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熟悉的煙火氣撲面而來,林宇卻覺得腳步有些發飄。
海底古墓里的光影還在眼前晃動,幽藍的夜明珠、旋轉的七星棺、古尸空洞的眼窩,還有那道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水流......
這一切都像場光怪陸離的夢,可掌心殘留的珊瑚化石的涼意又在提醒他,那都是真的。
他靠在門框上,望著院里曬著的漁網發愣。
古墓里的驚險像潮水般涌來,又被家里的寧靜輕輕撫平,這種劫後余生的恍惚感,讓他心里五味雜陳。
此時的二妮還沒從播報室回來,而母親王玉芬則是帶著兩個孩子去了田里除草,還沒回來。
“不能說,絕對不能說。”林宇對著牆角的老槐樹喃喃自語。
二妮要是知道他在海底跟古尸拼命,非得哭著鬧著讓他再也不下海;娘更不用說,光是想想那些怪物,就能整夜睡不著覺。
他得把這段經歷爛在肚子里才行。
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風吹過晾衣繩的“啪嗒”聲。
林宇走到石桌旁坐下,從懷里掏出那截珊瑚化石。
夕陽透過窗欞照在上面,灰白色的石質泛著溫潤的光,漩渦狀的紋路在光影里仿佛活了過來,一圈圈向外擴散,像極了墓中暗河的水流。
林宇對著珊瑚化石琢磨了足有兩個時辰,鉛筆在紙上畫滿了歪歪扭扭的紋路,卻怎麼也看不出董浩龍說的“潮汐密碼”。
他把化石翻過來掉過去地瞅,指尖都磨得發紅,那些漩渦紋路依舊是冷冰冰的石頭紋理,半點“密碼” 的影子都沒有。
“該死,當時咋就忘了多問一句。”林宇把珊瑚石往桌上一拍,懊惱地抓了抓頭發。
董浩龍走的時候,他光顧著跟王大春念叨回家炖雞,竟把這茬給漏了。現在手里攥著個寶貝,卻像捧著塊普通石頭,心里別提多憋屈了。
“對了,師爺~!”
林宇盯著地上的光斑突然眼楮一亮。
師爺是村里最老的趕海人了,藏著一肚子關于海洋的老門道,說不定他能看出這珊瑚的門道。
林宇揣起化石就往村東頭跑,師爺的茅草屋在海邊的老槐樹下,遠遠就能看見屋頂飄著的炊煙。他推開虛掩的木門時,師爺正坐在院里的竹椅上,就著夕陽編漁網,銀絲般的胡子在風中輕輕飄動。
“師爺!”林宇喘著氣把珊瑚化石遞過去,“您幫我瞅瞅這東西,據說藏著看潮汐的法子,我咋看都看不明白。”
老爺子放下手里的拐棍,接過化石眯起眼端詳。
他枯瘦的手指在紋路上來回摩挲,時而點頭,時而皺眉,嘴里還念念有詞,像是在跟石頭對話。林宇在旁邊急得直搓手,卻不敢出聲打斷。
過了約莫一袋煙的功夫,師爺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老樹皮般的粗糙︰“這還真不是普通的珊瑚,你從哪兒弄的?”
“哎呦,師爺,你就別管我從哪兒弄的了,你快說說這珊瑚怎麼能看出潮汐變化?”
