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新遞給江桃一本劇本︰“最重要的是,服裝要成為角色的一部分,要隨著她的成長而變化。”
江桃快速瀏覽著劇本大綱,心跳加速——女主角周雪從溫順繡娘到覺醒女性的轉變歷程,與她自己的創業經歷竟有幾分相似。特別是讀到周雪用刺繡密碼傳遞革命情報的情節時,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中成形。
“徐導,”江桃抬起頭,聲音因興奮而微微發顫,“我想用甦繡技法來展現周雪的內心變化。比如初期可以用傳統的平繡表現她的溫順;覺醒階段加入打籽繡,象征內心萌發的種子;革命時期則用亂針繡,表現她打破常規的勇氣……”
徐克新的眼楮亮了起來︰“有意思!你能做幾套樣衣給我看看嗎?一周時間夠不夠?”
“一周足夠了。”江桃自信地回答。
離開會議室時,她們在走廊上遇到了剛才被拒的馬麗娜團隊。馬麗娜本人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優雅女性,穿著量身定制的高級套裝,胸前別著一枚金馬獎章。
“這就是徐導新找的天才?”馬麗娜上下打量著江桃樸素的棉麻連衣裙和布鞋,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听說是個做冰淇淋的?電影服裝可不是往蛋糕上擠奶油那麼簡單。”
她身後的助手們發出一陣輕笑。曉芸氣得臉都紅了,想上前理論,被江桃一把拉住。
“馬老師,”江桃不卑不亢地說,“您說得對,電影服裝確實不簡單。但刺繡也一樣——它不只是裝飾,而是千年來中國女性書寫歷史的方式。我們的祖先用針線記錄戰爭、愛情、生離死別,這些故事放在今天的大銀幕上,應該不會比任何人差。”
馬麗娜愣了一下,隨即冷笑︰“伶牙俐齒。一周後見真章吧。”
回到繡坊,江桃立刻召集全體成員開會。當她宣布要接電影的服裝設計時,姑娘們都驚呆了。
“我們要給電影做衣服?還是沖奧大片?”繡娘小雨捂住嘴,“這……這怎麼可能……”
曉芸卻已經翻開劇本仔細閱讀起來。片刻後,她抬頭看向江桃︰“江老師,我覺得可以做。”
江桃眼楮一亮︰“太好了!曉芸,你負責女主角轉變期的服裝設計。小雨,你研究少女時期的周雪;芳芳,你負責革命時期的造型。”
接下來的一周,繡坊變成了一個熱火朝天的工作室。江桃請丈夫顧有為來講解電影服裝的特殊要求,比如要考慮鏡頭畸變、不同場景的光線條件等。
姑娘們白天研究劇本、畫設計圖,晚上輪流在繡架前工作到深夜。
江桃自己則負責最關鍵的幾套服裝——特別是周雪用刺繡密碼傳遞情報的那場戲。她創造性地將摩斯密碼轉化為甦繡紋樣,在看似普通的牡丹花蕊中隱藏了情報信息。
樣衣評審當天,和平飯店的會議室里坐滿了人。除了徐克新和制片人外,還有剛確定出演的男主角張毅——這位國際影帝專程從bj飛來參加服裝審定。
馬麗娜團隊首先展示。她們的設計華麗精致,完美還原了民國時期的時尚潮流,獲得了制片團隊的一致贊賞。
輪到江桃團隊時,會議室里的氣氛明顯冷淡了許多。當江桃的姑娘們小心翼翼地展開樣衣時,有人甚至發出了不屑的輕笑。
“這算什麼電影服裝?”一個副導演皺眉,“太素了吧?”
確實,相比馬麗娜團隊的華麗作品,江桃的設計乍看之下樸素得多。女主角初期的幾套衣服都是簡單的棉麻材質,顏色淡雅。但當她展示服裝細節時,情況開始變化。
“請看這里,”江桃指向袖口的一排小花,“這是周雪初期的心態——每朵花看似相同,但細看會發現每片花瓣的針法都有微妙差異,暗示她內心已經開始質疑千篇一律的生活。”
隨著她一件件展示後續服裝,會議室漸漸安靜下來。當那套隱藏密碼的刺繡旗袍展開時,連馬麗娜都忍不住湊近觀看。
“這個設計太妙了!”男主角張毅突然開口,“周雪用刺繡傳遞情報的情節是劇本的轉折點,這件衣服讓這個設定變得無比可信。”
徐克新導演一直沉默地觀察著,此刻他走到那套革命時期的服裝前,用手指輕輕撫過上面充滿力量感的亂針繡紋路︰“這些線條……像不像刀光劍影?”
江桃點頭︰“正是這個用意。”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馬麗娜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我需要和制片組商量一下。“徐克新最終說道,“請各位稍等。”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曉芸緊張地絞著手指,小雨則不停地咬著下唇。只有江桃安靜地坐著,目光落在自己設計的服裝上——她相信這些會“說話”的衣服。
半小時後,徐克新獨自回到會議室。他徑直走向江桃,伸出手︰“恭喜,你們的團隊將負責我們新電影的全部服裝設計。”
馬麗娜猛地站起來︰“徐導!她們根本沒有電影服裝經驗!這會毀了整部電影!”
“正相反,”徐克新平靜地說,“她們不懂電影,所以沒有那些條條框框。但她們懂故事,懂人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離開時,張毅特意追上江桃︰“江老師,我很期待穿著您設計的服裝表演。您對周雪的理解甚至比我們演員還深刻。”
江桃謙虛地笑笑︰“是劇本寫得好。對了,您飾演的角色也有幾處可以用刺繡展現內心世界……”
時間過得很快,江桃很快就帶著自己的人加入了電影團隊。
《繡春刀》開機前兩周,江桃的工作室燈火通明。二十多名繡娘分成三班倒,日夜趕制電影所需的近百套服裝。江桃自己已經連續三天沒回家了,眼楮布滿血絲,手指上纏著好幾處創可貼。
“江老師,您看這樣行嗎?”小雨捧著一件剛完成的旗袍走過來,這是女主角周雪在電影中最重要的戲服之一——她穿著這件衣服完成了第一次情報傳遞。
江桃仔細檢查每一個針腳,輕輕點頭︰“花蕊里的密碼紋路再加密一些,鏡頭特寫會看得太清楚。”她正要示範,工作室的門突然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