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萬籟俱寂,唯有梁進沉穩的腳步聲在空曠街道上回蕩。
“咚咚咚!”
他抬手敲響了甦家布坊的大門,每一下都沉悶而有力。
梁進心中自有盤算,他向來是個盡職盡責之人,至少表面上得把這趟公差做足。
很快,房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一道昏黃的光線從門縫中擠出,照亮了門前一小片地面。
一名家僕探出頭來,滿臉疑惑,在朦朧的光線中打量著梁進。
梁進神色冷峻,聲音清晰有力地說道︰
“我是南禁軍旗總梁進,奉命前來驗收禁軍儀仗。”
他挺直腰桿,身著的禁軍服飾在微弱光線下隱約閃爍著金屬的光澤,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家僕聞言,眼中疑惑更甚,忍不住開口道︰
“白天你們不是已經驗收完了嗎?”
“怎麼這大晚上的,又來一趟?”
家僕一邊說著,一邊上下打量梁進,眼中滿是不解。
梁進心中了然。
與他所料不差,所謂的儀仗驗收不過是個幌子,將他騙來此處附近伺機殺害才是真正目的。
但他此番前來,本就意在給甦家布坊的人留下深刻印象,以免日後追查行蹤時出現破綻。
當即,梁進面色一沉,語氣加重說道︰
“我是奉席榮營將之命前來,豈會有錯?”
“將你們管事的叫出來!我來跟他說!”
梁進就這樣在甦家布坊門前吵鬧了一陣。
一番周旋後,確定甦家布坊的儀仗驗收工作確實早已完成。
待甦家布坊眾人都牢牢記住了他這個“蠻不講理”的禁軍旗總後,梁進才轉身離去。
當梁進再度走在大街上,他敏銳的感官瞬間捕捉到周圍的異樣。
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周圍的武者如雨後春筍般越來越多。
不時有武者要麼從他頭頂如流星般劃過,衣袂飄飄,帶起一陣勁風;要麼從街道兩側的房頂疾馳而過,腳步輕盈,瓦片只發出輕微的脆響;甚至有些直接順著大街匆匆奔走。
在這看似平常的街道上,已然暗流涌動,不少地方已經傳來隱隱約約的搏殺聲,兵器相交的鏗鏘、人們的呼喊與慘叫交織在一起。
這一切,自然是梁進精心安排的。
席榮自以為掌控全局,可以決定何時對梁進動手,也能選定戰場在何處。
但這場大戰最終會打到何種程度,戰況是否會如野火般外溢,又何時能夠停歇,這些就遠非席榮所能左右了。
梁進巧妙地弄了個古董盒子給陣法戰傀抱著,讓其在城中四處跑動。
無需他多費唇舌解釋,所有人自然而然地認為是陣法戰傀已經尋得了寶藏。
武者們的貪欲瞬間被點燃,紛紛對陣法戰傀展開瘋狂追擊,窮追不舍。
而陣法戰傀憑借高強的輕功,如同靈動的鬼魅,將所有人都引到梁進預先選定的地方。
此時這片區域中,不少地方的戰斗,也是梁進故意挑起的。
他驅使陰骨儡暗中偷襲旁人,再巧妙地將禍水東引,成功挑起各方爭斗。
如此一來,局勢愈發混亂,而這正是梁進所期望的。
其實梁進本心並不想大肆殺戮。
畢竟今夜被吸引來此的武者,大部分都是【九空無界】之中的九至武者。
在梁進眼中,這些武者皆是寶貴的資源。
此時,梁進瞥了一眼【千里追蹤】面板上席榮和周泉的位置。
“呵,還在枕流軒呢?”
他輕聲低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這兩人的位置許久未曾變動,顯然是打算躲在枕流軒中,當那運籌帷幄的幕後主使,妄圖決勝千里之外。
既然他們不動,那梁進便主動找上門去。
梁進心中已然有了盤算,腳步堅定地繼續朝著枕流軒的方向而去。
走著走著,街道上,一群武者迎面而來。
這群武者身穿皂服,顏色暗沉如夜,頭戴皂帽,帽檐壓得低低的,腰系公刀,刀鞘在走動中踫撞著腿部,發出清脆聲響。
從他們整齊的著裝和干練的氣勢來看,顯然是一群順天府衙門的捕快。
順天府衙門級別比普通府衙高出一級,里頭的捕快實力自然也要比普通府衙的強上一些。
那名領頭的捕頭,周身散發著一股凌厲之氣,竟是一名五品強者!
