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
洛子君實在忍不住，嘴里直接蹦出了這兩個字來。
真的是直接蹦出來。
因為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任何詞語，能夠表達他心頭的震驚了。
白家大小姐，竟然是白素貞？
那位白的耀眼，美的窒息的少女，竟然就是那條白蛇？
“洛先生，你怎麼了？”
白青桐見他臉色不對，以為他身體突然出了什麼狀況。
洛子君這才從震驚中驚醒過來。
廳堂里，一名身穿錦袍，氣度不凡的中年人，正坐在主位，微微皺眉看著他。
中年人旁邊，坐著一名身穿月白衣裙，膚白貌美的年輕美婦，此刻也正看著他，臉上滿是疑惑之色。
洛子君連忙躬身施禮︰“晚輩洛子君，拜見老爺，拜見夫人。”
白銘眉頭展開，微微點頭︰“子君，不用客氣，進來坐下說話。”
他並未叫先生，而是直接叫了名字，以示親切。
洛子君道謝，走了進去。
白青桐也連忙跟了進去，挪了挪旁邊的椅子，道︰“洛先生請坐。”
洛子君低頭道︰“多謝三小姐，在下站著說話就是。”
白銘微微一笑道︰“子君不用客氣，你是我白府的先生，坐下是應該的。”
洛子君沒再推辭，低頭落座，目不斜視。
這時，那名年輕美婦突然疑惑開口道︰“先生剛剛在門口說的‘臥槽’，那是什麼意思？”
洛子君︰“……”
空氣安靜了一下。
他拱手低頭，解釋道︰“回稟夫人，臥槽的意思就是……好，很好。因為在下剛剛初听大小姐的名字，覺得無論是名，還是字，都是極美，極好的，所以不禁贊嘆出聲。在下一時失禮，還望老爺夫人不要怪罪才是。”
白銘寬慰道︰“讀書人，听到好的文字，情不自禁感嘆，老夫是理解的。曾經在朝堂上，老夫也見過不少。”
旁邊的年輕美婦，頓時滿臉笑容道︰“先生也覺得袂雪和素貞這兩個名字好听？”
洛子君低頭道︰“的確好听。”
這年輕美婦，正是白袂雪和白青桐的娘親，名叫楚美香。
此時听到洛子君的夸獎，她很是開心，笑道︰“這兩個名字，都是我自己取的。”
洛子君心頭一動，低頭問道︰“不知夫人是如何想到這兩個名字的？”
楚美香笑道︰“說起來先生可能不信，我在懷上素貞的時候，做夢夢到的。”
洛子君目光一閃，拱手賀道︰“夫人好福氣，做夢竟能夢到大小姐的名字，顯然大小姐以後定然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楚美香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道︰“素貞一出生時，我就知道她了不起了。那模樣，嘖嘖……”
“咳……”
一旁的白銘咳嗽了一聲，起身笑道︰“子君，我們去飯廳，邊吃邊聊。”
這時，丫鬟已經開始上菜了。
洛子君也連忙站了起來。
白銘語氣溫和地道︰“今日就我們四個人，子君不用太過拘謹，就當是在自己家里。”
楚美香也笑道︰“老爺很少在家里吃午飯的，今日也是托了先生的福，我和青桐才有機會與老爺一起吃個飯。”
兩人走在前面。
洛子君和白三小姐跟在後面。
進了旁邊的飯廳，待白銘和楚美香落座後，白青桐親自挪了椅子道︰“先生請坐。”
洛子君連忙道︰“三小姐先坐。”
白青桐笑道︰“先生先坐。”
洛子君又道︰“還是三小姐先坐吧。”
白青桐笑道︰“先生若是不坐，那咱們就一起站著吃飯。”
白銘見此一幕，笑道︰“子君不用客氣，你是客人，先坐下吧。”
洛子君只得道謝，先落座。
白青桐微微一笑，在他旁邊坐下，親自端起酒壺，幫他斟酒。
看到這一幕，楚美香先是怔了怔，然後轉過頭，看向自家老爺。
白銘面帶微笑，臉上並沒有露出其他情緒。
旁邊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幫兩人斟上了酒。
