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住的單間不大，五六十平左右，出乎意料的規整干淨。
書桌靠窗，擺著一摞摞紙質書籍，封皮泛黃破損，可見年代較為久遠。
後面鐵架子分兩層，上邊堆著雜物，底下放著木板，再鋪層褥子，便算作床了，床頭是小山似的幾套大部頭。
牆角碼著的空酒瓶子，煮中藥的陶罐，跟半人大的米缸，腌咸菜的瓦缸，整體上比較富有生活氣息。
老梁坐在床邊，換雙拖鞋︰
“自己燒水喝，我就不招待了。”
秦時用眼角余光瞟了下，老梁架在床沿的那條瘸腿瘦巴巴，多年來縮水了一大圈，肌肉萎縮嚴重，表面浮現粗糙縫合的蜈蚣疤痕。
瞅著頗為驚怖！
“哪能讓梁師動手。”
秦時麻利洗杯子接水，擱在煤爐燒開煮沸，教職工宿舍的條件落後，比不得翻新的家屬樓。
“你這娃兒太機靈，慣會察言觀色，討人開心。”
老梁笑了一下，隱隱含著幾分欣慰。
“新生階段過去好些天，生命力漲幅如何？”
秦時如實回答︰
“已有十五點左右。”
啥？
奪少？
老梁笑意凝固，瞬間呆住。
他讓秦時這段日子不用來學校，安心接受凡軀蛻變。
本以為漲個三四點，已經算難得了。
畢竟營養膏只能管飽，無法補給潛藏血肉的濃郁活性，使其茁壯成長。
“我今晚睡一覺，明天起來，應該能破十六點。”
秦時信心滿滿，底氣十足。
要知道，他可是把林雲卿家里的高能食品全部炫光。
整整七八罐的超大份，撐得肚皮滾圓，走路都要扶牆。
繼“傳奇耐練王”之後。
再次喜提“傳奇大胃王”頭餃！
睡覺就漲？
說點人話吧！
作為師傅，老梁心情復雜。
徒弟進步如此之快，自然是好事。
可看到徒弟進步的這麼輕松，卻莫名咬緊了牙。
舊武道路開發生命力，難道不應該是步步維艱，如履薄冰？
難道不應該吃足苦頭，每一分微小成長，都需要千百倍的辛勤汗水拼命澆灌嗎？
想起從前跟著師爺、師父學藝練功，挨過的打，受過的罰，淋過的雨，老梁不禁百味雜陳。
原來舊武燒筋，可以睡覺度過。
原來肉身破限，新生蛻變，一次性能漲六七點生命力。
原來……天才是這個樣子？
“小時啊。”
老梁沉默半晌，悶悶說道︰
“這種容易拉仇恨的話，下次少說為妙。
連師傅我都忍不住想打你，更何況旁人！”
咦？
剛才不小心裝了一波嗎？
秦時撓撓頭，後知後覺，有種魂類游戲速通玩家和受虐玩家存在溝通代溝的既視感。
前者︰這是攻，這是防，懂了，等boss過來送！
後者︰一杯水一包煙，一個boss打一天！
依靠【深度睡眠】的超級回復buff，【肌肉記憶】的強化鍛煉效果，外加【過度生長】的狂吃天賦。
只要苟得住，他的發育速度必然遠超同齡人。
甚至很快便能追趕上，曾經遙不可及，宛若天上星辰的武道天驕！
“十六點生命力，還差一些，就可以接觸洪聖真傳，百相煉勢了。”
老梁眼皮耷拉，目光掃過狹小屋子。
倘若換成靖州的道館，換成師爺傾心培養，秦時自是不用操心資糧供應。
舊武秘法，高能藥液，宇宙奇物……多想想辦法，總歸搞得到手。
可衡州封鎖外界航道太久了，漸漸淪為邊陲之地，資源的供應把持在更上層權貴掌中。
尤其是陳、林、秦、鄭這般大族，從新星大開發時期便深深扎根各城，勢力盤根錯節。
最近幾年，已經滲透到武協、教育司這樣的行政機構，勢頭無兩，幾欲遮天！
從他們手里搶資源，千難萬難！
“對了，梁師。我在青少年宮林老師家里，進行了一次全方位的生命力檢測，發現我的精神力也有十五點。”
秦時交待情況，老梁畢竟是去過靖州，見識過星海遼闊的老江湖，比林雲卿那個狗女人更靠譜。
“我從林老師那兒打听到，肉身凡軀的‘靈性’和‘活性’遵循守恆定律，一者多，另一者就少。
梁師，你說，我的精神力過高，會不會影響武道家途徑的晉升？”
精神力？
