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超新星，求人幫忙也得老實低頭。
周元辰語氣很誠懇，他為人素來如此，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債務壓力，自身的每一筆花銷都要精打細算，絕不過度消費。
正是靠著這份過人的毅力，他才沒被十幾億的高築債台活活壓死。
“這都小事兒，老周。要我說，你的思路還是不夠開闊。”
秦時扔下毛巾，讓玄明送來兩瓶冰鎮解渴的四級能量液，咕咚咕咚狂飲而盡。
曾經讓他暴漲數點生命力的高等資源，現在只能作為強效功能飲料，無法帶來大幅度的提升。
“秦哥，細說。”
周元辰接過密封的四級能量液，眼楮晶亮望向秦時，透出火熱神色。
他最想學習的，便是這個！
“其實以你中心城超新星的身份，所能撬動的資源，絕對不止十幾億左右。”
秦時自然擺出前輩的架子，傳授經驗︰
“我問你，老周，你覺得自己和中心城教育司是啥關系？互惠互利的合作者，還是依附平台的員工？”
周元辰皺了皺眉，認真思考後道︰
“教育司每年都會從各大高校里選拔人才，作為‘新血’輸入體系，安排到各個崗位發光發熱。
我成為超新星，一方面在于我足夠年輕，潛力無限，有希望沖擊專職一段之上；另一方面，我受教育背景符合標準。
秦哥，你也許不知道，在中心城，尤其是上城區，比較看重你的‘教育出身’。”
秦時頭一回听到這個說法，不由好奇問道︰
“啥叫教育出身？”
周元辰解答道︰
“中心城佔地巨大，是衡州最大的巨型城池，總人口早就超過數億。它采取多中心的網絡結構，分為上城和下城。下城大多居住在開發深度達三到五公里的地下空間。
這麼龐大的聚集地，想要維持正常運轉，保證良好秩序，很不容易。幾乎百分之八十，仰賴于東夏原典提供的活躍意識體，‘泰君’。”
秦時點點頭，這部分內容他倒是不陌生。
自從公民權限連續躍遷，他每次上網可瀏覽的信息也變得豐富起來。
新東夏持續九個千年還未見結束的大遠征，主要倚賴的就是九帥從星海十大遺跡當中，所發掘出來的“原典技術”。
據說這項堪稱偉大的技術，來自于徹底把古老東夏帝國拖入深淵的人造星神，齒輪皇帝。
新東夏建立，將其叫做“原典”。
可以將它看成是一種高科技計算機，里面儲存著古老東夏帝國的無數建造模板，包括但不限于各種武器的圖紙，建築的方案，甚至還能夠幫助改造星球環境，分析海量參數。
無論大遠征的戰團降臨到哪個星球，只要打下根據地，使用這項原典技術，極為短暫的時間內，一座座人類聚居地便會拔地而起。
像什麼水循環系統，人工合成農場，環形反應堆，宇宙能基站，生態穹頂……等等。
只需你把材料搜集齊全，原典自會施展偉力。
所以機械途徑的職業者，私底下更願意稱呼另一個比較玄學的名字。
萬能神機！
沒錯，不少信奉理性的機械途徑，認為東夏的原典技術本質上是一台有求必應的萬能神機。
就像古老年代的某款像素游戲，把材料放進去，東西就會自己冒出來。
“泰君是衡州本土孵化的活躍意識體，它管理著中心城。眾多的人口，教育，生態，資源分配都是大問題。”
周元辰娓娓道來︰
“教育這方面，中心城實行的是區域派位的制度。由此出現一個教育出身的概念，上城區就有‘三小三中’，意思是只有那三所小學、三所中學，才具備被教育司選拔的資格。
一般來說，如果沒讀上三小三中，很難考得進啟光衡大、甲開科大，更沒可能進到體系之內。
我的話，小學是‘藍天附屬’，中學是‘第一實驗’，都在三小三中的行列。”
秦時咂舌，意思是教育司只選擇“根正苗紅”的潛力股？
