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那一拳,起初真沒想著要驚天動地。
葉凡右臂肌肉賁張,經絡如虯龍盤踞,混沌元力在經脈中奔涌咆哮,凝于拳鋒。他眼中神光湛然,瞄準的不過是修羅至尊血屠那看似堅不可摧的胸膛——一個試探,一次傾盡全力的踫撞,只想探探這令整個螺雲星系匍匐的至尊,究竟深有幾許。
拳出。
沒有華麗的光效,沒有刺耳的嘯音,只有一種令人心悸的、空間被強行壓扁又瞬間撕裂的沉悶爆鳴。拳鋒前方的虛空,先是像被重錘砸擊的琉璃鏡面般,布滿蛛網似的漆黑裂痕,旋即徹底崩碎!狂暴的空間亂流被這股純粹到極致的力量裹挾著,化作一道肉眼難辨、卻又沉重得足以壓垮星辰的毀滅洪流,轟然撞向血屠!
血屠那張覆蓋著暗金魔紋、原本寫滿睥睨與殘忍的臉,在拳風及體的剎那,驟然凝固。瞳孔深處,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瞬間被放至最大,取代了所有掌控一切的傲慢。他體表那層連星系級主炮都難以撼動的至尊煞氣護甲,如同烈日下的薄冰,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便無聲無息地湮滅。緊接著,他那經過億萬載煞氣淬煉、足以硬撼星辰踫撞的強橫魔軀,成了這恐怖力量洪流前最可笑的屏障。
噗——!
一聲沉悶得令人牙酸、又詭異得如同熟透西瓜被巨力拍爛的聲響,在死寂的星空中炸開。
沒有血肉橫飛的慘烈,只有最徹底的崩解。修羅至尊血屠那龐大的魔軀,從胸膛開始,寸寸碎裂,化作一團劇烈膨脹、混雜著暗紅血霧與碎骨爛肉的污濁光球。這光球核心閃耀著刺目的毀滅白光,邊緣翻滾著粘稠的暗紅,裹挾著令人作嘔的腥氣,猛地向四面八方爆開!
恰似一場在冰冷宇宙真空中猝然綻放的、最污穢、最褻瀆的“煙花”。
億萬點暗紅碎末,裹挾著絲絲縷縷尚未熄滅的毀滅能量,在黑暗背景上拖拽出詭異的軌跡,緩緩擴散,無聲地訴說著一個至尊的隕落前奏。
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凝滯在那一刻。
螺雲星系聯軍殘存的修士們,上一秒還沉浸在修羅軍屠刀臨頸的徹骨絕望之中。無數人眼神空洞,緊握殘破的法器,等待著那注定降臨的終結。下一秒,視野便被這朵驟然炸開、污穢而龐大的“煙花”完全佔據。
下巴,齊刷刷地砸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如果這片虛空有地板的話。無數張沾滿血污和塵灰的臉上,肌肉僵硬地抽搐著,表情像是被集體施了石化術,凝固成一種極其荒誕的混合體︰劫後余生的狂喜尚未成型,就被眼前這遠超理解極限的驚悚畫面徹底轟碎,只留下純粹到極致的茫然與呆滯。
“呃……”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修士喉頭滾動,發出瀕死青蛙般的抽氣聲,干癟的嘴唇徒勞地開合了幾下,卻擠不出半個完整的音節。
“咕咚!”旁邊一個年輕修士手中的斷劍,再也握持不住,脫手墜落,劍尖撞在腳下漂浮的隕石碎塊上,發出清脆又孤單的響聲,在這死寂中傳出老遠。
“我……眼花了?”一個身材魁梧、半邊戰甲被撕裂的壯漢,用力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楮,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齜牙咧嘴,表情更加扭曲迷茫。
絕對的、真空般的死寂,籠罩著這片剛剛經歷激烈搏殺的星域。唯有那朵污穢的“煙花”還在無聲地膨脹、冷卻,細碎的血肉與殘渣如同慢動作般緩緩飄散,成為這片虛空最新、也是最驚心動魄的“裝飾”。
就在這團污穢煙花的核心,一點凝練到極致、燃燒著怨毒暗紅火焰的元神,以及一小塊被強大力量硬生生扯離、勉強保持著至尊級別堅韌的頭顱殘片,猛地從爆炸的余波中激射而出!
