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久之後,新居落成,又將是我黨領導下,工農階級緊密團結,共同奮斗完成的一場偉大勝利,同志們,農民兄弟犧牲農閑時間,每天頂著炎炎烈日,幫助棉紡廠的建設,我們有什麼理由不付出更多的努力,為早日將我國建設成為社會主義強國而奮斗呢……”
還挺能白話的!
李天明听著廣播,不禁笑了,叫來天生和天林,三個人一起抬著個大籮筐去食堂打飯。
一路上遇到的棉紡廠職工,都朝他們都來了既敬佩,又期待的目光。
這下還真感覺到有點兒壓力了。
大家伙都盼著職工宿舍能早一天建成,他們也好早一天分房。
只可惜僧若肉少,棉紡廠雖然不像鋼鐵廠的規模那麼大,可好歹也有兩千多名職工,听楊科長說過,現在排隊等著分房,且夠資格的就有三四百人,連一半人的需求都滿足不了。
到時候分房,怕是又有的打了。
打好了飯菜,再抬著大籮筐回去。
“大哥!”
剛出食堂門口,就遇上了李蓮。
“你昨天和前天不是白班嗎?怎麼今天又是白班了?”
棉紡廠的車間施行三班倒,每個月有四天休息的時間,連著兩個白班,然後就是連著兩個小夜,再加上兩個大夜。
李蓮連著兩個白班後,應該上小夜才對。
“工友今天白天有事,主任讓我多盯一個白班。”
“晚上還要連著上夜班?”
李蓮點頭。
“那你不是吃虧了?身體能熬得住嗎?”
李天明擔心的就是大蓮太老實,被人給欺負了。
“我沒事,多上一個班,有兩塊錢呢!”
看得出來,李蓮對于能賺加班費非常滿意。
她現在是學徒工,第一年工資是17.84元,第二年19.84元,第三年是21.84元,等到三年學徒期滿後,工資會被直接調整到36元,另外還有5元的獎金。
已經可以養得起一個四口之家了。
再往後就是熬等級。
“再要求進步,也得顧著身體,行了,快去吃飯吧。”
李天明說著,招呼著天生和天林就要走,突然想到了什麼,又把大蓮給叫住了。
“我明天回村,有沒有啥話,我帶給三叔三嬸兒!”
大蓮想了想,道︰“大哥,那就和我爸媽說,我在廠里一切都好,讓他們別擔心,等月底我倒休,就回去看他們!”
工廠確實鍛煉人,要是擱以往,大蓮說話的時候都低著頭,就算兄弟姊妹之間,多說幾句都臉紅。
“行,我記下了!”
看著大蓮和工友們一起進了食堂,三人才抬著大籮筐往工地走。
“大哥,大蓮姐和以前都不一樣了!”
天林笑著說道。
“眼熱了?要是以後再有機會,也送你來城里做工人,端鐵飯碗!”
天林聞言,忙道︰“我可不來,我大哥進廠了,我得在家照顧爸媽!”
上輩子的天林確實如自己所說的那樣,一輩子都留在了李家台子,照顧老人,養育兒女,還照應著因為煤氣中毒,腦子出了問題的大哥李天會。
沒什麼大出息,但活得踏實。
回到工地,招呼著大家伙吃飯,今天棉紡廠的伙食不錯,素鹵的炸醬面,雞蛋醬很稠,吃著格外的香。
吃完飯,繼續干活,下午照例還是有不少工人,偷偷溜到工地,“視察”工程進度。
一直干到天黑,吃過晚飯,工地上的燈亮起,繼續夜戰。
晚上涼快,更能出活。
夜里12點收工,食堂又給他們留的菜包子,一人四個,量大管飽。
轉天,李天明交代了天生今天要完成的工作量,便開著拖拉機離開了。
一路顛簸著回到村里,這個時候,村里的壯勞力都在忙著出河工,只剩下老人、婦女和孩子照料秧苗,打豬草。
“大哥!”
剛到村口,就見小五背著個和她身高相差不多的柳條筐,從坡底下跑了上來。
村里的小學7月份報名,9月份開學,這小丫頭只剩下幾個月的好日子了。
最近李天明每次回村,小五都要和他磨上好半天,就是不想去上學。
“你姐呢?”
