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都到了北平,林澤一個電話又把柱子從津門叫來,當晚林澤、王小手、謝全、柱子還有鈕三兒,又在東便門住巡所後面那條街上的二葷鋪吃飯。
如今二葷鋪鳥槍換炮,也算是一家中等規模的小飯館了,巡警系統的人都很喜歡來這吃飯,因為胖老板兼廚子拍著胸脯保證,他的特色菜都是林爺親自品鑒過的。
北平協管局的人已經過去打前站,已經過去吃飯的客人,全都代為結賬,然後每桌又給了幾塊大洋的賠償,沒吃完的菜也都裝起來帶走。
每位客人都非常通情達理。
北平協管局的幾個最大的頭頭都來站崗了,的確沒有不通情達理的。
隨後幾個人往後廚送食材、油鹽醬醋什麼的,如果時間允許,他們恨不得新砌一個灶台出來。
胖老板激動的渾身發抖。
他當初是經歷過這個排場的,知道遇到這種場面只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林爺要來了!
果不其然,華燈初上時候,林澤一行人到了飯店。
他甚至還跟胖老板握握手,“可以啊掌櫃的,你這體格也是附近獨一份了,這兩年非但沒瘦,還胖了不少。”
“托您福,托您福!”
想想等會做飯還得先洗手,胖老板非常惋惜,要是林爺走之前能再跟他握一下就好了,那他這個月都不洗手了!
酒是二鍋頭,菜是大肘子、紅燒肉、醬豬蹄等硬菜。
柱子吃了個不亦樂乎。
他相較以往更不愛說話,但王小手和謝全卻從他身上看出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柱子深得林爺信任,恐怕背著更艱巨的任務啊。
王小手突然無限感慨,自己當了偵緝隊長,這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謝全更牛逼,人家現在是治安軍的參謀部長,十來萬治安軍,都得听他訓示,柱子雖然不知道在干什麼,但受到重用是肯定的,要不然林爺也不會特意讓他到津門去。
鈕三兒就更不用說了,大名鼎鼎的鈕主任,手眼通天。
短短四年時間,這一個小團體竟然能達到如此高度,全是林爺提攜啊!
想到這,王小手舉杯道︰“快過年了,咱們一塊兒敬林爺!”
“敬林爺!”
這一頓飯吃到午夜,鈕三兒沒喝酒,柱子喝了不少,但一點醉意都沒有,王小手跟謝全爛醉如泥,林澤也有點微醺的意思。
晚上回了林府,讓丫鬟伺候著洗了洗,就沉沉睡去。
...............
過了臘月二十三,街道上明顯熱鬧起來。
其實今年的日子較之以往更不好過,小鬼子後勤吃緊,又連續打了兩場大仗,偏偏今年的收成一般,許多人背井離鄉逃難,北平南郊的人牙子相當活躍,專門在難民里挑模樣漂亮的大姑娘。
大家都知道這些人牙子賣了姑娘以後會送到什麼去處,但沒辦法。
把自個兒賣了還能換三塊五塊大洋,自己也能有個吃飯的去處。
要不然,可真就得活活餓死了!
進了冬天開始,華北開發株式會社就在城外設了粥廠,打著“促進東亞共榮,感恩日本天皇”的旗號施粥。
表面上是這樣,其實有人私下里傳,這都是林爺力排眾議定下的,之所以要打著這個旗號,那是怕日本人不讓。
這粥廠到現在也算是活人無數,甚至有老百姓給林澤立了長生牌位,林澤知道以後,讓協管局嚴加排查,絕對不許這種情況出現。
文三兒最近過得很不如意。
他頭兩個月染了風寒,在床上躺了小半個月才下地,為此借了車廠的高利貸,至今仍然欠著好幾塊大洋,而且這錢還越滾越多。
世道不好,拉車的人越來越多,文三兒在城里轉悠,以前一天能拉個三毛五毛的,好歹能顧住嘴,可現在別說吃飽了,交完車份兒以後還倒欠車廠的錢!
“他媽的,這狗日的車廠掌櫃,整天斗狗斗雞養蟈蟈,還他媽弄了幾只鳥,伺候鳥跟伺候爺爺似的,嘿!這不干人事兒的畜生,可不就得待在畜生堆兒里!”
他今天一大早出來轉悠,還沒拉上貨,正耷拉著腦袋往城外挪,想著到粥廠喝一碗粥去。
要擱以前,他是不願意干這事兒的,太掉價兒!
去跟那些災民搶食,那他成什麼了!
可現在肚里頭沒食,身上發冷,再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走著走著,忽然有人叫他,“文三兒?是文三兒嗎?”
文三抬頭一看,確是路過綢緞莊門口,段掌櫃正遠遠的喊他呢。
趕緊調轉車把,到門口把車放下,麻利又俏皮的打了一個千,“段掌櫃,您發財!有什麼事吩咐小的?”
段掌櫃看起來消瘦許多,臉色也有點蠟黃,咳嗽兩聲,“文三兒,你拉著空車,到哪兒去?”
文三兒本想說到城外喝粥去,但又覺得丟臉,“段掌櫃,這是別人訂了我的車,正準備過去呢。”
段掌櫃聞言道︰“那我不耽誤你了,年下買賣忙,本來想用你的車在各個鋪子之間轉運點布匹........”
文三兒馬上把話接過來︰“忙?出來都是為了朋友!不瞞您說,我這趟也是給朋友干活兒,他能等,您這買賣可等不了,我先給您忙活著!”
“這方便嗎?”
“方便!方便!”
文三兒就在段掌櫃這里忙活了一上午。
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活,比方說內城的鋪子缺了什麼樣色的綢緞、布匹,文三兒就從庫房里取了送去,外城的缺了什麼貨,就從其他鋪子調了讓文三拉過去。
這活兒又輕快,中間沒事還能坐在鋪子里烤火喝茶休息,別提多美了,趕在中午頭,文三兒還在鋪子混了一頓飯,雜和面的窩頭,文三兒吃了八個,就了半碗咸菜!
臨到回去了,段掌櫃一出手就是五塊大洋。
文三兒這回卻不接了,“掌櫃的,我吃了您的飯,還在您這烤了火,喝了茶,攏共攏沒跑兩趟活,您拿這麼多錢,是打我臉呢,掌櫃的,今天就算您請我吃了頓飯,工錢啊就算了,都是朋友!”
段掌櫃收了錢,笑道︰“文三兒,你是講義氣的,這樣,我有點不好賣的布,你拿回去,做兩身衣裳。”
文三兒心里嘀咕,這布料不當吃不當喝的,我家里又沒個女人,誰給我做衣裳啊!
索性把伙計搬上車座的兩匹布拉到一家當鋪。
當鋪的老朝奉是明眼人,搭眼一看,就知道這是鑫匯盛綢緞莊的上好洋布。
語氣不陰不陽道︰“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