若是換做普通州府,以五品強者的實力,斷然不會屈尊去擔任一個小小捕頭。
也只有順天府這樣級別尊崇的府衙,才能憑借捕頭這一職位留住人才。
畢竟許多時候,職位的價值不能單純以品級高低來衡量,更在于其與權力中心的距離。
這名捕頭一邊急速奔跑,一邊神色嚴肅,沖著手下捕快大聲下令︰
“都動作快點!”
“過了這條街,將四周的路都給我封鎖起來!”
“尤其要記得大人吩咐的那幾個人,可一個都不能讓他們漏了!”
他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在寂靜的街道上遠遠傳開。
捕快們齊聲答應,聲音整齊而有力,氣勢十足,腳下的步伐也愈發急促。
捕頭剛下令完,正巧從梁進身邊跑過。
梁進仿若無事人一般,自顧在街邊不緊不慢地走著,也沒有搭理這群捕快。
可誰知下一秒。
捕頭卻像是被什麼定住了一樣,急忙停住腳步。
他神色慌張,迅速退了回來,幾步來到了梁進的面前,臉上帶著一絲緊張與疑惑,說道︰
“這位禁軍兄弟,請等一下!”
他一邊說著,一邊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張畫像,畫像在夜風中微微顫動。
捕頭對照著畫像,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梁進,眼神中滿是審視。
隨後,捕頭忍不住驚詫問道︰
“你是……梁進?”
捕頭的話一出,一眾捕快也不由得感到驚詫,紛紛定楮朝著梁進看去。
他們的目光中帶著好奇、疑惑與警惕,仿佛在打量一個通緝犯。
梁進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深意,說道︰
“就當我們彼此沒見過好了,去做你們的事吧。”
梁進說著,就繼續前行,腳步沉穩,似乎對眼前的狀況毫不在意。
他不難猜出這群捕快是周泉的手下,甚至連他們想要去干什麼都能猜個七七八八。
但如今對于這群在他眼中不過是小蝦米的捕快,梁進實在不願浪費時間精力去糾纏。
捕頭卻大吃一驚。
那席榮不是已經派了高手去解決梁進了嗎?
為什麼梁進會好端端地出現在此處?
到底出了什麼變故?
一瞬間,各種問題如潮水般在捕頭腦海中奔涌而至,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答案。
“鏘!!!”
一聲清脆的聲響劃破夜空。
捕頭腰間長刀陡然拔出刀鞘,刀刃在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他沖著梁進沉聲喝道︰
“站住!!!”
梁進聞言,心中暗暗嘆息一聲。
他已經給了這群捕快機會,為什麼他們就是不懂得珍惜呢?
他腳步不停,繼續朝前走去,仿佛捕頭的喝令對他毫無作用。
捕頭瞬間暴怒,面色漲紅,身形如獵豹般一動,持刀迅速攔在了梁進的面前。
一眾捕快也立刻反應過來,迅速將梁進包圍,氣勢洶洶。
他們腰間的公刀也都紛紛抽了出來,一時間,寒光閃爍,刀光劍影映照著眾人緊張的面龐。
“梁進!”
捕頭雙目圓睜,死死盯著梁進︰
“本捕頭問你,周公子是不是你殺的?”
捕頭沉聲質問,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與期待。
雖然他不知道梁進是如何逃過一劫的,但他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須完成府尹大人交代的任務︰
梁進必須抓捕回去審問清楚!
若他真是凶手,那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你最好給本捕頭從實招來!”
“否則將你拿下關入大牢,到時候大刑伺候,那個時候再說實話可難免要掉一層皮了!”
捕頭威脅著,手中的刀微微晃動,似乎在向梁進展示他的決心。
而他身邊的捕快已經取出了枷鎖鐵鏈,鐵鏈相互踫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們眼神中帶著警惕與興奮,準備隨時給梁進戴上枷鎖,將其制服。
梁進見狀,神色平靜,沉聲道︰
“我是南禁軍旗總,你們幾個也配拿我?”
“況且,我敢說答案,你們敢听嗎?”
捕快們聞言,動作微微一頓。
他們心中清楚,梁進說的沒錯,他們這些衙門當差的平日里可以隨意抓捕平民,但卻沒有權力去抓捕禁軍。
更何況還是一個禁軍軍官。
即便是他們背後的府尹大人也沒有這個資格,否則這梁進早就被抓了,也不至于等到現在。
可捕頭顯然更有底氣,也深知府尹大人的決心。
當即捕頭沉聲道︰
“有何不敢?”
“你立刻坦白從寬,免受皮肉之苦!”
