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矮人王的覲見之行結束了。
離開王座廳後，培特迫不及待地脫離了【自我隱形術】的隱藏狀態，皺眉向布隆確認︰
“怎麼了？你發現哪里情況不對？”
在灰矮人王提到了幽暗三神之後，布隆的狀態就明顯出了問題。
一副震驚、氣急、憤慨的模樣。
肯定是哪里出現了問題。
“……”
布隆沉默半晌。
“我的朋友。”
“或許你應該換個問法。”
“不是哪里情況不對……”
“而是就壓根沒有對的地方！”
培特訝異︰“什麼意思？！”
他對深邃地域和灰矮人的了解都很少，這片地區對地表生活的人類而言本來就是神秘危險之地，各種資料記載少之又少，還有很多都是完全過時的錯誤信息，真要輕信那些東西，搞不好反而會把自己給帶進坑里。
各種情報幾乎全部來自他們抵達深邃地域後的所見所聞。
在培特的視角里，灰矮人王的態度十分積極，一副跟邪教徒勢不兩立的樣子，甚至敢放出狂言︰
“在深邃地域，連邪神都無法庇護他們！”
這本應是個好的信號。
布隆長長地嘆了一大口氣。
他用一種低沉、緩慢、迷茫的聲音，抬頭直勾勾地瞪著培特的眼楮︰
“現在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更壞的消息。”
不給培特反應的時間，布隆繼續道︰
“根據石堡矮人氏族中記錄的歷史。”
“雖然我們與灰矮人有著共同的祖先，身體里流淌著相同的血脈，但我們的祖先有一個本質的區別。”
“留在地表的矮人們虔誠地信仰和供奉著熔岩、鑄造與美酒三神， 們會將自己擁有的無上力量交予每一位有資格獲得賜福的矮人。”
“灰矮人……他們曾經同樣是信仰矮人三神的兄弟。”
“舊日時代終末前，他們的祖先與我們的祖先爆發了一次爭吵，出現了一個嚴重的分歧。”
“一部分矮人，他們不再願意向矮人三神獻上信仰，喊出了超凡歸于己身的口號。”
“為了躲避黑暗時代在普蘭蒂斯大陸遍地游蕩的魔物，這部分矮人集體前往了深邃地域，他們的首領，以鐵須為姓氏的矮人，堅定地相信，他們能在深邃地域找到足以生存下去的容身之處。”
“……”
培特隱約已經猜到了布隆接下來要說的話。
“正因如此。”
“灰矮人很早以前就成為了無信者！”
“別說矮人三神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向任何神明獻上信仰了！”
“鐵須大王有一句話說得是對的。”
“這里是深邃地域，諸神難以收到信徒的禱告，無從降下賜福。”
“所以……他們現在信仰的三神，全是我從未有過了解，甚至是聞所未聞的‘神明’！”
布隆語氣幽幽。
培特冷汗直冒。
他想到了一種異常恐怖的可能性。
深邃地域很可能是無上真理教會的那些邪教徒們的主場，甚至是他們的老巢！
如果他們的認知干擾和擦除，不僅能簡單地干涉某個人狀態、影響某片地區的認知，而且能……直接修改他人對神明的認知呢？
“你的意思是……”
“灰矮人王，他提到的那三位神明，很可能就是被無上真理的人散播開來的邪神信仰！”
“他的認知受到了影響，完全將邪神信仰當做了某種正常的信仰，甚至被擦除了灰矮人是無信者這件事！”
“他壓根沒覺得自己是邪教徒，依然會大張旗鼓地揚言要搜查和清剿所謂逃進深邃地域的邪教徒。”
“但他的邪神信仰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根深蒂固！”
頭皮發麻。
培特突然理解了，為何那位被肯瑞丁國王尊稱為“守望者”的巨龍會通過一道獨特的龍語魔法讓他去體驗和旁觀哈里斯•尤金的記憶。
對方分明是在他提前意識到無上真理的邪教徒們擁有的認知干擾手段有多危險！
如果他們毫無防備地直接來到深邃地域。
搞不好這個時候已經像灰矮人王一樣，狂熱地信仰起所謂的三神，或者完全沉迷于福音了！
這地方已經徹底瘋狂！
順著情況分析下去。
這里的情況簡直跟當初的石堡如出一轍！
一個套路下來的！
明面上一片安然。
背地里暗流涌動！
整個族群的權力擁有者被悄然滲透、腐化，為邪神源源不斷地提供著名為“信仰”的養分。
更加糟糕的是︰
石堡里的矮人數量眾多，那個被稱為“使者”的灰矮人沒法一蹴而就，只能徐徐圖之，求知信徒到來時，找到了他們暴露的破綻，一舉將其曝光然後消滅。
但是深邃地域里的灰矮人族群，想把他們給滲透干淨，那簡直再容易不過！
光是那讓人沉迷的福音粉末，現在幾乎無差別覆蓋了整個灰矮人族群，上到灰矮人王，下到格瑞那樣的窮光蛋，灰矮人人均福音上癮！
這里的情況比石堡糟糕的不止一星半點！
“往好處想……”培特干笑兩聲︰“至少我們搞清了目標。”
“無上真理的邪教徒傳播的邪神信仰，鐵須剛剛都告訴了我們。”
培特沒有直接提起那三位邪神的“名字”。
凡有訴，必被知。
這是在雷亞克王國里曾經人盡皆知的一句俗語，來自輝光神教。
意思是，凡人只要有提起神明的名號，哪怕沒有明確的表達訴求或祈禱，依然必定會被對應的神明所知曉。
如果平時經常把邪神的名字掛在嘴邊，搞不好哪天就會被 盯上。
布隆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都難看的苦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這次的目標是弒神？”
“想要蕩清無上真理教會，需要把他們呼喚來的邪神都驅趕回虛空？”
培特沉默片刻。
“如果情況真的糟到邪神已經完全降臨，我們可能直接去研究如何永久性摧毀大升降機比較好。”
“以我們這一路上觀察到的情況來看。”
“這里還沒有變成魔物遍地的最壞局面，預言中描述的‘魔物樂園’尚未出現。”
“ 們應該沒有完全降臨！”
“我們還來得及扭轉大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