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線繃得筆直,林宇掌心沁出細汗,順著魚的力道慢慢往回收。
只見魚鉤上的魚甩著魚尾,紅色的身體上布滿青黑色的斑點,尾鰭像剪刀般分叉,在陽光下閃著金屬光澤。
“這是......東星斑?”劉永超湊過來看,眼楮瞪得溜圓,“不對啊,東星斑可沒有紅的......這是啥魚?看著是石斑啊!”
林宇用抄網把魚兜上來,手指輕輕點了點魚的尾鰭︰“這哪是東星斑,是燕尾星斑。你看這尾巴,分岔像燕子的剪子,身上的斑點比東星斑密,顏色也偏紅。”
劉永超湊近了仔細瞅,越看越稀罕︰“燕尾星斑?這可比東星斑金貴多了!上次在港口魚市見著一條,這麼大點的,賣一百二呢!”
他嘖嘖稱奇,伸手想摸又怕滑掉,“你這手氣也太絕了,青佔魚群里都能釣著這寶貝!”
林宇把星斑放進活水艙,笑著擦了擦手︰“不是運氣,這魚愛躲在青佔魚群里混吃的,剛才見著海鷗追著魚群飛,就猜里面可能藏著大家伙。”
他揚了揚手里的魚竿,“再說,我這餌是按石斑魚的口味調的,青佔魚不愛吃,正好能篩掉小雜魚。”
劉永超听得直點頭,又往自己的魚鉤上多加了塊魷魚干︰“難怪呢!我這餌太腥,招不來好魚。等會兒我也試試你的蝦粉,說不定能釣條更大的。”
正說著,活水艙里的燕尾星斑突然猛地一竄,尾鰭拍打得水面“啪啪”響。
就在此時,船員老周從船艙里鑽出來,手里還攥著個啃了一半的饅頭,听到劉永超的話,腳步頓時頓住︰“誰釣到燕尾石斑了?”
“林宇老弟啊!”劉永超往活水艙那兒一努嘴,語氣里滿是得意,仿佛自己釣著了似的,“剛上來的,我乍一看還以為是東星斑,你猜怎麼著?是燕尾星斑!”
老周趕緊三步並作兩步湊過來,扒著活水艙的邊緣往里瞅。看清那條魚的模樣,眼楮瞪得像銅鈴︰“乖乖!這得有六斤重吧?”
他伸出手比劃著,“上次在廣州港,我見人賣過一條五斤的,喊價一百三,這要是拿去賣,少說一百五!”
他咂著嘴直搖頭︰“這運氣也沒誰了,一條魚頂咱倆月工資!”
這話一出,剛醒過來的兩個船員也湊了過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眼神里全是羨慕。
做船員的雖說比工廠工人掙得多,一個月能拿七八十塊,但海上風里來浪里去,哪天干不動了都不知道。
這一條燕尾星斑就能抵上兩個月血汗錢,怎能不讓人眼熱?
“林宇老弟,你這手竿可真神了!”老周拍著林宇的肩膀,“回頭教教咱,也讓咱沾沾喜氣?”
林宇笑著擺手︰“就是踫巧了,這片海域的星斑最近愛往船尾湊。再說這魚這麼鮮,哪能拿去賣?晚上咱清蒸了,大家伙兒一起嘗嘗。”
“那敢情好!” 劉永超第一個響應,“我去拿點姜絲料酒,保證蒸得香!”
“還蒸啥,直接做魚生~!”
“你還知道魚生呢?”
“我咋不知道,走南闖北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嘿嘿,這一條魚可不夠我們大家伙吃的,老劉,小宇兄弟,你了兩個再加把勁,多釣幾條,我們去檢查一下設備和貨物。”
“行,那就交給你們了!”劉永超滿口答應。
等船員們都離開去檢查設備和貨物的時候,劉永超一邊兒掛著魚餌,一邊感嘆說道︰“要說這海里最值錢的還屬于那金槍魚,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釣到一條百斤重的金槍魚,只可惜啊,釣了這麼多年的魚,別說百斤重的金槍魚,就是十斤的我也沒釣到。”
林宇听著劉永超的感嘆,手里正用小刀把魷魚切成細條,聞言忍不住笑出聲︰“劉大哥,你這願望可不小啊。百斤重的金槍魚,那在咱這海域可是稀罕物,比燕尾星斑還少見。”
他把切好的魷魚條掛在魚鉤上,手腕輕輕一甩,魚線帶著弧度落入水中,濺起細小的水花。“我倒是見過一次大金槍魚,不過不是釣上來的。”
劉永超頓時來了興致,手里的魚餌都忘了掛,往前湊了湊︰“哦?在哪見的?多大?”
“前年在遠海給漁船幫工......”林宇望著遠處起伏的浪濤,像是陷入了回憶,“那天剛下過暴雨,海面上還飄著霧,突然就看見一條金槍魚從水里蹦出來,足有小船那麼長,銀藍色的背鰭在霧里一閃,又‘撲通’扎進水里,濺起的浪頭差點把咱的小舢板掀翻。”
他比劃著︰“估摸著得有兩百斤往上,當時船上的老漁民說,那是‘海中游隼’,游得比快艇還快,想釣著它,得靠運氣,更得靠本事。普通的魚線根本經不住它拽,魚鉤都得用特制的鋼鉤,不然剛咬鉤就掙斷了。”
林宇一本正經的說著。
他說的都是真的,只不過不是在什麼遠海幫工時候看到的,而是前世在海釣大賽上看到的。
劉永超听得眼楮發亮,咂咂嘴︰“兩百斤?那要是賣了,得值多少錢?”
