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像有生命般翻滾著,船舷外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卻看不見任何東西。
有人低聲嘀咕︰“這霧來得也太邪乎了……”
“誰說不是呢,出海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邪乎的霧,幾乎是一瞬間就形成了!”
“都別瞎合計,因為是晚上,剛開始起霧的時候,你能注意得到?”
眾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說道。
突然,不知誰喊了一嗓子︰“快看!霧里好像有船!”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投向探照燈光柱的邊緣。
在濃得化不開的白霧中,果然有個黑 的輪廓若隱若現。那船影異常高大,船帆的形狀古怪地扭曲著,在霧中緩緩移動,卻听不到任何引擎或劃槳的聲音。
“我操……”王大春的聲音都在發抖,“那船…… 那船怎麼沒點燈?”
年輕船員們嚇得縮成一團,有人指著霧里的船影,牙齒打顫︰“不、不會是…… 幽靈船吧?跟俺爺說的一模一樣,霧天出現,沒有燈火……”
林強猛地站起身,旱煙袋“啪嗒”掉在地上。他死死盯著那團船影,皺紋深刻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海霧越來越濃,探照燈的光在霧中折射出詭異的光暈,將那艘神秘的船影勾勒得更加模糊,仿佛隨時會從霧中漂過來。
“我草,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小虎,你的嘴是開光了嗎?”王大春一巴掌拍在年輕船員後腦勺上,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霧里的船影晃了晃,似乎是桅桿上掛著破布,在夜風里飄出嗚咽似的聲響。
“這咋還能怪我呢?”被叫做小虎的船員縮著脖子往林強身後躲,牙齒磕得“噠噠”響,“我也就是隨口一問,誰知道真有啊!”
他年紀最小,上船時還揣著娘縫的平安符,此刻那符紙早被手汗浸得透濕。
我站在駕駛艙門口,探照燈的光柱在霧中劃出一道慘白的弧線。
海霧濃得像棉絮,纏繞在欄桿上,把魷魚燈的藍綠色都染成了鬼火似的幽光。所謂的“幽靈船”仍在霧里時隱時現,輪廓忽大忽小,倒像是水面折射的虛影。
“行了,大家伙別自己嚇自己。”林宇按下大喇叭的開關,聲音透過喇叭傳遍三艘船,“這霧能把人眼楮晃花了。我估計,就是雲霧翻轉形成的形狀,被你們認成了船。”
“小宇,這不是幽靈船,咋能那麼像?”林強撿起地上的旱煙袋,手指在煙桿上搓出深深的褶皺,“你看那桅桿的形狀,跟咱村老輩人畫的遇難商船一個樣。”
“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有船員扯著嗓子喊,聲音被霧氣吸得發悶,“我听村里老人說,遇到幽靈船,船在海上就會迷失方向,怎麼走都走不出那片霧……甚至,船海會沉 ......”
話音未落,霧里的船影突然往前漂了一截,船頭破口處露出半塊朽木,隱約能看見褪色的刻痕。王大春倒吸一口涼氣,抄起身邊的鐵鉤︰“要不咱…… 咱開船跑吧?”
林宇攥著探照燈的手穩了穩,朝著霧里那團黑影揚了揚下巴︰“都別自己嚇自己,把誘魚燈全對準那邊!”
話音未落,王大春已經帶著人扛起鐵架,十二盞大功率燈齊刷刷轉向,藍綠色的光柱在霧中劈開一條通路,將前方二十米的海面照得透亮。
霧氣被燈光蒸得翻滾,那團“船影”的輪廓逐漸清晰。
灰黑色的背脊拱出水面,足有半艘船那麼長,表面附著的藤壺在燈光下閃著白光。所謂的“桅桿”突然噴出一道水柱,足有兩丈高,砸落時濺起的水花在霧里散成細碎的珠鏈。
“操!是鯨魚!”王大春的鐵鉤“ 當”掉在甲板上,他抹了把臉,不知是海水還是冷汗,“我說咋沒見著帆,合著是這玩意兒在喘氣!”
小虎從林強身後探出頭,瞅著那巨大的尾鰭拍動水面,驚得張大了嘴︰“我的天,這麼大!跟小山似的!”
船員們哄笑起來,有人拍著胸口罵娘,有人撿起旱煙袋點上,剛才的緊張氣氛瞬間散了個干淨。
林宇卻笑不出來。
燈光掃過鯨魚背脊時,我看見水面下有銀藍色的光斑在瘋狂竄動。
是魷魚群!
