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確實是報喜不報憂,打完遭遇戰後,他所領導的過山虎戰團就失去了繼續推進的能力。
不僅是活下來的玩家人人帶傷,更因為陣亡的玩家尸體掉落得漫山遍野,到處都是,什麼犄角疙瘩、偏僻山谷內都有人躺著。
活著的玩家收獲了勝利的喜悅,繳獲了波西米亞人的大量裝備和軍功,那麼在戰斗中死去的人,那就不能不管了。
不過,活下來的玩家都帶傷,讓他們去爬山背尸體,確實是有點難為人了,所以,在這個時候,戰俘就派上用場了。
小刀他們讓玩家當監工,驅使去掉武裝的戰俘去尋找尸體,這個活漫長且無聊,讓人厭煩。
但是,作為戰俘的波西米亞人卻不會覺得無聊,他們只覺得驚悚。
……
“呼哧呼哧……”
穿著一件藍色棉衣的菲利普的皮靴深深陷入積雪,每走一步都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他望著眼前被積雪覆蓋的峽谷,呼吸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氣中凝成白霜。
半小時前,那個戴著狼頭帽的瘋子用燧發槍指著他的太陽穴,命令他到這個鬼地方尋找“兄弟的尸體“。
“快去,我在背後盯著你,敢偷懶就干掉你。”
今天早上這片山林下了雪,雪不大,卻剛好能在地面上覆蓋一層薄薄的積雪,將昨天晚上的廝殺給淹沒了。
菲利普墊腳抬頭張望了一會,他就看到了很多個疑似尸體的小雪包。
昨晚的戰斗,到底有多慘烈?菲利普的心中滿是恐怖的遐想。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艱難地朝著一個雪包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和自己的恐懼較勁。
終于,他來到了一個雪包前。菲利普蹲下身,用顫抖的雙手開始刨開積雪。隨著積雪的逐漸減少,一具尸體的輪廓逐漸顯現出來。
那是一名趴著死去的波西米亞人,他的頭盔不見了,明顯是昨天晚上在奔跑中丟失了,他那僵硬的雙手還死死握著斧槍。
他應該是被燧發槍打死的,背後的盔甲光滑無傷痕,致命傷應該在胸前。
菲利普站起來,準備離開。
“給他打一個標記,在邊上插一支小旗。”
在菲利普身後的玩家說道,他的一條腿在昨天晚上的戰斗中被斧槍砍過,雖然沒斷,卻也傷了骨頭,所以,一瘸一拐的他只能當監工。
“什麼?”
起身的菲利普沒听清楚,他回頭,看著那個把燧發槍當拐杖使用的巴格尼亞蠻子。
“耳聾了?把你帶著的紅色小旗子插在尸體邊上,等回頭了,你帶人過來背尸體回去……怎麼,波西米亞陸軍沒有給戰友收尸的傳統?”
被罵了,菲利普不生氣,他反而松了一口氣,伸手從腰間拔出一支小紅旗插在地上。
他繼續搜尋下去。
他慢慢地挖開第二個雪堆的表明積雪,又是一具尸體。
這次是一具巴格尼亞人的遺體,他身上的綠色棉甲已經被撕裂,露出里面早已冰冷的肌膚,他的手中還緊握著一把刺刀,刺刀的刀刃已經卷曲變形,顯然經歷了劇烈的搏斗。
繼續往下刨,菲利普這一次找到了波西米亞人的尸體,有三具,他們分別躺在巴格尼亞人的周圍,從他們身上的半身甲和散落在尸體邊上的劍盾來看,他們都是劍盾手。
所以……三名全副武裝的重甲劍盾手與一名拿著刺刀的中甲火槍兵進行近身肉搏,他們三人是怎麼被弄死的?
菲利普斯一名火繩槍手,昨天晚上的遭遇戰,他白天站在山上開火,晚上則躲在拒馬後的沙袋掩體內,擔驚受怕的向著外面開火,然後就在混戰中稀里糊涂的投降了,至今都沒明白自己一方怎麼會輸掉戰斗。
現在戰敗的真相就在眼前,即便背後有一支燧發槍對著自己,菲利普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跪下來,細細的將尸體上的血和冰霜抹去,看清楚了三人死亡的原因。
第一名劍盾手是被刺刀從盾牌下方縫隙捅入咽喉而死的。
菲利普注意到這個劍盾手的盾牌邊緣有一道明顯的豁口,顯然是被某種技巧性動作挑開的。死者的表情凝固在驚愕的瞬間,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會被這樣擊殺。
第二名劍盾手的死狀更為慘烈,他的半身甲胸腹部位有一個菱形的貫穿傷,傷口邊緣整齊得可怕,這是標準的刺刀突刺造成的致命傷。
但更令菲利普毛骨悚然的是,這名劍盾手的右手手腕呈不自然的扭曲狀,旁邊掉落的長劍劍柄上還留著幾根斷指。這個巴格尼亞人竟然在臨死前徒手折斷了襲擊者的手腕!