那暗紅元神瘋狂搖曳,火焰劇烈升騰,散發出滔天的不甘、羞怒和一種被碾碎尊嚴後歇斯底里的恐懼。殘存的頭顱上,血屠那雙僅剩的眼楮,死死地、怨毒地“釘”在葉凡身上,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入靈魂的最深處。
“葉凡——!!!”
一個非人般的尖利嘶嚎,並非通過空氣,而是直接在方圓萬里內所有生靈的神魂深處炸響!那聲音里飽含的恨意,足以凍結沸騰的恆星。
“螻蟻!你竟敢……竟敢毀吾魔軀!此仇……此恨……傾盡星海亦難洗!你給本座等著!等著!!!”
怨毒的詛咒在神魂層面瘋狂回蕩,那暗紅元神卻不敢有絲毫停留,裹挾著那塊焦黑的頭顱殘片,化作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淒厲血線,瞬間撕開尚未完全平復的空間,一頭扎入更深邃、更混亂的次元裂隙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下那充滿無盡恨意的嘶嚎,還在眾人神魂里嗡嗡作響,以及星空中那朵緩緩冷卻、彌漫著血腥與死寂的龐大“煙花”。
葉凡緩緩收回拳頭。手臂上虯結的肌肉線條逐漸平復,皮膚下奔涌的混沌元力也如潮水般退去。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只骨節分明、似乎並無任何特殊之處的拳頭,又抬眼望向血屠消失的那片扭曲虛空,眼神里掠過一絲極其罕見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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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他喉結微動,發出一個輕微到幾乎听不見的單音節。眉頭輕輕蹙起,那神情,活像一個剛拆開生日禮物卻發現里面是自己最討厭的作業本的小孩——困惑大于驚喜。
周圍的死寂終于被打破,如同冰封的河面在春日暖陽下驟然開裂。
“活……活下來了?”一個虛弱的聲音顫抖著響起,帶著濃重的鼻音,仿佛剛從溺水的噩夢中掙扎出來。
“血屠……跑了?”另一個聲音緊接著響起,語氣里充滿了巨大的不確定,仿佛在求證一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奇跡。
“不是跑了!”一個激動得變了調的尖利聲音猛地拔高,刺破虛空,“是肉身被打爆了!被葉前輩一拳打爆了!只剩個元神夾著尾巴逃了!哈哈哈!他娘的!老子看見了!真看見了!”
這聲狂吼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壓抑到極致的情緒。劫後余生的狂喜如同決堤的洪流,猛烈沖刷著每一個幸存者的神經。
“贏了!我們贏了!”一個斷了手臂的修士,用僅存的手死死抓住身邊同伴的肩膀,指甲幾乎嵌進對方的肉里,涕淚橫流地嘶吼著,渾然不覺疼痛。
“葉前輩神威!蓋世無雙!”更多的人反應過來,狂熱的目光如同聚光燈般匯聚到葉凡身上,嘶啞的吶喊匯聚成一片狂熱的聲浪,在殘破的星域間回蕩。
“殺!殺光那些修羅崽子!”巨大的驚喜過後,是更加洶涌的復仇怒火。幸存的修士們看著周圍漂浮的同伴尸骸和破碎的法寶碎片,雙眼瞬間變得赤紅。血債,必須血償!
葉凡眼中的那點茫然迅速斂去,被一種冰寒徹骨的決斷取代。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兩道實質的利劍,穿透歡呼的人群,掃過遠處星空中那些因血屠敗逃而陷入短暫混亂、如同無頭蒼蠅般的修羅軍殘余部隊。
“肅靜!”他開口,聲音並不高亢,卻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過了所有的歡呼與怒吼,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修士的耳中。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充滿了敬畏與期待。
葉凡抬手,指向螺雲星系深處,那無數被修羅煞氣侵染、生靈涂炭的星球,語氣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星辰砸落︰“修羅至尊雖逃,余孽未清!螺雲星系,尚未干淨!”