而且不止一條鯨魚,霧里隱約還有幾道黑影在翻滾,尾鰭拍擊水面的悶響隔著濃霧傳來,像擂鼓似的震得船板發顫。
“不好!它們在追魷魚群!”林宇猛地抄起大喇叭,“各船注意!立即起錨,往後撤一百米!快!”
“小宇,這黑燈瞎火的咋撤?”林強拽住我胳膊,眉頭擰成疙瘩,“萬一撞上暗礁咋辦?”
“這里水深超過五十米,不會撞礁石的!”林宇甩開他的手,“鯨魚捕食時能把船撞碎!而且這麼大霧,難保它們不會撞上來。”
一听這話,船員們顧不上說笑,跌跌撞撞地沖向絞盤。
錨鏈嘩啦作響地收起,三艘鐵殼船在霧中緩緩後退。
剛撤出不到五十米,身後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鯨鳴,緊接著一股巨浪劈頭蓋臉打來,船身猛地向右傾斜,甲板上的魷魚筐全被掀翻,銀藍色的軀體在積水里亂滾。
“我操!這動靜跟地震似的!”林海扶著欄桿直吐舌頭,看著遠處霧氣中若隱若現的巨大黑影,“耽誤咱釣魷魚不是嗎!”
林宇抹了把臉上的海水,望著被鯨魚攪得翻騰的海面,心里卻安定下來。
冰艙里堆著的魷魚已經不少了,白天布下的流網還撈起半噸多鱍魚,更重要的是林宇已經記下了這里的位置。
等明天一早返航,他就要弄一套自動釣魷機去,再做一套網,再這里撈個三天,訂單任務應該就能完成了。
“別管鯨魚了~!”林宇呵呵一笑,拍了拍王大春的肩膀,“今晚收獲夠意思了。等天亮霧散,咱們就返航,等把捕魷魚的裝備弄來,咱在這片海域撈三天,這批魷魚干訂單就穩了!”
“裝備?”
“啥裝備?”
王大春好奇的追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海風裹著鯨鳴和魷魚的腥氣吹來,誘魚燈的光柱在霧中劃出穩定的弧線。船員們收拾著狼藉的甲板,偶爾抬頭瞅一眼遠處翻滾的黑影,嘴里嘟囔著“這玩意兒比幽靈船嚇人多了”,卻都忍不住咧嘴笑。
畢竟比起虛無縹緲的傳說,冰艙里實實在在的魷魚和魚獲,更讓人心里踏實。
......
清晨的陽光斜斜照在碼頭上,碎浪拍打著棧橋,濺起的水花在甲板上結出鹽霜。
林宇指揮船員將裝滿魷魚和鱍魚的冰桶搬上推車,帆布手套與金屬桶踫撞發出清脆聲響。遠處海面上,其他漁船正揚起風帆,柴油機的轟鳴與海鷗的鳴叫混在一起,給碼頭添了幾分熱鬧。
“小宇哥!”二妮踩著碎石路跌跌撞撞跑來,鬢角的碎發被汗水粘在通紅的臉上,“家里來人了!”
她彎腰大口喘氣,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玉米餅。
林宇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汗,嘴角揚起笑意︰“來人就來人唄,火急火燎的干啥?村里親戚串門還能把你嚇成這樣?”
“不是串門!”二妮直起腰,眼楮瞪得溜圓,“我剛才路過村委會,看見三個男人堵在門口,說話聲音可凶了!村長說聯系不上你,他們就拍桌子,說見不到你就不走!”
她拽住林宇的袖子,指甲幾乎掐進布料里,“瞅他們的樣子,應該是來者不善,這一會兒,肯定是去咱家了。”
林宇的笑容瞬間凝固,擦了擦手,朝正在指揮卸魚的王大春喊道,“大春哥,你先帶人忙活著,我家里有點兒事兒,先回去一趟。這些魚獲送去加工廠,交給大勇哥和田芳就行了,其他不用你們管!”
“得 ,你去忙吧!”王大春頭也不回地揮了下手,粗壯的胳膊扛起半人高的冰桶,“有事兒吱聲,我帶著兄弟們隨時能頂上!”
林宇跟著二妮快步往村里走,碎石路在腳下發出嘎吱聲。
“听見他們具體聊啥沒?”
“我也就隱隱約約的听見幾句,說是你們搶了他們什麼東西......”
“搶他們東西?”林宇一怔,“這不是誣陷好人嗎?我搶誰東西了?”
“這我哪知道?趕緊回去看看吧,我看這人挺凶,村長爺爺都得給幾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