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寢宮。
屋內只剩下葉諄和楊璃二人。
葉諄伸手,將她扶著坐起,靠在了床榻之上。
楊璃臉上浮現一絲幽怨,輕咬下唇道︰“陛下終于舍得來看我了。”
葉諄嘆息︰“夫妻一場,朕之心腸,又非鐵石。”
說著,他親自開始給楊璃去喂參湯,小勺一口口喂下。
楊璃順從喝下。
只可惜,喝了幾口,她便感覺渾身寒涼,搖了搖頭,示意她不想再喝。
楊璃眼中閃過黯然,低聲道︰“陛下國事繁忙,百忙中來看我一眼,我已然心滿意足,陛下還是走吧,妾身如今這般模樣...只會讓陛下厭棄。”
葉諄輕聲道︰“朕不會走,你最後這幾天,朕會陪你..”
此言一出,楊璃愕然。
雖然感覺身體已經如同風中殘燭,可當這個消息真的傳入耳中。
對她的打擊,不言而喻。
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她喃喃道︰“是太醫跟陛下說的嗎...”
葉諄搖頭道︰“太醫說了,可是你之所以如此,是朕讓劉桐,給你下了千絲纏,千絲纏的毒性,已經深入骨髓,將你元氣掏空,非人力可逆!”
他沒有隱瞞,而是實話實說。
楊璃猛然抬起頭。
她不知道千絲纏,但是從葉諄話中,卻听出了他的意思!
要她死的,是眼前這個男人!
到了如今,千絲纏是什麼,她不想問。
她只想知道一個問題!
“為什麼....陛下為什麼要臣妾去死?”
葉諄嘆息一聲抓著她的手腕,看著蒼白虛弱的楊璃,沉聲道︰“你不該在那日宴會之上針對葉梟!你也不該讓趙傳對葉梟下手!
朕不在乎葉 和葉梟爭斗,也不在乎你明里暗里幫他!可是不代表你可以去鼓動禁軍統領!也不代表你可以在兩國要事上給我添亂子!
人,要知道輕重。
趙傳之事,已經是朕給你的最後機會。”
“趙傳他.....”楊璃開口想要辯解。
卻忽然明白。
辯解根本無用!
葉諄已經認定是她所為。
否則又豈會對她下毒手?
“臣妾錯了....”
葉諄搖頭道︰“算不得錯,你為葉 之母,為子爭位,朕可以理解。只是,觸犯了朕,便要付出代價。”
他嘆息一聲道︰“你我夫妻數十年,朕念你的好。 兒雖然性子不及葉梟,可終歸是朕的兒子。你死之後,朕會稱病!並會讓葉 監國!他能樹立起什麼人望,就憑他自己的本事了!”
此言一出,楊璃睜大雙眼。
監國之權!
那豈不是要近乎把整個國家的權利交在葉 手中?
雖然核心力量和一些大事,必然還在葉諄掌控之下。
可這已經是皇子能接觸到的最大權利。
她靜靜看著葉諄。
忽然笑道︰“陛下比起成婚時,也蒼老了許多。那時候,臣妾第一次見到陛下之時,陛下穿著白色蟒袍,可比現在好看許多呢!”
生命最後時刻,她得知她的死能夠換取葉 的權利。
她心中原本的驚恐,怨恨,盡數消散。
伸手撫摸著葉諄的臉頰,她輕輕靠入葉諄懷里。
她已經不記得她有多少年未曾與葉諄如此親近。
葉諄眼底,略有黯然。
一切注定。
少時夫妻,多年情感。
豈能無感?
皇後寢宮之外,葉 茫然等待。
方才太醫與葉諄說話之時,他也在一旁听著。
當太醫宣判楊璃已經時日無多時,他恨不能直接斬殺那太醫!
突然,劉桐聲音傳出!
“皇後娘娘身體不適,陛下決定晝夜陪伴,朝中諸事,暫由葉 監國,一應事務,盡數總攬,非大事莫擾陛下!”
原本還心如刀割的葉 。
突然抬起頭。
眼中閃過狂喜!
他萬萬想不到,葉諄居然下了這樣一道命令。
說實話,原本這段時間,葉梟強勢回歸,他甚至都生出了絕望之心。
可如今,卻又有了希望。
強行壓下心頭喜意。
他一臉悲愴,叩首在地。
高呼道︰“國之重事,還得父皇掌管啊!還請父皇莫要耽誤國事,母後自有兒臣照料!”
劉桐冷聲道︰“陛下有旨,凡敢打擾勸諫者,就地斬首!包括諸位皇子!”
此言一出,葉 當即收聲。
不敢再多言。
趕忙用衣袖擦干眼淚,對劉桐道︰“劉公公,還請回稟父皇,請他老人家放心,國之大事,我一定多跟甦相等人商議,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我這就去處理政務,省的耽擱國事。”
劉桐微微點頭道︰“大皇子之言,老奴定會轉達!”
葉 挺直身子,轉身大步離去!
誰也沒想到,皇後楊璃突然病危。
而大皇子葉 ,則被授予監國之職。
整個朝堂的氣氛,都變得有些詭異。
因為誰都不知道,葉諄到底是怎麼想的。
夜色深沉。
皇宮深處,楊璃強撐著身子,喝了幾口湯藥。
此刻的她,雙頰已經完全沒有了氣血。
蒼白無比。
生命走到最後一刻。
而葉諄,則是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明月。
表情孤冷。
“陛下....”
楊璃聲音虛弱無比。
葉諄轉身。
楊璃已經略有迷離。
“春日時節,花兒盛開,您能為我插上一枝頭花嗎?妾身,想走的體面一些...”
葉諄走到楊璃平日所養花前。
挑了一朵開的最艷麗的花朵折下。
來到她身邊,輕輕為她插上。
抓住葉諄的手。
她眼淚大滴落下!
“葉諄,我恨你!”
“你殺了我之親族,殺了趙傳,如今還要殺我...”
“我求你,看在你我夫妻多年的份上...多給他一些機會...”
“不要殺 兒..不要殺 兒...”
楊璃的手緩緩滑落,曾經世間最尊貴的女人。
失去了生命。
與所有普通人,沒有差別。
人生或許只有最終的死亡,是公平的。
葉諄將手掌輕輕抽離。
將其瞪大的雙眼蓋上。
輕聲道︰“世間之人,都想登臨絕頂!
可若要體會這絕頂之風景,又豈有兒女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