說著的同時,捕頭的手緊緊握住刀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眼神中透露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
若是梁進的答案不能令他滿意,他便不再廢話,將會立刻將梁進給抓起來帶走。
如今這片區域武者越來越多,他可不能讓人看到應天府府衙捕快抓捕禁軍軍官。
否則事情一旦傳開,將會引發軒然大波。
梁進雙目如寒星,看了一眼眾人,緩緩回答道︰
“你們只要听到了答案,就都得死。”
這話一出,四周仿佛瞬間刮起一陣陰風,帶著絲絲寒意,一股死亡和腐朽的氣息在黑暗中若隱若現,仿佛來自陰曹地府。
捕頭和捕快們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口中輕笑,面露不屑。
在他們看來,梁進此時的威脅不過是虛張聲勢,如同孩童的玩笑一般可笑。
梁進卻淡淡朝著這群捕快們的身後看了一眼。
在黑暗之中,已經有幾個身披黑袍的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如同鬼魅一般,正朝著這群捕快緩緩包圍而來。
他們腳步輕盈,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黑袍在夜風中微微飄動,仿佛融入了這濃稠的夜色之中。
于是梁進繼續說道︰
“沒錯,周嘉澤是我殺的。”
“我先點了他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然後用劍氣切斷他的右腳掌。”
“最後,我親手扭斷了他的脖子。”
梁進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講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他的眼神中卻透著一絲冰冷與決絕。
捕頭一听,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震驚,隨後驚喜之色迅速涌現。
對上了!
殺人手法,完全對上了!
周嘉澤死後,他的死狀被嚴格封鎖,外人根本不得而知,更別說禁軍了。
如今眼前的梁進按理來說也不可能知曉周嘉澤是怎麼死的。
但是他卻能說得清清楚楚,一點不差。
這就足夠證明,他就是殺死周嘉澤的真凶!
案子能破了!
當即捕頭和捕快們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彼此眼中都是難以抑制的喜色。
他們可很清楚,府尹大人對愛子慘死的案子極為重視,甚至願意為之付出任何代價!
如今他們破了這個案子,可謂是在府尹大人那里立下大功!
他們也將會得到府尹大人的重重嘉獎!
捕快們心情大好。
一名捕快滿臉得意,沖著梁進叫囂︰
“你不是說我們听了會死嗎?我死了沒有?”
“我問你,我現在死了沒有啊?!”
那名捕快一邊叫嚷,一邊用手指著自己,臉上滿是嘲諷的笑容。
周圍的捕快們都跟著嬉笑起來,笑聲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他們對梁進剛才那看似凶狠的威脅,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只當是梁進在垂死掙扎。
捕頭也一臉輕松。
他現在反倒不著急了。
既然已經可以確定梁進就是凶手,那麼即便梁進是禁軍軍官,他們也有理由來對他進行抓捕了。
這次死的可是府尹大人的愛子,府尹大人也必然會同禁軍強硬到底。
一個六品的旗總,他們今天抓定了!
他也知道,梁進抓回去之後,必然會在府尹大人手上死去,並且死得很慘!
但這又關捕頭什麼事?
他立了功,府尹報了仇,席榮拔掉了眼中釘。
皆大歡喜!
死一個微不足道的梁進,對這座巨大且無情的城市來說,完全沒有半點影響。
此時,那名捕快還在繼續叫嚷著︰
“回答我啊?怎麼現在不敢說話了?”
“剛才不是很牛嗎?怎麼現在就啞巴了?”
“不是听了就會死嗎?你現在就告訴我,我死了沒有?”
“我現在到底死了沒有啊?!”
他一邊叫嚷,一邊手舞足蹈,仿佛已經將梁進視為甕中之鱉。
眾人再度大笑不止,笑聲在夜空中回蕩,仿佛在慶祝他們即將到來的勝利。
梁進看著這一幫嬉皮笑臉的捕快,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下一刻。
“呼——”
一陣帶著腐味的陰風猛地襲來。
同時,黑暗之中一只同樣黑色的手掌猛地出現,速度極快,猶如閃電一般,並且狠狠拍在了這名叫囂的捕快腦袋上。
“ !!!”