白銘端起酒杯道︰“子君，老夫先敬你一杯，感謝你對我白府學堂的付出。子君課堂上講的那些道理，莫說小家伙們，我們其他人听了，也是受益匪淺。”
洛子君連忙端起酒杯起身︰“老爺客氣了。”
說罷，先干為敬。
白銘也一飲而盡，笑道︰“坐下說話。”
洛子君這才落座。
白銘問道︰“子君這段時日在府中居住，可還習慣？若不喜歡那里，或者還有其他需要的，盡管對青桐說便是。”
洛子君恭敬道︰“多謝老爺關心，那座小院很好，在下住的很舒服。”
“舒服就好。”
白銘點了點頭，又問道︰“明年鄉試就要開始了，子君可有準備？”
洛子君道︰“在下每日都在家刻苦讀書，就是為了明年的考試。”
白銘笑道︰“以子君的才華，明年鄉試，必然高中。”
洛子君端起酒杯，起身道︰“借老爺吉言，在下敬老爺一杯。”
白銘也端起了酒杯，笑著一飲而盡。
洛子君喝完了杯中酒，並未坐下，待丫鬟幫忙斟滿了酒以後，又對著楚美香道︰“在下再敬夫人一杯。”
楚美香笑著端起了酒杯，道︰“先生不用客氣，應該是我敬你才對。”
說著，仰起雪白的脖頸，一飲而盡。
洛子君喝完，又端起酒杯，對著旁邊的少女道︰“三小姐，在下最後敬您。若不是您，在下現在也沒有機會留在貴府執教，更沒有機會，與老爺和夫人，以及您，一起吃飯。”
白青桐端起酒杯，站起身笑道︰“先生能夠留下來，這是我們白府的福氣。”
兩人一起喝完，然後落座。
白銘又問了一些讀書的事情，以及西湖書院的事情。
洛子君都一一作答。
楚美香忍不住開口道︰“先生，昨日賈府的邢夫人來找過我。听說，榮國府的大老爺，想要把府中的千金嫁給公子，公子為何沒有同意呢？賈府如今可是皇親國戚了。”
洛子君低頭答道︰“回稟夫人，在下已經有心上人了。”
“哦？”
楚美香與自己老爺對視一眼，故作不知，問道︰“先生的心上人，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洛子君道︰“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楚美香沉默了一下，笑道︰“以先生的才華，若只是一個普通女子的話，只怕有些不妥。”
白青桐連忙道︰“娘親，洛先生的心上人，曾經也是官家千金。”
“是嗎？”
楚美香看了她一眼，目光重新看向了眼前的少年，笑著道︰“子君，我可能說話有些不好听，希望你別介意。”
若是別人這般說，洛子君會直接說︰“既然你都知道你自己說話不好听了，那就閉嘴吧。”
但現在他人在屋檐下，對方又是白家的女主人，他自然不敢如此說話，只得裝作很恭敬地道︰“夫人請說。”
楚美香道︰“先生的確很有才華，明年的鄉試，肯定也能考中。只是……先生現在沒有任何背景，即便到時候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中舉人，或者進士，只怕也不一定會撈到一個好差事。說不定會分配到那個小地方，去做一個縣令，更有甚者，可能還是個候補，等待十年，也不一定會撈到一個實職。這樣的情況，可有不少。”“但如果有背景，有人推薦，那就不一樣了。”
“在這大梁京都，幾乎每一個官員，都是有一定的背景的。先生以後如果想要在京都做事，光是靠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洛子君點了點頭，道︰“夫人說的是。”
楚美香神色一動，笑道︰“所以，我覺得先生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親事。以先生的本事和相貌，這內城各個府中的千金，不是隨便挑？先生只用一個決定，就能換得以後可能辛苦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不覺得很劃算嗎？而且這個決定，其實也不難。”
