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簽了。60萬匯款無需學校退還。學校需要安排化學系老師帶領技術人員到花都油脂廠指導生產配方跟工藝，並且針對現有生產線提出改進方案……”
跟侯國勇談妥後，謝威直接回來找李瑞。
在他提出按照區域劃分市場，並把利潤分配調整到25:75，直接讓出5個百分點的利潤，在合同中增加生產規模擴大等費用也可以算到成本中，前提是獲得校企聯合辦的同意。
條件依然苛刻。
侯國勇跟趙良玉兩人商量了好一陣，提出合作期限內學校其他日化產品需要優先供應花都油脂化工廠，廠里沒有需求，尋找其他合作者，也需要先跟油脂化工廠打招呼……
對于這些條件，謝威同意了。
謝威很清楚，侯國勇之所以如此痛快就同意了苛刻條件，產品市場潛力巨大、沒有替代者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雙方都清楚感受到︰吃大鍋飯的日子不長了。
市場，才是企業生存下去的關鍵！
花都油脂化工廠是試點。
有著獨立經營、自負盈虧的哈工大校企聯合辦同樣是試點。
試點跟試點的合作，在目前階段，才是更穩妥的。
簽合同前，謝威提出花都油脂化工廠內部不穩定的問題會影響合作，侯國勇保證回去就會著手解決。
侯國勇同樣針鋒相對提出了對李校長胡亂干涉校企聯合辦的擔憂。
“搞定了？好！不錯！我就知道你能輕松搞定他們！學校派人進行技術指導的事，你跟康毅商量就行……”
一邊翻看袁振越遞過來的合作協議，一邊听取袁振越對合作內容更詳細的匯報，見三個技術全達成合作，入了學校小金庫的60萬不用還給花都油脂化工廠，李瑞的笑容一直都沒停過。
毫不吝嗇對謝威的夸贊。
“校長，合作雖然搞定了，錢也不用再還給他們，我覺得咱們需要談談。”
默默喝著校長親自泡的鐵觀音的謝威，一直等李瑞把情況完全了解，合同也看完，才平靜地開口。
“談啊。只要不談錢，啥都可以談！”
即使在極度興奮的情況下，李瑞也沒有得意忘形，依然堅守著底線。
只要不談錢，什麼都可以談！
“不談錢。談談校企聯合辦的事。”
謝威已經不想去評判李瑞這種行為有多無恥。
“？？？”
李瑞疑惑地看著謝威，校企聯合辦有什麼好談的？
雖然謝威只是掛著顧問頭餃，可實際上，謝威更有話語權啊。
“校企聯合辦需要獨立于學校之外，獨立經營、自負盈虧，只負責每年向學校匯報發展計劃，給學校提供經費需要根據發展計劃以及當年盈利情況……”
謝威不理會李瑞的驚愕，直接提出了要求。
提出的這一切，就是為了讓李瑞不胡亂干涉校企聯合辦，尤其是動校企聯合辦的錢。
“不行！校企聯合辦屬于學校後勤系統……”
李瑞瞬間明白謝威想要干什麼。
不等他說完，粗暴地打斷了謝威的話，斷然拒絕。
開玩笑呢！
按謝威提出的要求，校企聯合辦雖然依然是學校下屬單位，卻脫離了學校的掌控，尤其是讓自己這個校長也不能隨意干涉校企聯合辦運營。
如何能同意？
“不給校企聯合辦政策，您強行塞給我的顧問頭餃我就不要了。以後校企聯合辦的事，我不會再管。我會安心當個學生，努力學習，爭取畢業後為國家現代化建設做出更大貢獻……”
謝威平靜地說完這番話後，直接起身離開了李瑞的辦公室。
沒有再像之前憤怒、不滿。
李瑞愣了。
袁振越也愣了。
一直到謝威的背影消失在辦公室門外。
“小袁，謝威這是在威脅我？”
好一陣，李瑞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不可思議地詢問袁振越。
“沒有吧？”
袁振越明知道謝威直接用行動威脅校長，可他不敢說。
兩個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屁的沒有！他就是在威脅我！讓我一個校長不能掌握學校下屬單位？做夢呢！”
李校長一臉不屑地說道。
謝威讓自己不干涉校企聯合辦，不就是不讓自己對校企聯合辦的經費插手，那怎麼行？
別的可以不管。
學校的錢，校長不能不掌握。
誰掌握錢袋子，誰的腰桿才硬。
“校長，如果謝威真不管校企聯合辦……”
袁振越小心翼翼地提醒校長。
最了解市場、能搞錢的，目前最適合的只有謝威。
其他人都不知道校企聯合辦怎麼運營。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還是學生身份，謝威不會只掛顧問頭餃，而是校企聯合辦的實際負責人。
“唉……”
李校長沉默了。
沒有校企聯合辦的經費，學校很多計劃都得擱置。
剛開始啟動沒多久，人都沒有調配幾個，就搞了上百萬。
隨著紅光廠電飯煲跟花都油脂化工廠的各種日用品投入市場，資金會源源不斷地進入校企聯合辦。
為此，李校長已經開始著手修建新教學樓跟宿舍、進一步擴大學的規模的計劃了。
看著校企聯合辦有錢不花，學校受窮？
怎麼能行！
••••••
