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豐是笑著說的，語氣中沒有一丁點抱怨，似乎就是在陳述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了。
他已經被生活磨圓了打透了。
陳墨看著眼前的秦豐，和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相重合，像又怎麼都不像了。
像是他的五官沒有任何變化，稜角分明，劍眉星目，帶著野性粗獷的氣質。
但又不像了，因為現在秦豐的臉上沒有了少年的稚氣，沒有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整個人似乎都被一層看不透的東西包裹著，偽裝起來。
秦豐說得對啊，沒有錢要面子干什麼？
其實原主選擇在家里吃軟飯，不也是不要面子了嗎？雖然林雅一直沒有說他什麼，但是高野對他的鄙視和嫌棄都是直接寫在臉上的。
陳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秦豐說的是實話，但是實話總是不那麼好听。
他們以前關系不錯，但是秦豐既然知道陳墨現在混好了，竟然一直沒有聯系過他。
剛才陳墨就點開他和秦豐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原主自暴自棄在家里躺尸的時候。
他們最後一條聊天記錄是秦豐對他的鼓勵，讓他振作起來。
他們曾經在星潮娛樂一起作過練習生的藝人，但凡陳墨有微信好友的，在這兩個月都聯系過陳墨。
有的本來就不熟悉，上來第一句就是求資源，有的稍微客氣點雖然也不熟悉，但最開始先是說一堆違心的吹捧，然後第二句就開始要資源。
陳墨對待這些人都是拉黑刪除一條龍。
所以原主原來的那些同公司練習生，基本都被陳墨刪光了。
之所以一直保留著秦豐，而且還有他們的聊條記錄，就是因為秦豐在陳墨來到這個世界後，從來沒有聯系過他，陳墨也就不知道原主還有這麼一個舊友。
陳墨隨口問道，“怎麼沒聯系我？”
秦豐對于陳墨的問題有些意外，然後笑了。
“之前你要死要活的時候，我聯系你，你沒理我啊，我還去找過你，但是你搬家了，听說是公司不給租房子了。”
“後來......後來你好了，我也沒啥必要聯系你了。”
陳墨不好的時候鼓勵他，陳墨好了，秦豐躲開了。
陳墨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少能力，但起碼曾經把他當朋友的人，如果聯系上他，他不會不理的。
“我好了，你也可以聯系我。”這句話陳墨是真心的。
秦豐搖搖頭，“大家都不容易，何必麻煩你。我現在挺好的，所有的報酬都是日結，從不拖欠，也不用把辛苦錢分給別人，掙得每一分錢我都很安心。”
“你走了以後，我在星潮又混了一段時間，看過太多的人和事，那些表面光鮮的人，也不一定真的過的那麼好。”
“對待粉絲是一副面孔，對待公司是一副面孔，對待生活中的人又是另一個面孔。”
“反正都是扮演小丑偽裝自己，做什麼都一樣。”
“我對現在的自己還挺滿意的，反正我只需要有一副面孔，對誰都一樣。”
“卸了妝誰也不認識誰。”
“沒壓力，活著不累。”
秦豐說的很坦然。
陳墨本來是有幫一把秦豐的心思，但听了秦豐的話，竟覺得自己如果這個時候說出那些話，有些不合適。
“不用擔心我，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你還有個女兒，得好好拼事業，給孩子多留點錢，如果我像你們一樣有家里人依靠，生活會比現在好很多。”
幾年前，秦豐剛開始偷偷在外面接私活的時候，也跟原主說了，但是原主不去，說是寧願吃家里的，也不去賺那幾個碎錢，秦豐就自己去了。
所以秦豐一直以為陳墨是在啃老。
但是他知道陳墨早早就結婚有了孩子。
“嗯，我現在的一切也都是為了女兒。”陳墨真心說道。
秦豐點頭，“我猜也是，那天我在電視上看到你，真的嚇了一跳。”
“被嚇一跳？為什麼？因為我會寫歌了？”
“不只是這個，最主要是現在的你跟原來的你完全不一樣了，無論是氣質還是談吐，都不一樣了。”
“但是很好，我還挺喜歡現在的你的。”秦豐拍拍陳墨的肩膀。
“你也和以前不一樣了。”陳墨微笑說道，“也很好。”
秦豐不好意思摸摸後腦勺，“我也挺喜歡現在的自己，反正我一直告訴自己，老天爺是公平的，能給到你的就是最好的，努力在自己的賽道上奔跑，總有一天可以讓生活變好。”
“是的，一定會變好。”陳墨點點頭。
在自己的賽道上努力奔跑，一定會變好。
陳墨在秦豐身上看到了，在另一個世界對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倆人仿佛又回到六七年前剛出道時候的日子，沒有偽裝，沒有向現實低頭，渾身都是稜角，隨時變身刺蝟。
喝著最烈的酒，吹著最狂的牛。
此刻他們依然談笑風生，用青春作伴，用回憶做酒。
他們在長椅上，坐著聊了很久，很久。
“以後常聯系，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給我發消息打電話，這句不是客套話。”陳墨強調。
陳墨不是因為看秦豐過得不好才這麼說的，相反，他覺得秦豐過的很真實，比做很多所謂的明星都真實，他敢直面自己，也敢直面生活。
只是陳墨覺得秦豐可以有更好的發展。
他的唱跳能力，演技都比現在已經火起來的一些所謂的流量明星好太多了。
在陳墨的能力範圍內，如果秦豐想要他幫忙，他一定會幫忙。
秦豐笑了笑，“你放心，我混不下去了，一定會死皮賴臉的去找你幫忙的。”
陳墨點頭道，“哈哈，好。”
“到時候你別嫌棄我就行了。”秦豐爽朗地笑著。
陳墨看了下時間，“下午一點了，我們去吃個飯吧，我請客。”
秦豐拜手，“我要去南城了，下午那邊有個演出，早就定了好了。”
“演出也要吃飯啊。”
“不吃了，來不及，我還要去卸妝，下次我們再約，干我們這行的，哪有頓頓飯都吃的，趕上哪頓算哪頓。”
陳墨沒多做糾結，就跟秦豐揮手告別了。
秦豐黝黑的臉上露出一排白牙，跟陳墨記憶中的一樣。
陳墨看著秦豐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