說到此，她又笑道︰“先生重情重義，我是知道的。我絕沒有讓先生拋棄心頭所愛的想法，這樣也是不道德的。我只是覺得，先生要為自己以前的前途考慮一下，其實也是為先生的親人，和心頭所愛考慮。先生以後成功了，他們以後自然也會過的更好，更開心，不是嗎？”
洛子君沉默了一下，恭聲道︰“夫人有話請直說。”
楚美香與自家老爺對視了一眼，笑道︰“那我就直說了。是這樣的，我們府中的秋凝，不知先生是否見過？應該是見過了。先生第一次去學堂時，她也去了。然後回來後，那丫頭就一直稱贊先生的才華，這段時日，知曉了那些《西廂記》，《梁山伯與祝英台》等等書籍，都是先生所寫後，更是對先生仰慕崇拜不已。只是那丫頭害羞，不敢主動去找先生說話。”
洛子君沒什麼印象。
那日去的姑娘一大堆，他並未仔細去看。
楚美香頓了頓，接著又笑道︰“她娘親知曉了那丫頭的心意，就過來求著老爺和我。所以，我們今日邀請先生來吃個飯，說說話，順便跟先生說一聲，秋凝那丫頭非常仰慕和傾慕先生，今年也剛好滿十五歲了，到了成親的年紀了。所以我想幫她做個主，向先生提個親，把她嫁給先生，先生意下如何？”
此話一出，屋里頓時變得格外安靜下來。
白銘端起酒杯，默默自飲。
白青桐則低頭看著酒杯里的酒水，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沉默數息。
洛子君拱手道︰“夫人說笑了，秋凝小姐是貴府的千金小姐，身份尊貴，怎麼可能嫁給在下一介平民做妾呢？萬萬不能！夫人即便只是開玩笑，也折煞在下了。”
白銘眉頭抽搐了一下。
楚美香臉上笑容僵了僵，連忙道︰“先生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讓秋凝嫁給先生為妻，不是做妾。”
洛子君滿臉詫異︰“夫人，大梁禮法規定，一個男子就只能有一個正妻的，在下已經有正妻了。”
屋里突然又沉默了一下。
楚美香臉上擠出笑容，道︰“先生，我剛剛說的那些話，你還是沒有明白嗎？而且，先生不是還沒有成親嗎？”
洛子君正色道︰“在下雖未成親，但已有心上人。在在下的心里，她就是正妻，而且是唯一的正妻。”
楚美香蹙起眉頭。
白銘突然笑道︰“子君重情重義，這是好事。這件事，我們也就是隨口一提，子君若是不願意……”
“爹爹。”
白青桐突然輕聲開口︰“我今早去問過秋凝了。”
白銘看向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是道︰“你決定吧。”
白青桐轉過頭，看向身旁的少年，輕聲道︰“先生不用為難，娘親剛剛的話，其實也只是隨口一說。我們自然不會逼著先生拋棄正妻，我們的意思是，想讓秋凝嫁給先生做妾。那位柳姑娘是正妻，秋凝是妾，這樣的話，先生應該就不會為難了吧？”
此話一出，楚美香臉色頓時一變。
她張了張嘴，還要說話時，旁邊的白銘看了她一眼，她只得又忍住了。
但眼前這少年接下來的話，突然又讓她目瞪口呆。
“三小姐，抱歉，妾在下也有了，而且已經有三個了。其實那位柳姑娘，就是在下的妾之一，並非是正妻。所以，三小姐的厚愛與好意，在下只能心領了。”
洛子君面不改色地道。
白青桐︰“……”
白銘︰“……”
屋里突然陷入了寂靜。
白青桐張了張嘴，有些懵，過了好一會兒，方道︰“那先生的正妻是……”
洛子君道︰“在下從小就定親了。”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
白青桐怔了怔，突然苦笑一聲，看著他道︰“先生這是推辭之言嗎？”
洛子君拱手，滿臉真誠地道︰“三小姐說笑了，這等美事，在下怎會推辭？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在下確實已經家有妻妾，而且……在下的正妻很凶，所以，在下即便無比心動，也只能忍痛拒絕了。畢竟，秋凝小姐身份尊貴，在下怎麼忍心讓她嫁給過去受苦受累受氣，可能還會挨打呢。”