“中心城教育司的規模十分龐大，有著超過兩千萬以上的人員，其中下城區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這就是我說的教育出身。你的受教育背景，早已決定未來。那些三小三中的學生，他們會下意識形成團體，把‘外來人’排擠出去。”
周元辰頗為感慨，如果不是靠著熵海銀行的借貸福利，成為高歌猛進的學霸天才，他這種普通家庭，很難在那樣的環境里立足。
“嘖，這樣看來，還好我的出生點是舊廠街，換成中心城，運氣不好，成為下城區居民，真是很難出頭。”
秦時想了想，按照中心城那種龐大規模，下城區的人，一輩子未必能邁進上城區，畢竟那可是接近五十萬平方公里的巨型城市。
中心城就已達到這種超乎想象的規模，真不知道佔據行星，建設“學院都市”的四大國立，又該是何等宏偉。
“老周，你確實也不容易。”
秦時嘆息，拍著周元辰的肩膀，開口道︰
“既然如此，作為從無數學子里殺出重圍的超新星，你的含金量不言自明。區區十幾億怎麼夠，你想想，教育司、武協，還有那些大公司，但凡提上日程的大項目，哪個不是百億以上，甚至千億？
如果我們一昧的，被動接受資源傾注，注定沒啥前途。”
周元辰若有所思，秦時的這番話，幫他打開思路了。
以前自己怎麼就沒考慮過呢？
不愧是熵海銀行的黃金級客戶！
“全憑自己奮斗，哪能趕得上債務利滾利的速度！老周，你應該也清楚我和教育司不對付吧。我覺得你回中心城，可以跟教育司申請一筆專項基金，用于親手擊敗泰安都市圈的超新星，確保中心城不可撼動的地位！”
秦時循循善誘，像惡魔的蠱惑，每個字都深入到周元辰的心底。
“為什麼過去教育司對你的投資力度，不算大呢？因為你身後有太多替補，他們不滿意的話，隨時可以把你換掉，扶持其他天才。
但從今往後就不同了，你將是我的‘宿敵’！只有周元辰可以抗衡秦時！你成為不可替代的唯一選擇，教育司必須下重注！”
周元辰听得眼楮越張越大，他感覺自己像個新兵蛋子，對于秦時的佩服再深幾分。
“秦哥，你所言有理。只不過，我這區區十七億的戰力，哪能戰得過你。”
等到內心那股興奮勁過了，周元辰又像被潑了一盆冷水，耷拉著腦袋。
他拜訪南煌道館之前還想過，上次之所以敗給秦時。
在于賬號被突然凍結，無法發揮全部實力。
可而今親眼目睹熵海銀行黃金級客戶的燦亮標識，周元辰徹底失去戰意，他太清楚只要秦時願意，可以撬動多麼恐怖的資源。
“不要氣餒，老周。你好歹也是邁入專職領域，正兒八經的武道途徑強者。”
秦時安慰兩句又道︰
“大家都是哥們，你放心，以後我接受采訪，媒體記者讓我銳評衡州年輕高手，我會大力夸獎，說你的天賦和資質不在我之下，是我絕對的勁敵！”
周元辰心頭微微感動，暗自感慨道，秦哥真夠意思！
“你我聯手，薅光衡州經費，絕對不成問題。”
秦時大手一揮，給周元辰勾畫未來藍圖。
“到時候，老周你與我從百強賽打到群星杯，再戰至古老天路，教育司和應氏傾家蕩產也得給你花錢！”
周元辰眼露精光，心潮澎湃，認為秦時說得太對了。
以前，他即便是超新星，面對教育司的領導也得俯首帖耳，乖乖听話。
但如果成為對抗泰安地區超新星的唯一選擇，意義就完全不一樣。
“秦哥，你想怎麼分？”
周元辰也很上道。
“分什麼，老周，你我都這麼熟了，小事兒一樁，談錢傷感情。”
秦時輕輕擺手，他越來越明白林雲卿所說，掌握資源很重要的真正意思。
星海之下，不斷將腳步邁向銀河更遠處的東夏，實際上只有三類人，掌握資源，分配資源，以及生產資源。
所以天才並不值錢，因為他們只是消化資源的工具，可以被源源不斷地創造。
