬的姿勢，手還懸在半空，仿佛那冰冷的手機還殘留著對方輕蔑笑聲的溫度。
“身敗名裂……”他喃喃地重復著這四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髒。
他原本也是懷揣夢想才簽約火炎火熱的。
沒有人知道，當他在那份合約上寫下自己名字時是是多麼激動。
馮家樂永遠記得那仿佛擂鼓般的激動心跳。
他很努力了。
很听話了。
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其余時間都是趕通告，或者在趕通告的路上。
那時的他沉浸在被公司重視的喜悅中。
後來他才從經紀人口中知道，自己只是王文宇的替身。
因為王文宇在火起來後解約了，高層氣不過，就想復制一個同類型歌手，打壓王文宇。
所以他們使勁給馮家樂喂資源，想在短時間內把他捧紅。
馮家樂起初只是有些意外，自己竟然是王文宇的替身。
但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只要能夠火起來，究竟是誰的替身不重要。
別的公司也會出現一個藝人火了，然後就復刻同類型藝人的情況。
所以馮家樂很努力也很听話。
只要是公司安排的工作，他就去認真完成，多苦多累都不吭聲。
他幼稚的以為，娛樂圈和學校一樣，只要肯努力，就能得到回報，就能考高分。
可事實是，娛樂圈比校園殘酷的多。
三分努力，六分運氣，一分貴人相助。
甚至努力都可以少幾分。
最重要的是運氣和貴人相助。
王文宇在亞沖娛樂越來越順風順水，反觀馮家樂拿了那麼多資源，卻只得到了經紀人對他“這孩子比較勤奮”的評價。
除了刷出來的假粉，真實的數據非常虛。
公司想短期內捧出王文宇替代品的計劃沒有實現。
他們只是覺得找了一個外形和氣質跟王文宇相似的說唱歌手，就可以平替王文宇。
但是他們忘了能讓王文宇火起來的其他因素。
馮家樂成為這場廝殺中的犧牲品。
身體和精神承受著巨大壓力，卻得不到預期的效果。
網友嘲笑他，王文宇的粉絲謾罵他，公司高層奚落他。
甚至火炎火熱已經開放狠話要放棄他了。
給他下了最後通牒。
如果在參加完《說唱我最大》節目後，還是不溫不火，就不會再給他資源，讓他自生自滅。
馮家樂狠狠的咬著後槽牙。
“放棄我？”
“做夢！”
電腦屏幕上，王文宇被舞台頂光籠罩，汗水折射著光芒，接受著山呼海嘯般崇拜的特寫鏡頭，像一張巨大的嘲諷海報，死死釘在馮家樂的視網膜上。
那光芒太刺眼了，刺眼到足以燒毀他最後一點卑微的自尊和幻想。
“憑什麼？！”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終于從喉嚨深處爆發出來，帶著血沫的腥氣。他猛地揮臂，將桌上僅剩的半罐啤酒狠狠砸向牆壁！
“ 當——！”
深黃色的液體混合著白色的泡沫，在斑駁的牆紙上炸開，留下一片狼藉污跡，如同他此刻的人生。
馮家樂劇烈地喘息著，胸膛起伏不定，眼神空洞地盯著那片污漬，幾秒後，又慢慢聚焦到屏幕上。
他需要力量，需要將屏幕里那個光芒萬丈的身影徹底拖入泥潭的力量。
而剛才那通電話，就是他向深淵遞出的投名狀。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到一個落滿灰塵的舊行李箱前，粗暴地拉開拉鏈，在一堆舊衣服和雜物里翻找著。
手指觸到一個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U盤時，他動作頓住了，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但瞬間就被更深的怨毒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將U盤取出，連接上備用電腦，輸入復雜的密碼，一個隱藏極深的文件夾被打開。里面是大量的照片、視頻片段和錄音文件，文件名都標注著日期和地點，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年前火炎火熱招新練習生時的視頻。
這是他好不容易從公司偷出來的。
他的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點開其中幾個視頻預覽。
畫面里，大多是後台角落、練習室門外、甚至洗手間附近偷拍的角度。
主角無一例外，都是王文宇。
有他和工作人員爭執時略顯不耐煩的側臉，有深夜獨自在練習室累癱在地的狼狽，有和某個女練習生靠得比較近的瞬間被刻意截取……
甚至還有一段模糊的錄音，似乎是王文宇在極度疲憊和壓力下，情緒失控時爆了幾句粗口。
起初馮家樂在公司是無意間看到的王文宇剛簽約公司時期的錄像，本來沒打算看，後來想到公司培養自己，是因為做王文宇的替身，他就想看看同樣是剛簽約公司的王文宇是什麼樣子的。
然後他就看到了最真實的王文宇。
他曾經在網上查到的王文宇，就是性格很拽，不好惹，愛惹事。
剛簽約的王文宇性格也是一樣的。
馮家樂不禁陷入自我懷疑，為什麼如此不听話， 如此隨心所欲的人，還會火，自己那麼听話，總是盡量把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卻還是不溫不火。
他當時對王文宇還沒有積聚這麼多恨意，但還是鬼使神差的把這些視頻影像考回了家。
經過他的二次加工，現在這些視頻似乎可以派上用場了呢。
馮家樂的嘴角勾起一抹陰毒的笑。
這些素材，大部分都只是斷章取義，或者放大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瑕疵。
如果是看了完整版視頻，可能只是會覺得王文宇性格隨意，不拘小節，有些叛逆不服管教，並不大礙。
但是經過剪輯後的視頻，效果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王文宇……”馮家樂盯著屏幕上那些被定格，被放大的瞬間，嘴角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眼中燃燒著病態的狂熱。
“你不是陽光嗎？你不是英雄嗎？我要讓所有人看看……你骨子里，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瘋狂地整理，剪輯這些素材。
他要把那些模糊的錄音配上誤導性的字幕，把那些瞬間的表情截圖配上惡意的解讀，把那些尋常的互動扭曲成不堪的暗示。
他要制造一場針對王文宇的，鋪天蓋地的“黑料”風暴。
他要將王文宇徹底從高處拉下神壇。
該被放棄的不應該是自己，而是王文宇！
他倒是要看看，黑料纏身的王文宇，亞沖娛樂還會不會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