“錢倒是其次~!”林宇收回目光,看著水里的魚線,“老漁民說,能親眼見著大金槍魚的人,都是跟海有緣的。它呀,是海里的精氣神,見著了,比釣到啥都讓人心里敞亮。”
劉永超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你這話說得在理!咱釣魚,不就是圖個心里敞亮嘛。”
他重新拿起魚餌掛上,“不過話說回來,要是真能釣著一條,哪怕只有十斤,我也能跟港口那些老伙計吹半輩子了。”
林宇笑著點頭,沒再接話。
魚線剛在水里沉了沒多深,劉永超突然指著左前方的海面,聲音都變了調︰“看!那是啥?!”
林宇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的海水突然翻起一片銀亮的浪,像有無數面小鏡子在水里滾動。魚群游動的速度極快,尾鰭劃水的聲音隔著老遠都能听見,偶爾有幾條躍出水面,紡錘形的身體在陽光下閃著金屬般的光澤。
是金槍魚!
“真的是金槍魚群!”林宇的心髒“咚咚”狂跳,手里的魚竿都差點沒攥穩。
這群金槍魚少說有幾十條,個頭看著都不小,正順著船舷外側的洋流往前游,離船身不過二十多米遠。
“啥?金槍魚群?那還等啥?”
劉永超一听,頓時興奮大叫,瞬間就把剛才的感嘆拋到了腦後,手忙腳亂地往魚鉤上掛了整條沙蠶,連魚線都沒來得及調整長度,猛地就甩了出去。
“劉大哥,咱這竿和鉤,只怕釣不上來啊!”林宇提醒說道︰“釣金槍魚,得用特制的,不然的話容易炸竿!”
“管它是不是特制鉤,先試試再說!”他的海竿彎成了C形,眼楮死死盯著水面,呼吸都屏住了,“我都釣了幾十年的魚,還是第一次見到金槍魚,這要不試一試,我這輩子都得後悔死......”
听到這話,林宇笑了笑,不再阻攔。
遇到金槍魚群,這的確需要運氣,錯過這次機會,的確不知道需要等到哪一天。
想到這兒,林宇也沒含糊,抓起身邊最大的一只魷魚,不用刀割,直接整個掛在魚鉤上。
他知道金槍魚性子烈,尋常魚餌入不了眼,得用這種帶著海腥味的活物。手腕一揚,魚線帶著風聲,精準地落在金槍魚群前方的浪花里。
“嘩啦......”
魚群被魚餌驚動,頓時亂成一團。
有幾條膽大的金槍魚湊近了林宇的魚鉤,銀藍色的背鰭在水里一沉一浮,看得人心里發緊。
劉永超的魚竿先有了動靜,猛地往下一墜,力道比剛才釣海鰻時還猛,差點把他拽得趴在船板上。
“中了!中了!”
他嘶吼著往後拽,臉憋得通紅,腳下的船板都被踩得“咯吱”響。
可沒等他高興兩秒,只听“啪”的一聲脆響,魚線竟然直接崩斷了。劉永超踉蹌著後退幾步,手里只剩下空蕩蕩的魚竿,看著水里漸漸遠去的魚群,氣得直跺腳︰“媽的!這破線!”
林宇那邊正跟一條金槍魚較著勁。
魚線被拉得筆直,竹制魚竿的每一節都在顫動,仿佛隨時會散架。
他不敢硬拽,只能順著魚的力道慢慢放線,指尖被魚線勒得生疼,卻死死不肯松手,他能感覺到,這條魚的力氣,比墓里古尸的拖拽還要蠻橫。
“小心線!”
劉永超在旁邊急得直喊,手里還拿著備用魚線,想遞過去又怕打擾林宇。
此時的林宇根本顧不上他。
他這魚竿是父親特制的,魚線也是特制作的,如果這魚線都扛不住,換其他任何線都沒用。
林宇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船板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他緊盯著水面,突然猛地一揚手腕,借著魚竿的彈性往回收線。水里的金槍魚像是被激怒了,猛地往深海里扎,魚線“嗡”的一聲,發出瀕臨斷裂的悶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金槍魚突然猛地跳出水面,足有半人高,銀亮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帶著水珠砸回海里。
只听 “ ” 的一聲,魚鉤竟然被它硬生生拽斷了。
魚線瞬間松弛下來,林宇握著空蕩蕩的魚鉤,看著水里泛起的漣漪,突然笑了。
“媽的,這畜生,這也太難纏了~!”劉永超氣得罵了一句,卻也跟著笑了,“不過癮!太不過癮了!等回去我就換最粗的鋼絲線,非得釣上一條不可!”
林宇甩了甩酸麻的胳膊,望著金槍魚群遠去的方向,心里那股興奮勁還沒下去︰“這魚啊,就跟海里的俠客似的,不是那麼好請的。今天能跟它較較勁,也算沒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