這也是周元辰身為中心城超新星，地位仍然沒有想象中那樣高的原因。
秦時拒絕那扇通往更上層世界的大門，拒絕四大國立伸出的橄欖枝，便是想通了。
像他這種出身，無論走的多遠，站的多高，仍然擺脫不了資源的束縛，總歸受制于體系。
“秦哥，那怎麼好意思，你盡心盡力幫我，總得回饋你……”
周元辰看向秦時，從對方臉色可以看出，並非說笑，而是很認真。
“老周，你如果真想回報我，以後給我提供些關于中心城的消息就好。”
秦時語氣平淡，卻好像蘊著不尋常的力量︰
“我們不能永遠只是被稱作‘天才’。還清債務，不止成為宗師級這一條，如果哪天你掌握分配的權力，你會發現曾經把你壓到喘不過氣的利息，只需要安靜地呼吸幾秒鐘，就消失了。”
周元辰喉嚨下意識滾動，手掌捏緊密封的能量液鐵罐。
“我可以麼？”
他聲音沙啞問道。
“我們的話，一定可以。”
秦時笑了笑。
……
……
一個小時後，周元辰踏出南煌道館的大門。
外邊等得心焦的周樹趕緊上前，確認教育司超新星並無任何傷勢，這才松口氣。
旋即他好奇地問道︰
“你和秦時都聊了什麼，沒起爭執吧？”
周元辰冷著臉，眸光散發寒意︰
“確認了一件事。我已邁入專職領域，武道途徑快一步，就是快一線。這次失敗的恥辱，我會親手洗刷！”
燃起來了！
感受到周元辰勃發的戰意，周樹大喜過望。
他最擔心的，就是前者一蹶不振，失去信心。
“好好好！小周，回到中心城，我會替你申請更高額的補助……”
“不必，我已經和司長通過話了，他經過周全考慮，同意成立專項基金，幫助我夯實專職九段的實力！大開拓在即，我會擊敗秦時，重振中心城的聲譽！”
周元辰字句鏗鏘有力，他回頭望了一眼南煌道館的招牌，心想道︰
“秦哥說得對，成為分配資源的人，才可以做到上岸。”
……
……
“小秦，你這麼幫周元辰是想做什麼？”
青磚墁地的開闊後院，老張推著輪椅出來，剛才那些談話，他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我即將前往中心城，有個提供消息的‘線人’也挺好。老周性子還行，當初百強賽的銅山之巔，他剛踏足專職領域，如果想下殺手，機會不小。”
秦時自然走到輪椅後面，雙手拿住握把，笑著道︰
“反正薅的也是教育司的經費，讓老周可勁造，也算消耗敵方資源了。”
老張笑眯眯，好似看穿秦時心底的想法︰
“你打算建立以自己為核心的‘圈子’，這個想法不錯。星海之下，神靈也未必獨行，更何況凡俗生靈。九帥個個豪雄，齊心協力才推翻帝國。”
秦時嘿嘿笑著，露出靦腆表情，他有這方面的念頭，但只是雛形，走一步看一步。
“去中心城，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讓小魚兒護著你。”
老張眼皮耷拉著，炎炎夏日早已過去，秋意一天比一天重，這位南煌道館之主，像是有些畏寒。
秦時停下腳步，走到側面，彎下身子，把保暖的毛毯提上來。
“小秦。”
老張那只干枯的手掌，慢慢地握住秦時。
“你以後就是南煌道館的繼承人了。”
秦時手掌被塞進一樣硬物，好似鐵質，十分冰涼。
“按老一輩的規矩，我得擺酒發帖，通告八方。年紀大了，懶得操辦，一切就從簡吧。”
老張低頭，那雙幽深如潭的渾濁眸子，注視著面帶驚愕的秦時，隨後一字一句，正色說道︰
“從今往後，你便是南煌的少館主，同我一樣，具備披甲持械，先斬後奏的殺伐之權！
衡州，乃至東夏的律法，都要向你做出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