捕快的腦袋,猶如一個熟透的西瓜般陡然破碎。
鮮紅的血液、白色的漿液和細碎的骨頭渣子四處飛濺,灑了周圍的捕快們一頭一臉。
那捕快脖頸斷口處,仿佛一朵盛開的血肉之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驚悚。
所有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他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呆若木雞,眼楮瞪得滾圓,臉上滿是驚恐與難以置信。
只見一個黑袍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這名叫囂的捕快身後。
黑袍人身材高大,周身散發著一股冰冷的氣息,仿佛來自冰窖深處。
隨著黑袍人黑色的手緩緩收回,捕快那失去腦袋的尸體重重倒地,發出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
梁進也開口回答道︰
“死了。”
他的聲音平靜而冰冷,可惜提出問題的捕快是听不到這個答案了。
這一瞬,全場猶如炸鍋了一樣。
捕快們紛紛驚醒過來,當即握緊手中武器,驚恐地叫了起來︰
“小心!有人偷襲!”
“注意背後!快避開!”
“大膽蟊賊!我們可是順天府衙門的人,你們這是找死嗎?”
……
他們的聲音中帶著恐懼與憤怒,在夜空中交織回蕩。
他們也終于發現,不知道何時,他們後面已經出現了幾名黑袍人。
這些黑袍人死氣沉沉,身上的黑袍仿佛能夠融入黑暗一樣,他們寂靜無聲,仿佛連呼吸都不存在一樣,讓他們幾乎難以被察覺。
從而能輕松如同幽靈般出現在眾人身後。
當捕快們剛來得及做出反應的瞬間,這些黑袍人已經出手了!
他們動作迅速而狠辣,僅僅一個照面,就有數名捕快慘死當場。
這些黑袍人下手十分果斷殘忍,仿佛他們根本不具備人性,不知同情為何物一樣。
那些捕快死狀淒慘,有的被硬生生折斷手臂,有的被巨力撕扯開胸膛,甚至死無全尸!
別說這些普通捕快了,就連武功最高的捕頭,也在剛交手的一瞬間被打成了重傷。
捕頭口吐鮮血,身體搖搖欲墜,眼神中滿是震驚與恐懼。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這京城之中,竟然還有武者膽敢襲殺順天府衙門的捕快,而且是如此殘忍的……屠殺!
沒錯,這就是一場針對這些捕快們的屠殺!
這些人……當真無法無天嗎?!
現場慘叫聲、驚恐嘶喊、還有絕望哭泣的聲音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悲慘的樂章。
捕頭重傷躺在地上,眼睜睜看著自己手下兄弟一個接一個死去,心中滿是悲痛與不解。
“怎……怎會如此?”
捕頭心中萬般悲涼。
這時,捕頭忽然看到了梁進。
只見梁進一臉興趣索然的模樣,正在逐漸朝著遠方走去。
他步伐平和,仿佛對這里發生的慘烈殺戮完全沒有半點興趣,甚至懶得多看一眼。
捕頭忍不住奮力爬起身,傷口的疼痛讓他臉色蒼白如紙,但他還是強忍著疼痛,迅速沖到了梁進面前。
他這一奔跑牽扯到了身體的傷勢,使得他忍不住單膝跪地,口中吐血不止。
可他依然還是不甘心地向梁進質問︰
“為……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捕頭聲音顫抖,帶著一絲絕望與憤怒。
捕頭何嘗不明白,這些黑袍人必然是梁進的幫手。
尤其這些黑袍人武功高強,比他都要高!
此時捕快們基本上已經死亡殆盡,遍地碎尸殘塊,血腥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令人作嘔。
捕頭知道,自己恐怕也已經難逃一死。
他只想要在死前,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問題。
梁進腳步停下,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說道︰
“你問我為什麼?”
“你的意思是……只能你們殺我?”
“而我,不能反抗?”
梁進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嘲諷,仿佛在質問捕頭的自大與無知。
捕頭微微一愣。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思維似乎真的陷入了某個誤區。
當府尹大人和營將席榮謀劃殺梁進的時候,他就覺得梁進怎麼都死定了。
兩大高官,要一個小卒子去死,那小卒子哪來的活路?
至于小卒子的反抗……
那些小卒子哪敢反抗?
他們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但還能不顧家人嗎?
官要民死,民不得不死。
官場權勢滔天,如同巍峨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面對來自上位者的指令,底層百姓或小卒子,唯有乖乖認命的份兒。
即便真有人膽敢反抗,那也不過是蚍蜉撼樹,自不量力。
在絕對的權勢面前,他們的掙扎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完全可以被無視,就像一粒塵埃,輕輕一吹便消散無蹤。
但如今,眼前這個被視作小卒子的梁進,卻打破了捕頭所有的認知。
他不僅膽大包天。
甚至,還有反抗的力量!
