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滬市的車上，氣氛安靜了不少。連最鬧騰的顧蘭雪也蔫了，靠著車窗打盹。
顧盼小聲問“江姨，西湖以後還會去嗎？”
“會的。”江桃理了理有點亂亂的頭發，“下次去。”
大巴車進站，熟悉的喧囂撲面而來。扛著大包小包的人流推著他們出了站。
滬市的天空灰蒙蒙的，空氣里是熟悉的的氣味。
一下車，顧玉樹就深吸一口氣“還是家里的味道沖！”
弄堂口，幾個鄰居正坐著餡料。看到他們回來，紛紛打招呼。
“回來啦？杭州好玩嗎？”
“好玩！”顧玉樹搶著答，“西湖老大老大了！”
“哎喲，玉樹怎麼好像還有點黑呢！”
走到家門口，門鎖著，一切還是離開時的樣子。顧有為打開門，一股淡淡的灰塵味。
“趕緊收拾收拾，燒水洗澡！”顧有為把旅行袋扔在牆角。
孩子們歡呼著沖進各自房間。
忙忙亂亂一下午，洗澡，收拾髒衣服，把帶回來的特產分給左右鄰居，家里才漸漸恢復秩序。
晚飯是簡單的掛面和一碟子青椒炒肉，孩子們卻吃得格外香。
第二天一早，生物鐘把江桃叫醒。她輕手輕腳起床，準備去店里。
顧有為也醒了，嘟囔一句“再多睡會兒唄。”
“歇夠了。”江桃扎好頭發，“店里堆了半個月的事。”
她走到繡坊門口，掏出鑰匙，轉了兩下才打開。
卷簾門嘩啦啦推上去，陽光照進店里，細碎的灰塵在光柱里浮動。
一切都和她離開時一樣，衣服掛得整齊，玻璃櫃台擦得干淨。女孩們顯然很盡心。
她走到櫃台後，摸出賬本。
她翻開賬本，一頁頁看去。
曉芸的字跡工整，每一筆進出都記得清楚。
江桃嘴角微微彎了一下。她打開錢箱，清點了一下，和賬目都對得上。
正看著，門口突然一暗。曉芸來了，看見江桃，眼楮一亮“江老師！您回來了！”
她手里還提著兩個熱乎乎的菜包子，“還沒吃早飯吧？給您帶了一個。”
“吃過了。”江桃笑笑“這半個月，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曉芸連忙擺手，有點不好意思，“就是……前幾天工商局的同志來回訪，問那些冒牌貨的事，我按您走時交代的說了，他們說會繼續跟進。”
“嗯。”江桃點點頭。
“店里沒事吧？”
“沒事！都好！”曉芸說著，又想起什麼，“哦對了，昨天下午有個女同志來找您，看了報紙上介紹您的文章，想跟您談談合作，看能不能代銷咱們的衣服。我讓她留了個地址和電話。”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條，遞給江桃。
江桃接過紙條看了看，折起來收好。
陸續有老主顧上門，看見江桃回來，都笑著打招呼。
“江老板回來啦！”
“玩得開心嗎？杭州好不好？”
“正好，我女兒要結婚，來做件紅大衣，就信你的手藝！”
江桃拿起尺子，對等著做紅大衣的顧客笑了笑“您這邊請，我先給您量尺寸。”
下午，店里稍微清閑些。江桃拿出那張寫著地址電話的紙條。
接電話的是個爽利的女聲，一听是江桃，語氣立刻熱絡起來。
“江老板！您回來了？我姓趙，趙美娟。冒昧打擾，我是真喜歡您家衣服的樣子，料子也好！我在浦東這邊開了個小百貨櫃台，就想問問，能不能從您這兒進點貨？不要多，先拿幾件試試看……”
江桃听著，手指無意識地繞著電話線。
代銷這事，她沒想過。
“趙同志，”她聲音平和，“謝謝你看得起。不過我這店小，都是自己設計自己賣，沒往外批過貨。”
電話那頭急忙說“我懂我懂！就是覺得您這衣服好。規矩您定，怎麼結賬都行！要不……您什麼時候方便，我過來一趟？當面談？”
江桃沉吟了一下。她的這些衣服，要是能多個售賣的地方也是好事。
“明天下午吧，”她說，“店里兩點以後人少點。”
“哎！好 ！謝謝江老板！明天我一定到！”
掛了電話，江桃回到店里。曉芸好奇地問“江老師，真要坐批發生意啊？”
“看看再說。”江桃沒多說。
第二天下午，剛過兩點，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就風風火火地進了店。
短發，穿著利落，手里提著個包。一進門就笑“是江老板吧？我是趙美娟！”
她眼楮飛快地在店里掃了一圈，落在衣服上，亮了起來，不住點頭“真好！比報紙上登的圖片還好！這做工，這料子！”
江桃請她坐下。
讓曉芸倒茶。
“江老板，不瞞您說，我那小櫃台，就是掙個辛苦錢。我就想有點不一樣的東西，能留住客。您這衣服，樣式新，質量硬，我看行！”
她說話語速快，卻條理清楚，“您放心，價格我一定按您定的價賣，絕不亂來。賣完了結賬，賣不掉的，我給您原樣送回來，絕不叫您吃虧！”
江桃听著，看看她急切又真誠的臉。
“先少拿幾件試試水吧。”江桃最終說，“樣子你可以選，每個樣式最多兩件。賣得好，下次再多拿。賣不掉，一個月為限，拿回來退我。”
“太好了！”趙美娟喜出望外，立刻站起身去挑衣服。
她一邊挑一邊嘖嘖稱贊。
最後定了五件大衣，三件連衣裙。江桃開了單子。
“這商標，”趙美娟指著衣領處的金桃子，“我一定跟客人說清楚，是正牌貨！”
江桃點點頭“牌子不能摘。”
“您放心！”
趙美娟仔細地把衣服疊好，放進袋子里，付了定金，千恩萬謝地走了。
曉芸在一旁看著，有點擔心“老板，這就給她拿走了？萬一……”
“試試看吧。”江桃看著趙美娟遠去的背影。
“是好是壞，總得邁出這一步才知道。”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電話鈴響了。
江桃擦擦手，過去接。
電話那頭，趙美娟的聲音興奮無比“江老板！賣掉了！兩件大衣，一條裙子！客人特別喜歡！剩下的幾件也有人問！您看……下次我能不能多拿幾件？再帶點新樣子？”
江桃握著听筒。
“可以。”她說，聲音里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快，“你周末過來吧，剛做出來幾件新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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