菲利普咽了一口唾沫,他悄悄的將巴格尼亞勇士手中的刺刀取下來,放在面前觀摩……這是一把質量好得離譜的武器,刀刃有缺口和結冰,卻依然寒光刺骨,刀體上光滑如鏡,倒映出菲利普那震驚的表情。
第三具尸體揭示了更加讓菲利普畏懼的真相。
這名劍盾手的頭盔凹陷了一大塊,面甲被某種鈍器完全砸爛,而在他的邊上,就躺著那具巴格尼亞勇士的尸體。
菲利普檢查後者的雙手時,發現其左手的手腕確實呈現出粉碎性骨折,且血肉模糊,五根手指都不見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手腕,同時,在地面上還殘留著翻滾的跡象。
顯而易見,這名巴格尼亞勇士在與最後一名波西米亞劍盾手廝殺的時候,兩人跌倒,進入地面纏斗的狀態。
然後在這個時候,劍盾手丟失了盾牌,而巴格尼亞勇士的刺刀找不到殺死前者的機會,于是用自己的左手當成錘子去用,去砸擊敵人的頭盔,硬生生將鐵面甲給砸爛了。
最後是後者將刺刀刺入的前者的喉嚨,而自己死于背後的致命攻擊……這說明了昨天晚上的戰斗,他被多于三名的波西米亞人包圍了。
菲利普的心中充滿了敬畏和恐懼,他是一名火繩槍手,習慣了在遠處射擊,從未經歷過如此血腥的近戰。
眼前的景象讓他對那名火槍兵充滿了敬意,同時也對自己的生命感到脆弱。
“這……這就是巴格尼亞人嗎?”
菲利普低聲自語,他的聲音在風中幾乎听不見。
他繼續在雪地上尋找著,在這峽谷內,菲利普每翻開五個雪堆,其中就有三個雪堆下面躺著尸體,其中波西米亞人居多,巴格尼亞人稀少。
到了最後,在一塊靠著岩壁的岩石後,他剛轉過去,看清楚面前的事物,就下意識的踉蹌後退兩步,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呼吸停滯。
五具披著白色披風,穿著綠色軍裝的尸體呈環形倒伏在岩石後方,每個人身下、面前都壓著好幾具具波西米亞士兵的尸體……他們昨天晚上居然是在波西米亞人的尸堆上戰斗到最後的。
最中央、站立最高的那具巴格尼亞人的尸體還保持著倚靠在岩壁上,舉槍、扣動扳機的姿勢,凍僵的手指死死卡在燧發槍扳機護圈里。
“光明神啊……“
菲利普走進去,他側身看到岩石上密密麻麻的槍孔、劍痕,以及血跡,他難以想象這些瘋子昨天晚上在這里經歷何等殘酷的戰斗,因為還有好幾把碎裂的斷劍插在石縫里。
菲利普走出去,他在外面輕輕的拂去浮雪,在昨天晚上的雪地上,他看到了波西米亞制式軍靴的腳印層層疊疊……十幾個小時之前,至少有一個百人隊曾在這里發起多次的沖鋒。
菲利普認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至今發現的巴格尼亞人的尸體……大約有十具。
而波西米亞人的尸體有多少?
大概有七八十具,或許更多。
菲利普抬頭往峽谷更深處看去,他看到了還有很多的雪堆等著他扒開,頓時,這名火繩槍兵就打了一個冷顫。
他已經猜到了,昨天晚上這里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支混編的波西米亞連隊在這里,與十余個巴格尼亞散兵相遇。
雙方先是在峽谷口開戰,巴格尼亞人搶先用燧發槍進行射擊,打死了一個前排的波西米亞斧槍兵,然後後面的劍盾手發起突擊。
巴格尼亞一方留下一人進行斷後,其余人邊打邊退,撤入峽谷深處,尋找有利地形。
斷後的巴格尼亞燧發槍手被三名劍盾手包圍,最終的結果是一人拖著三名波西米亞劍盾手一起死去。
波西米亞一方對撤退的巴格尼亞散兵們窮追不舍,在這個過程中,雙方均有傷亡,直到後者撤退到大塊岩石和岩壁形成的狹窄地形內,開始據守。
波西米亞人連續進行沖鋒。
而結果就是波西米亞連隊被擊潰,戰友的尸體都拋棄了,而勝利的巴格尼亞人發起追擊,一時半會顧不上戰死同伴的遺骸,直到今天……
下意識的,菲利普回頭看監工,後者正在給自己屁股下面的岩石墊棉衣,好讓自己坐得更加舒服一點,不至于凍屁股。
因為斷了一條腿,那個玩家做這樣的事情時,略微顯得有點困難和滑稽,所以,他發現菲利普在偷看自己時,頓時破口大罵起來。
“你踏馬的看什麼?”
菲利普立刻扭頭回來,不再敢繼續看下去了……他的那條腿,是昨天晚上在這里斷的嗎?
不知道,菲利普不敢想下去,他無比的畏懼,並且打消了心里的某個小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