他目光掃過一張張被戰火燻黑、寫滿疲憊卻因勝利而煥發光彩的臉︰“傳我令——”
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神劍,清越激昂,帶著滌蕩寰宇的殺氣︰
“螺雲星系聯盟所屬,仙武軍團諸部!”
“目標︰螺雲星系全域!”
“任務︰剿滅修羅余孽!犁庭掃穴,片甲不留!”
“此戰——”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起伏,聲震星河︰
“不淨此域,誓不還師!”
“殺!!!”
最後一聲“殺”字,如同點燃了引信。積蓄已久的戰意與復仇怒火,化作山崩海嘯般的咆哮回應︰
“殺!殺!殺!”
“不淨此域,誓不還師!”
殘存的聯盟修士,如同被注入了一劑狂暴的強心針,疲憊一掃而空。他們紅著眼,揮舞著殘破的兵刃,駕馭著傷痕累累的飛舟,像一股股決堤的復仇洪流,撲向那些因主心骨崩塌而驚慌失措、陣腳大亂的修羅殘軍。
仙武軍團的戰艦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幽藍的尾焰驟然噴薄,巨大的鋼鐵艦體靈活地調整方位,冰冷的炮口閃爍著蓄能的光芒,如同甦醒的鋼鐵巨獸,向著修羅軍最密集的區域碾去。
一場針對整個螺雲星系、旨在徹底清除修羅毒瘤的漫長清剿戰爭,在葉凡這聲號令下,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序幕。
星辰大海,自此再無寧日,唯有鐵與血的殺伐。
熔岩星,代號“火爐”。
這顆星球的地表如同被巨神反復蹂躪過的傷口,流淌著永不凝固的橙紅血液。巨大粘稠的岩漿河緩慢蠕動,蒸騰起遮天蔽日的硫磺毒雲,發出沉悶的咕嘟聲。空氣灼熱扭曲,吸一口氣,仿佛肺腑都要燃燒起來。這里,曾是修羅軍一個重要的物資轉運點和殘兵收容所。血屠敗逃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傳來,留守的修羅軍精銳便如同最狡猾的老鼠,毫不猶豫地鑽進了這片對他們而言相對“舒適”的熔岩地獄深處,依托復雜的地火通道和天然的熔岩屏障,構築起頑抗的堡壘。
“呸!這鬼地方,老子新換的隔熱符 都快烤糊了!”一個仙武軍團的士兵抹了把臉上滾燙的汗水——汗水剛滲出皮膚,瞬間就被蒸發,只留下一道道白色的鹽漬。他身上的制式輕型戰甲表面,專門銘刻的降溫符文正超負荷運轉,發出細微的嗡鳴,散發出陣陣白氣,勉強隔絕著外界足以熔金化鐵的恐怖高溫。即便如此,腳下的合金戰靴踩在灼熱的地表岩石上,依舊發出滋滋的聲響,一股焦糊味若有若無。
旁邊一個老兵油子,倚靠在一塊被烤得通紅的巨岩後,小心地探頭觀察著遠處一個不斷翻滾著氣泡的巨大岩漿湖。湖中心,隱隱可見一些人工開鑿的、被暗紅能量護盾籠罩的洞口。“這群修羅崽子倒是會挑地方,縮在岩漿里孵蛋呢?想把咱們當餃子煮了?”他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還沒落地就化作青煙消失,“娘的,老子打了三百年仗,鑽過冰窟窿,啃過星塵沙,這蹲在火山口等開飯還是頭一遭!回去能吹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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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歸抱怨,老兵的眼神卻銳利如鷹,緊盯著湖面任何一絲不尋常的擾動。他們這支先遣小隊已經在這片熔岩區域外圍潛伏了整整五天,忍受著地獄般的煎熬,就是為了摸清修羅軍藏匿點的具體位置和能量護盾的薄弱環節。
“隊長,能量峰值捕捉到了!左前方,三號洞口下方,護盾有周期性衰減!衰減間隔……大約半刻鐘!”通訊兵的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在內部加密頻道響起。
被稱為隊長的漢子,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此刻被高溫蒸騰得通紅。他眼中寒光一閃,果斷下令︰“‘冰魄’小組準備!目標三號洞口下方!听我指令,在他們護盾衰減到最低點時,給我打進去!凍死這群岩漿里的耗子!”