梁進目光冰冷,注視著捕頭,緩緩繼續說道︰
“放心,你如此死心塌地忠于你的上官,我會送他下去陪你的。”
“周泉、席榮,今夜他們兩個誰都活不了。”
梁進的聲音平穩,卻好似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捕頭的心上。
捕頭聞言,心中仿若掀起了驚濤駭浪,原本就因重傷而蒼白的臉上,此刻更是毫無血色。
這小子……
竟口出狂言,想要殺順天府尹!還要殺禁軍營將!
在捕頭眼中,順天府尹和禁軍營將位高權重,猶如天上的星辰,遙不可及且不可侵犯。
單單听到梁進說出這樣的話,就足夠令捕頭心驚膽戰。
此時,那些黑袍人動作干淨利落地殺光了所有捕快。
隨後,他們邁著沉穩的步伐,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捕頭的身旁。
令人驚異的是,這些黑袍人剛剛經歷了一場血腥屠殺,渾身上下卻沒有半點殺氣外露。
有的……只有那仿若從九幽地獄涌出的森森陰冷氣息。
這更能令人心底生寒。
捕頭知道自己時辰到了。
此時此刻,他不由得回想起了之前和梁進剛剛相遇之時,梁進對他的勸告。
若那是他听進去了,雙方就當誰都沒見過誰。
那麼如今……那麼多弟兄也不至于慘死,他也不至于要橫尸街頭。
想到這里,捕頭若是說不後悔是假的。
他的眼中甚至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
是他的自大害了所有兄弟!
良言難勸該死鬼。
他偏偏要招惹這個惡魔,以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捕頭半跪在地,盡管傷口劇痛難忍,幾乎要讓他昏厥過去,但他還是強撐著,沖著梁進竭嘶底里地最後喊道︰
“殺了他們,你就闖下滔天大禍了!”
“你無法承受後果的!你注定失敗!”
“府尹大人和營將大人,會為我們復仇的!”
“我就是死了,也會瞪大眼楮看著你,看著你如何失敗!”
捕頭的聲音因為憤怒和絕望而變得嘶啞,這已經是他最後的瘋狂,也是他對梁進最強烈的反抗與詛咒。
後悔已經無濟于事,那只能盡情發泄,好讓自己死得硬氣一點。
梁進聞言,嘴角微微上揚,他終于樂了,那笑容中帶著一絲嘲諷與不屑。
他聳聳肩,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行,你要看,我就讓你看。”
說到這里,梁進轉頭,對身旁一名黑袍人吩咐道,聲音冰冷而清晰︰
“把他的眼楮挖下來,給你自己換上。”
“就用這雙眼楮看著,最後到底是誰死。”
梁進說完之後,不再理會捕頭,轉身徑直朝著前方而去,他的背影在朦朧的夜色中漸漸消失,仿佛對身後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而那名得到命令的黑袍人,沒有絲毫猶豫,當即伸出雙手,緩緩摘下了自己頭上的兜帽。
瞬間,一張屬于亡者的面孔暴露在捕頭眼前!
那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黑色,干裂的嘴唇微微張開,露出森然的牙齒,眼眶深陷,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
捕頭看到這張死人的臉,眼楮瞪得滾圓,驚得目瞪口呆。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些黑袍人竟然是……一具具死尸!
面對如此駭人並且詭異的情形,他想要尖叫,卻感覺喉嚨被什麼東西哽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此時,只見黑袍人伸出手,那雙手干枯如柴,指甲又長又黑,仿若鷹爪一般。
他竟然硬生生扣下了自己眼眶中早已干涸的兩只眼珠,隨著這一動作,眼眶中流出些許黑色的黏液,順著臉頰滑落。
當失去眼珠之後,他的眼眶之中只剩下了兩個黑漆漆、更深更可怖的窟窿。
隨後,黑袍人伸出那雙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死人手,緩緩朝著捕頭的眼楮抓了過去。
捕頭想要躲避,卻因為重傷和極度恐懼,身體動彈不得。
“啊!!!”
捕頭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那聲音劃破寂靜的夜空,在街道上回蕩,充滿了無盡的痛苦與絕望。
隨後,周圍的其余黑袍人紛紛無情出手。
他們的動作迅猛而狠辣,捕頭根本無力抵抗,整個人在這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瞬間碎裂開來,血肉飛濺,場面慘不忍睹。
黑袍人們解決了所有人之後,街道再度陷入一片死寂,唯有濃郁的血腥氣息彌漫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他們也不再停留,繼續朝著梁進離去的方向而去,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其中一名黑袍人的眼眶之中,則已經多了一雙新鮮的眼楮,那眼楮中似乎還殘留著捕頭死前的恐懼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