奪少？
十五點！
老梁腦袋發蒙，像挨了瓷實一拳。
他想起身，卻覺得有點發暈，又坐了回去。
兩手撐著床沿，呼吸漸漸急促︰
“你等等，讓我緩緩。”
嗚嗚！
正好熱水燒開，白色蒸汽翻滾。
秦時乖巧拿起水杯，撒了點碎茶葉，簡單沖泡遞給老梁。
後者像受窮大半輩子的老農，突然中了彩票頭獎。
巨大驚喜的沖擊下，顯得茫然失措，透出懷疑人生的不真實感。
“我的徒弟是……賀嵐禪第二？生命力十五點，精神力十五點，這麼均衡。”
老梁不敢置信，情緒激蕩，歇了好久才平復︰
“沒錯，凡軀肉身的靈性、活性總量恆定不變。
所以，欲要沖擊一條途徑的至高終點，往往就得舍棄其他。
武道家是增強“血肉活性”，不斷新生，不斷蛻變。
而機械師、靈能者之類的職業途徑，強調‘心靈真性’，追求升華，以期超拔。”
秦時抿了一口苦澀茶水，靈肉雙修听著不像啥好事。
自古打游戲想練水桶號，當六邊形戰士。
要麼爆肝，要麼死氪！
兩項都不容易。
“武神和心靈大宗師，不可兼得，幾乎算得上共識。
但具備靈肉合一天賦的根苗，仍然是香餑餑，連四大國立都會關注。
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望著渾然不知自己正在接近東夏最頂尖天驕標準的秦時，老梁自問自答︰
“生命力突破百點大關，就能成為專職級的武道家。
如果精神力同樣達標，靈肉共鳴，大概率得到某種‘洗練’，拓寬凡軀的上限，讓靈性、活性的承載量變多。
簡而言之，便是你可以走得更遠，有望窺視武神、宗師兩大位階。”
秦時暗暗皺眉，听上去像“後期專家”海克斯。
存住經濟狂拉九人口，給你發錢追三星五費！
專門賭一手夢想！
“而且，還有個隱性好處，目前已知的靈肉合一者，只要成功容納兩條職業途徑，他們都做到了七大限圓滿。”
老梁補充道︰
“不少人給出合理懷疑，那種未知‘洗練’對凡軀蛻變的增益極大。”
秦時琢磨片刻，虛心請教︰
“梁師，你有啥建議沒？”
機械師、靈能者的職業途徑，又不是說走就能走。
整個衡州新星，貌似只有啟光衡大，甲開科大開設相應專業課程。
再往上，便是屹立古星的四大國立了。
老梁沉吟道︰
“其實武道家途徑，也有增強精神力的傳承。”
秦時反應很快︰
“梁師是說，練法之中的養神術？”
老梁頷首︰
“嗯。洪聖真傳，百相煉勢的基礎要求，便是二十點生命力。在舊武道路中，‘身’與‘神’密不可分，身強則神足。
二十點生命力一到，神采煥發，精氣充沛，便承受得住參悟‘觀想圖’的消耗，不會被‘勢’所迷。”
他抬手指著桌上的水杯，問道︰
“小時，你該怎麼端起這杯水？”
“伸手啊。”
秦時答得不假思索。
“這一舉動，蘊含三重。首先，你要產生‘念頭’，再用這個想法驅使身體，控制手掌，最後握住水杯，完成。”
老梁正色道︰
“這就是心靈大宗師宴同玄所提出的‘三界理論’。心靈的念頭，想法，出乎于幽微之界，水杯存在現實，即為物質界。
而你的肉身，是兩者間的橋梁。
簡單的端水動作，實際上是你的心靈操控肉身干涉物質，囊括天、地、人三界。
因此，修煉心靈，必須先修肉身，提高生命力。
反之亦然，肉身破限，挖掘潛能，也絕離不開心靈升華。”
秦時若有所思，兀自脫口道︰
“一切在于降伏其心？”
老梁贊許︰
“看來你也了解過一些舊紀元的經典。沒錯，降伏其心，簡單四字，道盡了修行真諦。
你的凡軀蛻變，生命力漲幅極大，洪聖傳承的百相煉勢，也不是不能提前給你過一過眼。”
他起身，從書桌抽屜里摸出古老冊子，遞到秦時面前。
後者認真凝神看了半晌，滿臉迷茫抬起頭︰
“梁師，這啥玩意兒啊？我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