命令無聲傳達。幾名背負著巨大、閃爍著幽藍寒氣的筒狀法器的士兵,如同最耐心的獵豹,悄無聲息地匍匐前進,選擇最佳發射位置。他們手中那被稱為“冰魄玄元炮”的武器,正是仙武軍團專門針對熔岩環境研發的大殺器,內部壓縮封存著從極寒星域核心采集的“玄冥真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仿佛凝固,只有岩漿的咆哮和士兵們粗重的呼吸。當探測法器上代表護盾強度的光柱驟然跌至谷底時——
“就是現在!放!”隊長猛地揮下手。
嗡——!
數道幽藍色的光柱,無聲無息卻又迅疾如電,精準地射向三號洞口下方那片翻滾的岩漿!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極致的、仿佛連空間都要凍結的寒意驟然爆發!
滋啦啦——!
藍光沒入熔岩的瞬間,恐怖的一幕發生了。熾熱粘稠、足以融化精金的岩漿,如同被瞬間潑入了液態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耀眼的橙紅轉為暗紅,再迅速凝結成詭異的深藍黑色!刺耳的凍結聲密集響起,大片大片的岩漿表面在幽藍光芒的沖擊下,如同被無形巨手強行按下的波濤,瞬間凝固、板結!
這凍結並非靜止,而是如同瘟疫般沿著洞口向下瘋狂蔓延!幽藍的冰線順著岩壁、沿著通道,一路勢如破竹地向下侵蝕!所過之處,翻滾的岩漿瞬間化為冒著森森寒氣的堅硬冰坨。
“啊——!”
“該死!是寒冰法則!”
“護盾!快加強護盾!”
洞窟深處,猝不及防的驚怒慘嚎和能量劇烈踫撞的悶響隱隱傳來。顯然,那些躲在“舒適”熔岩堡壘里的修羅精銳,正經歷著從“桑拿房”瞬間跌入“萬載冰窟”的巨大“驚喜”。凍結的岩漿不僅封堵了通道,更將致命的玄冥寒氣直接灌入了他們的藏身之所!
“哈哈!冰鎮修羅雜碎!這滋味夠酸爽吧!”一個發射完“冰魄玄元炮”的士兵看著那迅速蔓延的幽藍冰層,興奮地拍著冰冷的炮管,“兄弟們,換‘炎陽破甲錐’!給這些凍住的王八殼子,開幾個天窗透透氣!”
後續的打擊如同疾風驟雨,精準而致命。被凍結的洞口和通道成了最好的靶子。一道道赤紅灼熱、專破堅固防御的能量光束緊隨而至,狠狠轟擊在幽藍的冰層上。冰火相激,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炸裂聲和沖天而起的混亂蒸汽!
這場在熔岩地獄深處上演的“冰與火之歌”,最終以仙武軍團徹底肅清“火爐”星核心區域的修羅殘兵而告終。當最後一個負隅頑抗的修羅戰將被從凍結的岩漿洞窟里拖出來時,渾身還冒著絲絲寒氣,眼神里充滿了被“不講武德”偷襲的憋屈和茫然。
士兵們疲憊地走出灼熱的地表,看著身後那片被冰火之力蹂躪得面目全非、兀自冒著混亂蒸汽的區域,互相攙扶著,咧嘴露出被硝煙燻黑的牙齒。
“打完收工!下一站……該不會又是冰窖吧?”一個士兵嘟囔著,聲音里是十年征戰磨礪出的無奈和堅韌,“這清剿任務,打得比我那號稱‘千年王八’的老祖宗的壽命都長!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孫子在宇宙里干保潔干得這麼辛苦,棺材板怕是要按不住了!”
