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虎眼下，就跟剛開了牙的小狼崽子一樣，瞅啥都想嚼裹兩口。
劉曉華不一樣，他是悶騷。
一場圍獵，除了野豬，別的野牲口也不少得。
尤其是那頭被集火的公馬鹿，雖然死狀淒慘，但備受矚目，被放在頭一輛爬犁的最高處，拖爬犁都挑油光水滑的棗紅馬。
獵物堆在建設兵團的團部，小山一樣，那味道，哪怕賊拉冷的天氣，也絕了。
趙鳴哥仨分了一頭野豬，原本打算直接換成糧食的，結果鄭百川提前找過來了。
“哥們，這野豬你們打算換苞米粒？”
“嗯吶，你們林場想換？”
“我們林場有更好的東西！榛蘑，全是干的，換不換？”
“換！”
榛蘑這玩意，到了秋天林子里就能見著。
不少婦女小孩，都會去林子里撿榛蘑、栗子、松子、木耳啥的貼補家里的口糧。
這也是守著大興安嶺，人人都窮，但很少餓死人的緣故。
可采這些山貨，只能趁著閑的時候，畢竟在大家眼中，山貨比不了糧食。
放在後世，肯定是采山貨更有經濟價值，可眼下，東西好東西，就是賣不出去。
供銷社倒是收，但這些山貨都等季節。
到了時候，不能說滿山遍野全都有吧，只能說采著容易，並且不易保存，收購價格不高。
至于晾曬成干貨，太費功夫，供銷社也不惜的折騰。
反倒是紅旗林場今年運氣好，入冬之前下了一場雨，接著就不知道啥天氣情況，整個林場所在的大青山突然就升溫了！
樹種合適，氣候濕潤溫暖，紅旗林場周圍一夜之間長滿了榛蘑！
這東西放在平時，滿山的跑也撿不到多少，專門花時間尋找，有點得不償失。
可是按照鄭百川的說法，紅旗林場周圍的榛蘑多到啥情況？拎個大筐走不出一百米，就得往回趕，因為筐里裝滿了！
當時全排幾十號人，每天一睜眼就是撿榛蘑，連著撿了十來天，人人腰酸背痛，可就是停不下來！
“老天爺啊，那你們存了多少榛蘑？”
趙鳴哥仨瞪圓了眼楮，不敢相信還有這好事！
“曬干的榛蘑，倉庫里塞滿了！”
鄭百川笑的跟花一樣，“這還是我們紅旗林場給團部和兄弟單位送了好幾大車之後剩下的！”
趙鳴哥仨跟著鄭百川去了紅旗林場，見到了那堆滿倉庫的干榛蘑，蔚為壯觀！
整個紅旗林場，有一個算一個，吃榛蘑吃的都倒了胃口。
這是好東西不假，可終究不是糧食，每天每頓的吃，真遭不住。
“你們就沒尋思，用這些榛蘑跟其他林場換點旁的？”
“換啥換啊，我們這多，人家也不缺，倒是送出去不老少。”
真不是鄭百川瞎大方，啥玩意一多，就沒人稀罕了。
分的那頭野豬沒多大，放血清膛之後也就不到二百斤，紅旗林場的願意拿出三百斤干榛蘑換！
誰吃虧誰佔便宜也沒法細算，倒是趙鳴發現一個問題。
鄭百川有個同學，在兵團駐滬上辦事處，偶爾會托人送回來一些日用品。
“可以把榛蘑運到滬上賣……”
趙鳴下意識就說出這個想法。
這時候整個東北遍布大大小小的林場，一根根筆直粗壯的圓木通過鐵路，輸送到全國各地，為整個國家的建設發展輸送血液。
“那可不行！”
鄭百川趕緊擺手，還警惕的朝四周掃視了一圈，壓低聲音︰“這玩意自己吃沒事，拿出去賣，是要犯錯誤的！”
趙鳴後世那經濟掛帥的記憶，讓他大意了。
可他依稀記得，前世做護林員的時候，確實听說過林場專門組織過，把山貨弄到大城市換工業品……等等，換！
“鄭排長，我是個農民，好些東西也都是道听途說，說錯啥你別見怪。”
“那不能夠！咱們現在是哥們！”
“我听說，听說啊，城里各單位之間，流行相互借東西？”
“支援兄弟單位嘛，這有啥？”
“你看，能不能讓你那個同學幫幫忙，把你們的榛蘑借給滬上其他單位，然後再借過來點林場需要的東西？比如肥皂牙膏啥的，是吧？”
“鳴子，能人啊！”
鄭百川驚訝之後，陷入了沉思。
這法子，真能搞！
這年頭單位之間相互借用物資，甚至地皮、房子，都不算事！
至于多年之後留下好多三角債、多角債，那也是誰都沒法子的事情嘛。
反正眼下，鄭百川挑不出毛病！
可是有一條，想要這麼搞，榛蘑的數量必須得多！
今年是罕見的氣候原因，成就了眼下的局面，可明年呢？
這正是趙鳴提起這個話題的原因。
明年，可以先向牙窪子村的農民借山貨，等換回來大家都急缺的工業品，再用工業品抵賬也不遲嘛！
趙鳴哥仨借了林場的大車和馱馬，拉著三百斤干榛蘑回了家。
幾家親戚、關系好的都分了點。
趙鳴打算和鄭百川多來往，要是山貨真能換工業品，那可比換成錢更實在！
畢竟供銷社里想要咂摸點啥好東西，全都要票。
洗刷刷收拾一番，趙鳴去見了藥匣子，把老煙袋受傷的事說了。
“按你的說法，他那條腿夠嗆能好，今後怕不是不方便了。”
藥匣子一聲長嘆，他和老煙袋認識也好些年了，關系處的還不錯，“鳴子啊，這就是巡山打獵人的命，我仗著長輩的身份說兩句，你可別不愛听。”
“爺，你說，我沒啥不樂意听的。”
“巡山打獵，十個獵人死一半傷一半，這是老話兒，可眼下你既吃了這碗飯，今後遇事情，寧可少劃拉點東西，也別冒險。”
“嗯吶，爺，我心里有數。”
“好孩子，萬事多思量，錯不了！我早年間還留了一塊虎骨做的膏藥，不是啥好骨頭，可也比旁的東西強不少，你給老煙袋送去吧。”
“嗯吶，家里還有不老少熊骨頭。”
“挑後腿上的，也給他拿兩根。”
老煙袋家在靠山屯，他腿上的是貫穿傷，不用取子彈，趙鳴去紅旗林場之前打听了，老煙袋包扎之後，就直接回家養著了。
第二天一早，趙鳴叫上唐大虎和劉曉華，哥仨一起去瞧老煙袋。
膏藥、熊腿骨都帶上，再切點熊肉，干榛蘑整一麻袋，最後又帶了兩瓶罐頭，這才啟程。
出村前，趙鳴看見常娟家掛了兩提溜干榛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