“謝威啊，芯片這塊真得加快了。金屬材料研究室按照你提出的方案，往合金里面加入稀土元素的實驗進展很快；410的設計團隊，也開始研究進一步提高燃燒室溫度；在發動機控制系統方面，卻因為不了解數據處理芯片的性能，無法下手……”
吳浩文在學生宿舍找到了謝威。
苦著臉向謝威提出了發動機團隊面臨的問題。
之前的發動機，由于電子基礎技術太差的原因，采用機械控制的方式。
謝威之前提出利用高性能芯片，通過高性能傳感器對發動機燃油噴射、燃燒室溫度、點火時機、動力輸出等一系列關鍵參數進行監視、控制，以此優化發動機動力性能。
如此方案，大體能讓渦扇6發動機的性能提升30%左右。
如此情況下，410技術團隊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投入了改進設計工作。
謝威要求發動機芯片還需要跟戰機飛控系統緊密聯系，從而提升戰機綜合機動性能。
“吳老師，這事情找我也沒用啊。芯片性能提升，哪里是我一個學生能干涉的！”
眼前的吳浩文，顯然是李瑞那老頭安排來找自己的。
要不然，來不了這麼快。
芯片的情況，誰都知道，早不來問，現在來？
“怎麼能沒用！利用芯片提升發動機性能是你提出來的，解決無線電14廠芯片生產質量也是你提出的，芯片更是按照你的要求設計的……”
吳浩文見謝威一臉抵觸，急忙說道。
哪怕說了，謝威也是不以為然，嚴肅地提醒謝威︰“謝威，你可別在這時候撂挑子，不然所有項目都得出問題。”
“能出什麼問題？”
謝威對吳浩文的話嗤之以鼻。
哪怕對方是領導，絲毫面子都不願意給。
“……”
吳浩文沒想到，謝威比校長說的還難纏。
校長只是告訴他謝威可能撂挑子，讓他來勸說，沒告訴他謝威為什麼要撂挑子的實情。
見謝威如此態度，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校長讓您來的對吧？”
見吳浩文皺起的眉頭，謝威笑著問他。
吳浩文點頭，也不說話。
“我要求校長不干涉校企聯合辦的運營，尤其不能胡亂動用校企聯合辦的資金，他沒同意。所以，這會兒您出現了。”
“校企聯合辦是學校下屬單位，校長無權干涉運營？”
吳浩文不可思議地看著謝威。
一個單位一把手不能對下屬部門進行干涉，那還當什麼一把手？
甚至，吳浩文有些佩服謝威的膽子︰現在還是學生，就開始跟校長爭奪權利了。
“對！校企聯合辦的成立不只是轉化學校研發出來的技術成果，也承擔為學校籌集技術研究經費的重任。按校長的搞法，有錢就挪走，校企聯合辦什麼都干不了！沒錢，怎麼發展？”
對吳浩文，謝威沒有隱瞞。
吳浩文是搞航空航天動力系統的，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很可能會成為戰機項目的總負責人。
他要通過吳浩文把自己的想法傳遞給李瑞。
“校企聯合辦目前沒有項目，也不急著用錢啊。”
吳浩文眉頭擰得更緊。
他不知道內情，卻清楚年輕的謝威不會無緣無故地準備撂挑子，要不然，早就呵斥對方了。
謝威是大一學生不假，進入學校前已經有五年工作經驗。
眼前這明顯是謝威跟校長爭奪校企聯合辦的權利。
盡管吳浩文認為自己沒有看輕謝威，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77/78兩級學生，學校沒有任何領導跟老師會把他們當成單純的學生，都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一個個跟人精似的。
教育系統的人都清楚︰國家人才培養斷層多年，無數單位都的用人都青黃不接。
恢復高考前推薦上大學的學生不僅數量少，大部分在進入大學前，基礎都很差。
通過高考篩選出來的前幾批，在急缺人才的單位，肯定會受重用，未來發展潛力巨大。
吳浩文還是希望能說服謝威不要為了校企聯合辦的權利跟校長把關系搞僵。
“沒有項目，不需要花錢？”
謝威冷笑了一聲。
“吳老師，李校長沒有告訴你校企聯合辦需要向合作的花都油脂化工廠提供人工合成香料以及AES？找廠生產或是建設工廠，不需要錢麼？後續技術研發，不要錢？”
說到後面，謝威的語氣不客氣起來。
吳浩文默然。
“還有，非上級下發的研發任務，都需要校企聯合辦籌錢。學校自籌經費立項上，前期必須先側重能賺錢的。校長側重軍用技術的研發……”
謝威的臉上神情變得嚴肅。
李瑞跟學校領導的心思謝威能理解，卻無法支持。
不只是學校領導們如此心思，全國只要跟軍事沾邊的單位都是如此。
尤其是在部隊呆過的領導，無論長征路還是抗日戰爭，再到後來的解放戰爭，半島上單挑17個堂口，都是被敵人飛機大炮炸得抬不起頭來。
落後，就得挨打。
軍事科技方面落後了，不僅要挨打，還會被打得很慘。
軍事技術的研發，投入回報比很高，誰都知道。
所有先進民用技術都源于軍事技術，如同謝威搞的電飯煲，就是當年鬼子為給部隊供應部隊開發……
軍用技術通過先進武器裝備對大量先進技術系統集成，投入太大、研發周期太長，回報周期也長。