“瞅你那著急的樣”師爺敲了敲他的腦袋,指著化石中心的圓點,“這叫‘海眼’,對準月亮升起的方向,紋路的陰影會跟著潮汐轉。你看這圈最細的紋,當陰影爬到這兒時,就是‘子丑潮’,魚群會往淺灘游;爬到最外圈,就是‘申酉潮’,該收網回家了。”
“你小子運氣還真是好,這可是個寶貝,咱魚人家誰要是得了這個,就可以利用潮汐變化去捕魚,沒有空網的時候。”
老人又指著紋路的疏密處︰“你看,這密的地方是急流,撒網得順流走;疏的地方是緩水,藏著石斑魚的窩。當年我師父帶著我出海,靠的就是塊類似的骨頭片,比官府的潮汐表還準。”
林宇听得眼楮發直,趕緊掏出紙筆按師爺說的記下來。
夕陽的金光落在化石上,那些漩渦紋路仿佛真的活了過來,一圈圈轉動著,像在演示潮水的漲落。
“這是老祖宗看海的法子。”師爺把化石還給林宇,眼神里帶著感慨,“現在有了天氣預報,這些老門道沒人學了。可真到了海上迷了路,還得靠這些石頭說話。”
林宇握緊化石,只覺得掌心沉甸甸的。
原來這不起眼的石頭里,藏著的是祖祖輩輩與海共生的智慧。
師爺說的沒錯。
現在雖然有天氣預報,但是即便是天氣預報,也都是不報潮汐變化的,大多數的漁民還是要靠常年累積的經驗。
而且一旦出海,持續呆上幾天,對潮汐變化的判斷就更加重要。
有了這個珊瑚石,無疑是有了大助力。
林宇謝別師爺時,天邊已經掛上了月牙。
他攥著珊瑚化石往家走,海風里裹著晚飯的香氣,心里那點研究無果的懊惱早被解開謎團的興奮沖得一干二淨。
回到家,他翻出工具箱里的細麻繩和小刻刀,借著燈泡的光忙活起來。
他先在化石邊緣鑽了個細孔,又用刻刀把邊緣打磨得愈發圓潤,最後穿進三股擰成的麻繩,打了個結實的活結。
折騰了好半天,一個簡單卻透著溫潤光澤的吊墜終于成了形。
他把吊墜湊到燈前看了看,灰白色的珊瑚石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漩渦紋路像被月色浸過,隱約能看出幾分流動的意趣。
剛把吊墜收好,院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二妮抱著個布包走進來,肚子已經顯懷,走路時帶著小心翼翼的穩妥。
“今天咋回來這麼晚?”林宇問道。
二妮擦了擦額頭的汗,“播報室新換了線路,我調試了半天,這會才弄明白~!”
听到二妮的話,林宇頓時就笑了。
“你不會弄,你倒是找我啊,我教你不就好了,至于自己一個人在那兒搗鼓半天?”
“我又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二妮將東西放下,然後問道︰“今天咋樣,盜墓賊抓到沒有,沒出現什麼變故吧?”
林宇頓時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能出現什麼變故?那麼多警察跟著......”
此時的林宇心里多少有一些心虛,趕緊轉移話題,“對了,給你看個好東西。”
說著,林宇把珊瑚吊墜遞過去。
二妮頓時“呀”了一聲,將珊瑚吊墜接過來,指尖觸到溫潤的石頭,“這是啥?真好看,是你從海里撈上來的?”
她把吊墜舉到燈前,看著上面的漩渦紋路輕輕摩挲,一看就是喜歡的不得了。
“算是吧。”林宇呵呵一笑嗎,沒細說來源,只把師爺教的法子揀著能說的講了,“這紋路能看潮汐,往太陽底下一照,陰影爬到哪圈,就知道啥時候漲潮、啥時候魚多。”
二妮听得眼楮發亮,嘖嘖稱奇︰“還有這個作用?那可真是太神奇了。”
她把吊墜往林宇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戴著正好,你出海帶著,準能多撈些魚。”
“你喜歡,送給你啊~!”林宇按住她的手,把吊墜塞進她掌心,“你戴著,就當替我盯著家里的潮水。”
二妮卻把吊墜推了回來,臉上帶著認真︰“我在家待著,哪用得上這個?你天天在海上漂,這東西對你才金貴。再說......”
她摸了摸肚子,“往後我帶著孩子,哪有功夫研究啥潮汐。”
林宇看著她隆起的小腹,心里一暖,突然笑了︰“行,那這個我先戴著。不過你等著,等你生產完,我給你弄個更好的。”
二妮頓時笑了,眉眼彎成了月牙︰“啥更好的?還能比這會看潮水的石頭稀罕?”
“你忘啦?”林宇往她耳邊湊了湊,聲音里帶著點神秘,“去年咱在鷹嘴島玩,不是撿到兩顆珍珠嗎?滾圓滾圓的,透著粉光那個。”
二妮愣了一下,隨即拍了下手︰“哦!你說那個啊,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怎麼?你要給我做珠花?”
“比珠花還好。”林宇握住她的手,指尖劃過她的無名指,“到時候我找鎮上最好的金店,用那兩顆珍珠給你做個吊墜,再打枚戒指,把珍珠瓖在上面,保準比誰的都好看。”
二妮的臉瞬間紅了,嗔怪地推了他一把︰“就你嘴甜。”
可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藏不住,她低頭看著手里的珊瑚吊墜,又抬頭望向窗外的月亮,眼里像落了星光。
林宇把吊墜重新掛回脖子上,貼著心口的位置,只覺得那點溫潤的涼意順著皮膚往心里鑽,然後將二妮一把摟如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