哄笑聲在灼熱的硫磺風中飄散,帶著苦中作樂的灑脫。
天樞星域,第七航道。
這里是螺雲星系幾條重要的商業航線交匯處,曾經商船如織,繁華異常。血屠敗逃後,這里迅速被一股狡猾的修羅殘軍佔據。他們並未像“熔岩星”的同伙那樣躲藏,反而反其道而行之。
幾艘傷痕累累、但外殼銘刻著螺雲星系幾家著名商會徽記的大型運輸船,正“有氣無力”地在航道中低速航行。船體上那些“撞傷”、“能量泄露”的痕跡做得惟妙惟肖,甚至船殼上還殘留著一些刻意涂抹上去、尚未完全干涸的、類似獸類血液的暗紅污跡。船上的“船員”,穿著破舊的商會制服,臉上掛著劫後余生的疲憊和驚恐,偶爾通過公共頻道發出斷斷續續的求救信號,聲稱遭遇了星盜襲擊,損失慘重,急需補給和救援。
暗地里,這些運輸船的貨艙早已被改造成移動的兵營和武器平台。猙獰的修羅戰士隱藏在偽裝隔板之後,能量炮口被巧妙地偽裝成貨艙的通風口或檢修蓋板,冰冷的殺機在看似無害的船殼下靜靜流淌。他們如同潛伏在羊群中的餓狼,耐心等待著獵物——那些真正的、不明真相的商船,或是前來救援的聯盟巡邏隊——踏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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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信天翁’號,身份識別碼核對無誤,隸屬‘寰宇通聯’商會。船體損傷報告……符合遭遇低烈度星盜襲擊特征。公共頻道求救信號持續發送,情緒模擬……逼真。”仙武軍團一艘負責航道巡邏的輕型偵察艦“蜂鳥號”內,情報分析官盯著屏幕上那艘緩緩移動的“傷船”,語速飛快地匯報,眉頭卻緊緊鎖著。
艦長張誠,一個面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隼的中年漢子,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合金扶手,目光同樣鎖定著屏幕上的“信天翁”號。十年血戰,無數次與修羅軍斗智斗勇,早已磨礪出他野獸般的直覺。
“太‘標準’了。”張誠的聲音低沉,“遭遇星盜,船體損傷位置卻集中在非關鍵動力和武器區域?求救信號里描述的星盜戰術,听起來更像是……我們前年剿滅的‘血牙’那群雜碎的老套路?而且,這‘信天翁’號的航向……”他手指在星圖上一劃,“看似漫無目的漂流,但大方向,正朝著‘藍水’貿易中轉站偏移。”
藍水站,一個因靠近富饒資源星而新建、防御相對薄弱的補給點。
“您是說……”副官臉色微變。
“釣魚。”張誠吐出兩個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用自己當餌,想釣更大的魚。修羅軍里,總算出了幾個帶腦子的耗子。”他眼中沒有絲毫輕視,反而閃爍著棋逢對手般的興奮光芒。“通知‘潛蛟’特戰分隊,按‘魚餌計劃’執行。‘蜂鳥’號,保持距離,繼續觀察,所有武器系統預熱,鎖定目標!”
命令迅速下達。幾艘看起來更加破舊、甚至冒著“黑煙”的小型民用救援船,從不同的方位,歪歪扭扭地、帶著一種“自身難保卻還要硬著頭皮救人”的悲壯感,朝著“信天翁”號等幾艘偽裝船駛去。這些“救援船”的涂裝五花八門,像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雜牌軍,船體上還噴著諸如“宇宙活雷鋒”、“路見不平一聲吼”之類頗接地氣的標語。
“信天翁”號上,偽裝成船長的修羅軍頭目,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眼神陰鷙的魔將,看著雷達上靠近的那幾艘“雜魚”,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獠牙︰“魚兒上鉤了,小的們,準備收網!讓這些不知死活的‘救援隊’,嘗嘗什麼叫真正的絕望!開火時利索點,別打壞了船殼,我們還指著它們去騙開藍水站的大門呢!”
他仿佛已經看到藍水站門戶大開,資源被洗劫一空的景象。
當那幾艘噴著“宇宙活雷鋒”涂裝的小型救援船,笨拙地靠近“信天翁”號,甚至伸出“故障”的機械臂,試圖進行“對接救援”時——
異變陡生!
