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衍相信,這窮道士之所以留下來,大概率不是對神祗的忠誠信仰,不是對道士這份職業擁有赤誠之心,肯定有什麼奇葩的原因。
帶著一絲好奇,張道衍問︰“大王神已經跑了,這淮東鎮百姓又厭惡神祗,抵觸神祗,大王廟根本不會有香火,也沒有一丁點功德,你為什麼還要守著這大王廟?”
被張道衍這麼問,窮道士茫然之中帶著一絲執著,頓了頓,說道︰“狗不嫌家貧,這是我的家,我自然要守著自己的家,再者,我也沒地方可去。”
呃∼
千想萬想,張道衍根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只是,張道衍還是有些不解,一副隨意的樣子︰“哪有把廟當自己家的?”
窮道士取下腰間的酒葫蘆,打開蓋子喝了一口,然而,葫中沒酒,喝了一口空氣。
搖了搖酒葫蘆,听不到酒水的聲音,確定真的沒酒之後,遺憾地將蓋子塞上,把酒葫蘆掛回腰間,這才說道︰“我是師父外出時揀到的棄嬰,沒爹沒媽,沒有親人,從小在廟里長大,這大王廟就是我的家,廟里一切就是我的‘親人’。”
原來如此。
張道衍問︰“你師父呢?”
“十年前死了。”窮道士一副悲傷之色,似乎很想念他的師父。
不等張道衍說什麼,他又接著道︰“師父一生侍奉大王神,這大王廟是師父唯一留在世間的東西,我自然要替師父守著。”
听他這麼一說,張道衍也明白了為什麼這窮道士看起來很邋遢,但卻把這大王廟打掃得干干淨淨,這或許是他懷念師父的一種方式。
雖然這和自己想象有所出入,但至少可以證明這窮道士本性不杯。
張道衍又問︰“有沒有想過離開 ?”
窮道士笑了笑,說道︰“有,等哪天鎮上的百姓把大王廟給拆了,我就走。”
話雖這樣說,但他壓根就沒想過要離開,畢竟,百姓要拆的話,早就拆了。
之所以沒拆,也正因為他是個孤兒,知道大王廟就是他的家,百姓心存善念,這才沒有拆大王廟。
張道衍又問︰“沒有百姓施舍功德,沒有食祿,你就不怕有一天餓死在這大王廟。”
窮道士又笑了。
笑得很坦然,很率真。
看了張道衍一眼,大概是覺得張道衍不壞,可以說真心話,于是道︰“與光同塵,與草木同朽,死了,便和這大王廟一同歸于塵埃,這便是我的宿命。”
听到這話,張道衍算是听出了一些端倪。
這窮道士之所以如此,可以簡單的敘述,那就是對生活和未來看不到希望。
只是看不到希望才會有如此消極的心理。
不走,不改行,是因為要守著大王廟,守著他的家和師父留下來的一切,所以,一直當道士。
而消極,是因為當道士看不到希望。
畢竟,淮東鎮這樣的環境,真的不利于神祗的存在,所以,對于他來說,這問題無解。
不過,好在他遇到了自己。
雖然有了退縮的想法,但是,張道衍還是想幫一下他,當下問︰“你叫什麼名字?”
窮道士告訴張道衍︰“師父姓趙,我便跟著師父姓,因為師父是在南山揀到的我,所以取名——南山。”
趙南山, 這名字還真獨特。
當即,張道衍問︰“趙南山,想不想改變現狀?”
趙南山頓了少許,卻是道︰“你走吧,要是讓淮東鎮的百姓知道你的存在,一定會為難你。”
張道衍笑了笑,說道︰“本座不怕為難。”
趙南山則是道︰“淮東鎮的百姓可不好惹。”
“本座說了,不怕。”張道衍很肯定地道。
趙南山一時沒說話。
不知道腦子里在想什麼。
頓了很久,這才道︰“怎麼改變現狀?”