白青桐︰“……”
楚美香張了張嘴，感覺今天的腦袋有些暈。
屋里又沉默了一會兒。
白銘笑道︰“好了，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子君，吃菜吧。今日讓你來，就是跟你閑聊一下，這些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洛子君端起酒杯道︰“在下再敬老爺一杯。”
白銘笑著舉起了酒杯。
接下來，都是聊一些學堂的事情，讀書的事情，以及內城最近發生的一些趣事。
酒足飯飽後，洛子君起身告辭。
白銘也沒有挽留，客氣地說下次再一起吃飯。
洛子君離開後，飯廳里頓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白銘似乎一臉輕松，看著自家閨女道︰“好了，贈婚這件事，你也不用再想了吧？”
白青桐低頭思索，沒有說話。
一旁的楚美香，有些生氣地道︰“讓秋凝下下嫁給他做妾都不願意，這也太……哎，想想都覺得丟人啊，我們白家的千金，什麼時候淪落到，竟然被一個秀才給嫌棄了……二妹听了，豈不是氣死過去。”
白銘看著自己閨女，沒有說話。
白青桐思索了一會兒，方緩緩道︰“我感覺，他剛剛那些話，應該只是推辭之言。至于他為何會推辭，以這段時日我對他的了解，他應該覺得人還沒有見過，沒有任何感情，所以……”
白銘道︰“青桐，你還是不想放棄嗎？”
白青桐抬起頭，眼神堅決地看向他道︰“爹爹，女兒現在不僅不想放棄，而且心頭更加焦急和堅定了。爹爹想一下，若是其他男子，剛剛面對著那些誘惑，他們會怎麼做？”
白銘沒再說話。
一旁的楚美香目光閃爍了一下，道︰“若是其他男子，肯定是立刻就感恩戴德地同意了。咱們堂堂白家千金，主動去下嫁，而且願意去當妾……即便他們有正妻，估計也會說沒有，甚至回去就立刻偷偷地休了……”
白青桐道︰“所以，女兒覺得，洛先生是一個極為正直和看重情義的人。一旦他加入了我們白家，可能一輩子都會維護我們白家，一輩子都會真心實意為我們白家做事。”
楚美香蹙眉看著她道︰“青桐，你就真的這麼看好他？”
白青桐很認真地點頭︰“女兒從小到大，從未像現在這般，看好一個人。女兒可以確定，他以後絕非池中之物。”
楚美香蹙著眉頭，沒再說話。
白銘則突然看著自家閨女道︰“青桐，既然你真的這般看好他，又何必苦思冥想去找其他人，便宜了他人呢？不如你自己嫁給他，親自看好他，調教他，不是更好？”
白青桐一滯。
洛子君一路思索著，回到了君子君，第一件事就是讓紙鳶去找那位粉姑娘過來。
“告訴她，我在這里等她，讓她把白白姑娘和青青姑娘，都一起帶過來。只要她回答我幾個問題，我讓她隨意報復，絕不還手。”
紙鳶听了，滿臉疑惑，答應了一聲，便立刻出門了。
一旁的小環滿臉疑惑道︰“公子，白白姑娘和青青姑娘？”
這小丫頭自從來到這里後，都還沒有見過那兩人。
洛子君道︰“她們兩個之前離開後，就來這里了，比我們先一步進府。”
“啊！”
小環睜大眼楮，隨即連忙道︰“那奴婢去告訴夫人去。”
自從那兩位漂亮的小姑娘不辭而別後，夫人天天都在傷心和念叨呢，沒想到，竟然早就來到了這里。
夫人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吧。
“行吧，我還有事問她們，你晚點回來。”
洛子君心事重重，吩咐了一聲。
小環答應了一聲，便立刻匆匆離開了。
小院里，安靜下來，就只剩下了洛子君一個人。
他坐在石桌前，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道身穿白裙，貌若天仙的絕美身影來。
“白素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