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緝隊門口停下幾輛卡車。
打頭的是一輛小車，高升平從上面下來，黑風衣黑禮帽，一伸手抽出一根煙，又一伸手掏出打火機。
等卡車上的巡警和一部分憲兵都下來，他帶人進了偵緝隊。
偵緝隊的人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那不是高副廳長嗎？”
“沒錯兒，高副廳長又胖了！”
“瞧你那嘴碎的，他胖不胖，跟咱們有關系嗎，問題是他帶這麼多人來干什麼了？”
“要不要上去攔著？”
“攔著？你看這又是巡警又是憲兵，你再看看高副廳長那臉色，都跟我家的鍋底灰差不多了，你去攔吧，我給你準備好棺材，放心，汝妻女吾養之。”
“滾！”
一時間，老高帶著人穿過一個個院子，竟然沒遇到阻攔。
快到了焦振國的小院兒，才遇到人上前盤問。
“干什麼的！”
老高也是有狗腿子的，這種場面自然不用親自說話，頓時有幾個廳里的狗腿子上前，“瞎了你們的狗眼，沒看見高廳長來了嗎！干什麼，當然是檢查工作，你們焦隊長呢！”
那幾個對焦振國忠心耿耿的偵緝員面面相覷，一個人跑回去通報，另外幾個則是抽出家伙跟高升平帶來的人對峙，氣氛一時間有點緊張。
老高皺皺眉頭，“都把家伙收起來，自家兄弟，不要傷了和氣。”
他心里暗罵北原蘭介，這種事兒，讓憲兵出馬就行了，非讓自己來抓人，偵緝隊有人有槍，焦振國這家伙看起來還是收買了一些人的，要真動起手了，不光是傷和氣的問題，這差事也算辦砸了。
副廳長跟偵緝隊長大打出手，明天這爆炸性的新聞都能傳到津門，成為老少爺們兒的下酒談資。
表面上波瀾不驚，實際上老高一個勁的嘀咕，自己穿的這勞什子防彈衣，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過了一會兒，一個偵緝員跑回來，“焦隊長請高廳長進去！”
一個狗腿子立馬炸毛，“他娘的，讓你們隊長出來，跟我們走！”
隨著氣氛再一次緊張，鬼子的憲兵也不耐煩了，什麼隊長不隊長的，在他們眼里還不算盤菜，可著北平城打听打听，我們這些憲兵除了听林爺的話，還怕過司令部之外的哪個人？
眼看就要開槍，高升平硬著頭皮阻攔，“都慢著！北原中佐閣下將此事交給我，現場的人都要听我指揮，都在這等著，我去見焦隊長！”
看起來挺有逼格的，實際上心里從焦振國到北原蘭介都罵了一個遍。
壯著膽子進了院子，又推開門進屋。
只見焦振國正坐在辦公桌後面悠哉悠哉泡茶呢。
高升平略微松了口氣，走過去，把槍拍在桌子上，“老焦，你我以前雖然不對付，但咱們都看在生民的份兒上，後來也處的不錯，哥哥我沒有想害你的意思，只是你的事發了，跟我去憲兵司令部吧。”
焦振國眨眨眼楮，一臉驚訝，“廳長，我以為您今天氣勢洶洶的來，是因為兄弟哪地方孝敬的不到位，怎麼，去憲兵司令部干什麼？”
老高好久不用的大腦瘋狂運轉，盡量組織著語言，“老焦，你也知道，咱們這些人，在司令部那里，是不可能獲得完全的信任的，有時候被懷疑，被內審，也是正常的事情，去把事情說清楚，上上下下的弟兄們都會幫忙的，你不信我，也得信生民。”
焦振國不說話了。
他在心里苦笑，他娘的，還是被發現了不對勁嗎？
得，老子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從復興社到紅區，干的一直是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的活計，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個結果，也是早有預料。
此時擺在他面前的有三個方案。
第一就是開槍干掉高升平，然後趁亂逃跑。
但先不說能不能跑出去，跑出去之後怎麼辦，還是一個問題。
第二就是乖乖跟老高走，但是可能受到相當殘酷的刑訊折磨。
說實話，焦振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扛住。
第三就是直接吞槍自殺。
就在這時候，段文軒端著茶盤進屋，一看到這場面，頓時愣住了。
手開始不受控制的哆嗦起來，這.....這是怎麼了？
看到段文軒，焦振國心中慘笑，唉，這孩子還不到二十，還沒娶媳婦兒呢。
當即說道︰“你這孩子，見了廳長就害怕？你哆嗦什麼，我的關東煙又抽完了，回頭給我買二斤來，等我回來抽。”
說罷，跟高升平道︰“廳長，這孩子是段掌櫃的兒子，林署長也打電話讓我多關照的。”
高升平看了段文軒一眼，點點頭。
隨後焦振國站起身來，“廳長，既然您都親自來了，我就跟您走一趟，反正我問心無愧，上面總不能屈打成招吧？”
這本來是焦振國面臨絕境無心說出的話，沒想到老高信了，他也覺得焦振國這家伙是間諜的概率不大，上面不過是搞內審搞得走火入魔了。
想到林澤的交待，老高知道松崎少將也不想讓焦振國被實錘是間諜，心里就有數了，心想這是不賣個人情，什麼時候賣人情？
拉過來焦振國，低聲道︰“記住，到了司令部，咬死了，什麼都別說，我自會替你活動，生民也說了，上面也不想賣掉你。”
說完，老高心里洋洋自得，要是這一次焦振國能夠躲過一劫，那以後對自己還不是感恩戴德，納頭便拜？
他這麼想著，帶著焦振國往外走，卻沒看到焦振國古怪的表情。
老焦听完高升平的低聲叮囑，都懵逼了！
臥槽！
難道高升平也是自己人？
這個孫掌櫃，還真是葷素不忌啊！
高升平這樣的貨色你們也要啊！
可隨即想了想，又覺得不對。
他現在也算是受過“教育”的人，基本上也摸清了組織上選人的邏輯，像老高這種人，或許可以成為合作的對象，但絕對不會被吸收。
因為他雖然不算十惡不赦，但過于貪生怕死，不適合干這行。
那就是林澤？
焦振國覺得，林澤應該不是哪方面的人，畢竟這家伙太壞了，整天撈錢，還是北原蘭介的鐵桿狗腿子。
可他畢竟跟自己還是稱兄道弟的，又一起喝過幾次酒，想要搭救自己也說不定。
想到這里，焦振國竟然有點淚目。
林署長，好人吶，講義氣！
我再也不暗地里罵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