張道衍笑道︰“這讓大王廟香火多多,功德多多。”
趙南山卻是道︰“大王神已經走了。”
張道衍則是道︰“走了大王神,還有本座。”
“你能行嗎?”趙南山一陣猶豫。
張道衍則是道︰“這不是你關心的問題,你關心的問題是如何取得百姓的信任,如何發展更多的信徒。”
趙南山則是道︰“我臉皮厚。”
臉皮厚也是一種本事,張道衍有教無類,當即道︰“那我們合作吧。”
“可以。”
趙南山答應,接著問︰“百姓我可以去游說,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哦?
竟然他這麼說,那自己就省事了,當甩手掌櫃。
于是,張道衍很樂意地道︰“本座等你的好消息。”
趙南山點頭︰“您是什麼神?”
“衍神。”張道衍可不會說自己是幽洛國的神隍。
“那大王廟從此改命衍神廟。”趙南山恭敬地行了一禮,便出了衍神廟。
真希望他會來事。
見趙南山出了廟,下了山,張道衍收回心神,看了一眼正殿里的大王神神像,隨手一揮,神像仿佛被重新雕刻過一般,不但煥然一新,同時也變了容貌,成了張道衍的樣子。
于是,張道衍分出一道分身,留在神像里。
這一來,殿里充斥著神性。
身在衍神廟,張道衍的神念鋪天蓋地往四面八方涌去。
如今,張道衍已經是二品地神巔峰的境界,法力達到二十萬,感知範圍非常的恐怖,要是仔細慢慢地感知,整個勞關縣都能感知清楚。
只不過有時候慢慢感知,倒不如飛行到現場來的直接。
很快,淮東鎮全部感知結束之後,並沒有發現其他的神祗。
繼續往其他鄉鎮、山村感知。
突然。
在五十里外的一處河邊小村莊里感知到一尊神祗,香火馬馬虎虎。
是一棵生長了幾千年報柳樹,生在河水緩而寬的河堤邊,只看局部的話,倒像是一方大湖。
柳枝茂盛,垂滿了很寬的河面。
此時,正有一名男子在祭拜。
祭拜完之後,男子下河,劃船打漁。
張道衍算是明白了,這棵老柳樹之所以還有香火,大概是因為打漁的漁夫需要他的保佑,剛剛祭拜的男子正是一名漁夫。
這老柳樹活了幾千年,是老古董,應該知道的不少,抱著打听的態度,張道衍原地消失。
很快。
張道衍等現身時,便來到了柳樹下。
凡人看不到張道衍,但是,柳神能看到,愣了一下,趕緊從樹干里走了出來,七老八十,頭發花白,身子有些佝僂,杵著一拐杖,不過,面色紅潤,精神爍爍。
柳神能感應到張道衍的強大,立即露出恭敬之色︰“老神見過上神。”
張道衍點頭回應,隨之道︰“你年歲大了,而且是樹神,以樹為根,想來,極少離開。”
“回上神,確實很少離開。”柳神如實回答。
張道衍道︰“想來,你知道的事不少。”
柳神直接道︰“知無不答。”
他這麼直接,張道衍也很直接︰“你知道皇帝禁止神祗進城之後,那些強大的神祗和神官們都去了什麼地方嗎?”
乍一听,柳神暗暗打量張道衍,這打听的對象可是大神,看來,他們身份極不簡單,訴求肯定也很高。
心里想著,柳神回答道︰“有的佔一方野山頭,有的去了海上,有的則是混跡于市井,與凡人為伍。
這青陽鎮上就有一位上神,以釀酒為生,老朽經常到他那里用香火換些酒喝。
老朽雖然知道的多,但僅限于周邊的十鄉八里一些瑣事,上神若是想知道更多,可以去向這位酒神打听。”
還有混跡于市井的?
張道衍真沒想到。
能混跡于市井,必定能變化出凡身,法力自然也不弱,看來,有必要去找這位酒神聊聊。
“謝了。”
謝過柳神,張道衍原地消失,去鎮上找酒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