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像是沒察覺，轉而問道︰“對了，村長，現在村里年輕姑娘多不多？都做什麼？”
話題被引開，村長連忙接話︰“唉，能有什麼營生？有點力氣的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也就是編編東西，或者去鎮上那個編織袋廠，一天掙不了幾個錢……”
“哦？”江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這次回來，看看情況。滬市那邊廠子里缺人手，要是村里有手腳麻利、願意學的姑娘，可以去試試。包吃住，工錢按件算，做得好，比在這里強。”
她沒把話說滿。
那些人的眼楮立刻亮了，剛才那點尷尬瞬間拋到腦後。
“真的？那敢情好啊！”
“啥要求？江老板你盡管說！我們馬上就去統計！”
“這可是大好事！又得麻煩江老板了！”
幾人態度更加熱切，甚至帶上了幾分感激。
這年頭沒文憑的小地方姑娘工作不好找，江桃願意帶去滬市，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又說了幾句閑話，村長幾人這才提著那些沒送出去的禮物，千恩萬謝地走了。
母親從廚房探出頭，小聲問︰“都走了？東西沒要吧？”
“沒要。”江桃走過去︰“說了不用拿東西，大家也真是，忒客氣了。”
母親松了口氣，又有點不好意思︰“村里人實在……就是怕你不收，心里過意不去。”
“有什麼過意不去的。”江桃微笑︰“日子是他們自己過起來的。我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母親看著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嘆口氣，又帶著點驕傲︰“我曉得，我女兒有分寸。”
晚間，院外傳來摩托車熄火的聲音。接著是鐵門被推開的響動，江父帶著笑意喊︰“看看我帶啥子好東西回來了！”
江母正在灶台邊炒最後一個青菜，聞聲探頭︰“喊啥子喊！桃子回來了！”
“啥子？”腳步聲立刻急促起來，一江父拎著個塑料袋快步走進來。
他看見站在屋里的江桃，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笑開了花，把手里的塑料袋舉高︰“哎呀！回來得正好！看看！剛殺的豬，最新鮮的肥腸！我專門留的！桃子最愛吃爆炒肥腸！”
“爸。”江桃叫了一聲，臉上也帶了點笑意。
“回來好！回來好！”江父樂呵呵的，把肥腸塞給迎上來的江母，“快！用咱自家種的辣椒，多放點，炒香點！桃子就愛吃辣的！”
廚房里頓時更加熱鬧起來。
江父洗了手，也系上圍裙，非要親自掌勺炒那盤肥腸。刺啦一聲，干辣椒和花椒下熱油鍋爆香，緊接著把洗干淨切成段的肥腸倒進去，大火猛炒，辛辣霸道的香氣瞬間爆炸開來。
江桃幫著擺碗筷，江母把其他菜端上桌︰臘肉拼盤、涼拌折耳根、紅燒豆腐、清炒萵筍，中間一大盆酸蘿卜老鴨湯還冒著熱氣。
最後，江父把那盤冒著熱氣的爆炒肥腸端上來，重重放在江桃面前︰“來！桃子，趁熱吃！看還是不是那個味道！”
一家人圍坐下來，桌子擠得滿滿當當。
江桃夾了一筷子肥腸放進嘴里，嚼勁十足，麻辣鮮香瞬間充斥口腔。
“嗯，好吃。”她點頭。
江父得意地呷了一口酒︰“那當然！你爸我的手藝，餐館天天爆滿，不是吹的！”
幾杯酒下肚，話匣子都打開了。
江父紅光滿面。他放下酒杯，看向江桃︰“桃子，這次回來，能多住幾天不？滬市那邊生意……忙得過來？”
江桃咽下嘴里的飯，放下筷子︰“爸，媽，正想跟你們商量個事。”
江父江母看向她。
“滬市那邊，訂單越來越多，實在做不過來了。”江桃語氣平穩︰“我這次回來，看看能不能在咱這邊，招點人，優先用村里的姑娘，我來教，也能給我少點成本。”
她話說完，桌上安靜了一瞬。
江父先開口，帶著遲疑︰“這……能行嗎？村里的姑娘，沒出過遠門，手藝也……”
“手藝可以教。”江桃打斷他，“肯學，手穩，就行。”
母親倒是眼楮亮了︰“這是好事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幫襯鄉親，又能給桃子分憂！”
“好是好……”江父終于開口︰“就是……桃子，這辦廠子，不是小事。機器、場地、管理……哪一樣不要錢？不要心血？萬一……
“爸，我在滬市，不也是一開始啥也沒有，後面才慢慢起來的嗎。”
江桃看著父親，眼神平靜卻堅定，“風險我有數。前期投入不大，先找個小地方，招幾個人試起來。成不成，試了才知道。”
她給父親夾了一筷子肥腸︰“您不是常說要敢想敢干嗎？？”
江父看著碗里的肥腸，又看看女兒沉靜卻帶著光的臉，忽然哈哈一笑，重重一拍桌子︰“好！像我江家的女子！有魄力！干！爸支持你！需要啥，爸在村子里還有點臉面，能幫你說說話！”
氣氛一下子又熱絡起來。
母親也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就是！桃子有本事！帶著鄉親們再闖條路子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江桃就起身了。用冷水洗了把臉，冰涼的水激得她精神一振。
吃早飯時，她對父母說了打算︰“這個人選找村長你們看行不行。”
父親沉吟道︰“可以。我跟老村長打個招呼，讓他幫著物色幾個靠譜的。”
上午，江桃去了村委會。老村長一听，拍著胸脯保證︰“江老板放心！包在我身上！肯定給你挑最好的苗子！”
他顯得異常熱情，當天下午就領來了一個姑娘。
姑娘叫彩鳳，穿著件嶄新的碎花襯衫，頭發梳得油光水滑，一進門眼楮就滴溜溜亂轉，打量著江家這棟小別墅，嘴角帶著點自以為是的笑。
“江老板，這是我家遠房佷女，彩鳳。”
老村長搓著手，臉上堆笑，“心靈手巧！在鎮上裁縫鋪學過三個月！肯定符合您要求！”
彩鳳上前一步，聲音又尖又亮︰“江姑姑好！我早就想去滬市見見世面了！听說您那兒工錢高，包吃住？什麼時候能走？”
江桃沒接話，目光落在彩鳳那雙手上。“在裁縫鋪學過？會做什麼？”
“啥都會點兒！”彩鳳揚起下巴︰“鎮上好多人都找我改衣服呢！”
江桃從屋里拿出幾塊零頭布和針線︰“隨便縫個什麼我看看。”
彩鳳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還要現場考校。
她接過針線，手指有些僵，穿針就費了點勁。下針時更是歪歪扭扭，線腳又疏又亂，還不如店里剛來的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