小五指著坡底下︰“二姐和嫂子打豬草呢,大哥,我打了好多。”
說著,還掂了掂身上的柳條筐。
“我不和你說了,等會兒五嬸子要扣我的工分了。”
坡底下立刻傳來了五嬸子的聲音。
“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啥時候扣過你的工分了。”
接著就是一陣笑聲。
李天明下了車,站在坡上往下看,每隔幾米就有一個人。
宋曉雨也在其中,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笑了。
“去干活吧,哥給你帶了好吃的,晚上到家給你。”
小五歡快的答應了一聲,出溜到坡底下,免不了招來李蓉的一頓數落。
“蹭一身,回去衣服你自己洗。”
“嫂子給我洗!”
上車,直接去了村支部。
李學慶知道李天明今天回來,一直在等著。
“走,去養殖場看看。”
每次回來,第一站必去的就是養殖場。
“來啦,爺們兒!”
李老六正掄著掃帚做衛生,看到兩人,笑著打招呼。
這老人的心態極好,幾輩人攢下的家業沒了,兩個兒子也不知所蹤,可他好像一點兒都不在意,就算是被批斗的時候,也只是悶不做聲,等結束以後,照樣笑呵呵的過日子。
只是表面如此,心里有多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六爺!”
“鎭!進去吧!”
李老六現在被村里安排在養殖場看大門,也算是對他的照顧。
前幾年運動鬧得正洶的時候,上面還有人監督他勞動,奔70歲的人,還要和壯勞力一樣干活。
現在已經算是好多了。
李老六知道感恩,其他村的地主可沒他這麼好命,都還在蹲牛棚呢。
“李主任,天明同志。”
國良正帶著幾個飼養員清理豬圈,見兩人到了,連忙放下手里的活。
“老 ,不是說了,你們不用干活嗎?只要負責指導就行。”
李天明說著還看向了李學慶。
對待人才要尊重, 國良三人在李天明的眼里可不是什麼臭老九,更不是FD學術權威,而是李家台子的寶。
“是我們主動要求的,村里待我們好,我們要是光動動嘴皮子,覺得實在太過意不去了。”
在李家台子這一個多月,是 國良三人自從被打倒下放之後,過得最愜意的日子了。
不用每天開學習會,沒有人對他們投來白眼,更沒有身體和精神上的折磨,拿杜萍來說,這些日子還長胖了。
“你們動動嘴皮子,就有可能幫村里減少不必要的損失,老 ,別忘了偉人對我們的教導,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你們要是累壞了,還怎麼革命。”
這話 國良可不敢反駁。
“我們……一定注意,保重身體,為革命事業多做貢獻。”
李天明聞言笑了。
“好好干,等養殖場的豬和雞出欄了,年底再蓋幾間房子,把你們的家人也接過來。”
國良聞言,眼神之中滿是激動。
他們老婆也被下放了,只不過在不同的地方,如今他們的日子好過了,最惦記的就是家人。
“一定,一定。”
李天明和李學慶接著又在 國良的陪同下,在養殖場里轉了一圈。
雖然和預想的還是有些差距,但是能達到現在這個標準也不簡單了。
正規化,產業化,也得一步一步來,不能操之過急。
正看著呢,就听見外面有人在喊李學慶。
“學工,不是讓你去鎮上糧站拉麩糠嗎?怎麼空著車就回來了?”
“三叔,這是咋了,跟誰生氣呢?”
李學工看見李天明也在,更是憤憤不平。
“別提了,糧站那幫人也不知道咋回事,我去拉麩糠,那個站長說啥都不讓,說話還難听,還說,以後糧站的麩糠都不賣給咱們李家台子了。”
呃?
李天明聞言詫異的看向了李學慶。
大柳鎮糧站的副站長是李學慶媳婦兒的娘家佷子,站長是個外來的,麩糠的事,一直沒有出過岔子。
“他們沒說因為什麼?”
李學工氣得一甩馬鞭子。
“那個站長說社會主義的糠,不喂ZB主義的豬。”
嘿!
這是成心找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