即使研發出來，也沒法直接轉化成民用產品。
涉及國防安全！
甦聯把舉國之力全部投入到軍事工業領域的研究上，在無數領域，走到了世界前列，現在跺跺腳，整個藍星都得抖三抖。
美帝聯手整個西方世界，在軍事實力上都無法完全跟甦聯叫板。
甚至，十多年後解體的甦聯留下的部分技術，在未來幾十年，全世界都還沒追趕上。
如此強大的甦聯，卻因為“星球大戰計劃”，直接被PPT拖入太空軍備競賽，因為經濟畸形，短短幾年時間一個龐大帝國就轟然倒塌……
所有的一切謝威都清楚，卻無法詳細解釋。
••••••
“他是這樣說的？”
哪怕吳浩文把謝威的話轉述得非常清楚，李瑞還是不相信，“難道他不知道國防安全至高無上？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給國防讓路？落後，就得挨打！”
“謝威說讓您等幾天看看情況再決定，他不著急。”
“等什麼？”
李瑞愕然。
“具體沒說，我覺得應該跟明天召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有關系。”
吳浩文說道。
謝威透露的意思應該是十一屆三中全會，說是應該會有新的大政策。
可謝威沒明確說，吳浩文自然不好傳話給校長。
“十一屆三中全會？”
李瑞的眉頭擰到了一起，“難不成，國家政策會出現很大變化？”
國家政策發生變化，李校長是有預感的。
從76年開始，一部分生產質量差、技術基礎不好的單位，就開始被削減計劃訂單；這兩年，國家下發的生產計劃也在不斷地縮減，上級更是早就開始鼓勵下屬單位不等不靠、自力更生。
大批軍事研究項目因為十多年無法取得進展，基礎配套跟不上，資金需求龐大，現如今，也因為逐漸減少的經費投入而慢慢陷入停滯。
紅光廠就是最早一批被削減計劃訂單的單位。
謝威扭轉了紅光廠工資發不起的局面，並且讓這家小工廠的小日子紅火起來。
“跟試點有關系？”
李瑞低聲問吳浩文。
吳浩文茫然地搖頭，他並不清楚這些。
雖然每天都會看報紙，听廣播。
“最大新聞是昨天發表的《中美建交公報》，從明年1月1號開始，咱跟美帝相互承認並建立外交關系；另外，南邊有頻繁軍事調動……”
一旁的劉德寶把目前國內最大的新聞說了出來。
“從尼克松訪華後，跟西方的交流就變得頻繁，恢復外交關系是早晚的事情。南邊的軍事調動，廣播跟報紙沒有任何報道，謝威接觸不到，跟軍事應該沒關系。”
劉德寶剛說完，李瑞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花都油脂化工廠是為了出口；紅光廠的電飯煲跟高壓鍋也準備出口創匯……”
吳浩文突然說到，“這兩家廠跟校企聯合辦一樣，都是試點！”
試點！
李瑞跟劉德寶兩人瞬間恍然大悟。
“難不成，謝威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李瑞剛說出這話，就果斷地搖頭把這不切實際的想法給甩出了腦海。
“校長，現在怎麼辦？是先等等還是？”
對于校長跟學生爭奪權利的事情，吳浩文不想去介入。
可根本繞不過去。
“他不是說讓等麼？那就先等幾天，看看再說吧。”
李瑞也沒有好的辦法。
真按照謝威提出來的，他不去動校企聯合辦的錢？
做不到。
另外兩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當12月23日李瑞通過中央廣播電台的廣播了解《十一屆三中全體會議公報》後，整個人再也坐不住了！
“~全黨工作的著重點和全國人民的注意力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多方面地改變同生產力發展不適應的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築，改變一切不適應的管理方式、活動方式和思想方式，因而是一場廣泛、深刻的革命。”
“……采取一系列新的重大的經濟措施，對經濟管理體制和經營管理方法著手認真的改革，在自力更生的基礎上積極發展同世界各國平等互利的經濟合作，努力采用世界先進技術和先進設備，並大力加強實現現代化所必需的科學和教育工作……”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公報》內容很多。
善于從中抓取關鍵內容，並且解讀政策的李瑞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些內容綜合起來，其實不多︰改革開放、國家工作重心全面轉移到經濟基礎建設上來！
看到這些內容，再聯想到謝威當初忽悠自己去問上級要政策，建立校企聯合辦，不剛好都符合這些政策？
一想到這些，李瑞整個人都麻了！
謝威真的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