嗤嗤嗤——!
看似破舊的救援船外殼,瞬間如同蛻皮的巨蟒,大片大片的偽裝涂層被內部強大的能量沖擊撕裂、拋飛!隱藏在下面的,是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布滿能量炮口的猙獰艦體!船體側面,仙武軍團那柄刺穿星辰的利劍徽記,在偽裝層剝落的瞬間,閃耀出奪目的光華!
“什麼?!”偽裝船長的魔將瞳孔驟縮,臉上的獰笑瞬間僵死,化為極致的驚駭。
“魚餌上鉤,收網!!”一個冰冷而充滿力量的聲音,通過定向擴音器,如同驚雷般炸響在“信天翁”號所有修羅軍士兵的耳中!
轟!轟!轟!轟!
早已蓄能完畢的主炮和密集的近防炮同時開火!耀眼的能量光束撕裂虛空,精準地轟擊在“信天翁”號那些被提前鎖定的、偽裝成通風口和檢修蓋板的薄弱點!堅固的船殼在這些蓄謀已久的致命打擊下,如同紙糊般被輕易撕裂!猛烈的爆炸從內部連環炸開,火光和濃煙瞬間吞噬了大片區域!
“敵襲!是仙武軍團!開火!快開火!”偽裝魔將發出絕望的嘶吼,試圖組織反擊。
然而,一切都晚了。仙武軍團的打擊如同手術刀般精準致命,瞬間癱瘓了偽裝船的關鍵動力和武器節點。更致命的是,那些看似進行救援對接的機械臂,前端驟然裂開,噴射出大股大股粘稠無比、閃爍著強烈干擾符文的銀色金屬溶液!這些溶液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覆蓋船體,瘋狂侵蝕著能量回路和控制系統!
“報告艦長!‘信天翁’號動力爐下線!武器系統失靈!控制中樞遭到強效‘蝕金靈膠’覆蓋!他們完了!”蜂鳥號上,情報官興奮地匯報。
張誠看著屏幕上那艘被爆炸、濃煙和瘋狂蔓延的銀色溶液包裹、劇烈抽搐掙扎的“信天翁”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絕對的冷酷︰“通告全艦隊,目標確認,修羅偽裝艦隊。執行殲滅程序,一艘不留。”
冰冷的指令下,是更加熾熱的炮火。這場精心設計的釣魚反殺,最終以偽裝修羅艦隊的徹底覆滅而告終。航道中,只剩下燃燒的殘骸和被銀色溶液覆蓋、如同巨大金屬繭的“信天翁”號在無聲地訴說著陰謀的破產。
“嘖嘖,跟我們玩偽裝?班門弄斧!”蜂鳥號內,一個年輕的炮手看著屏幕上綻放的“煙花”,得意地吹了聲口哨,“也不打听打听,咱們張頭兒當年在偵察營,可是號稱‘宇宙影帝’,扮啥像啥!這群修羅崽子,戲太浮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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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雲星系邊緣,無名荒蕪小行星帶。
十年光陰,如同指間流沙。
曾經被修羅煞氣浸染、群星黯淡的螺雲星系,此刻終于顯露出久違的清澈。混亂狂暴的能量亂流,在無數陣法大師和仙武軍團工程艦的梳理下,逐漸平息,化作溫順的宇宙之風。那些被戰火撕裂的星球傷痕,正在緩慢地愈合,新生的植被艱難地覆蓋著焦土。曾經漂浮著殘骸與尸骨的星域,被打掃得干干淨淨,只有偶爾閃過的、執行日常巡邏任務的聯盟飛舟,提醒著這里曾經歷經的慘烈。
在這片星系最外圍、由無數冰冷碎石構成的荒蕪小行星帶深處,一支由十余名螺雲星系聯盟年輕精銳弟子組成的小隊,正駕駛著靈巧的梭形探索舟,進行著最後的“掃尾”工作。他們的任務,是清除那些可能潛藏在這片復雜環境中的、最後的、不成氣候的修羅殘兵或散逸的煞氣源點。
“師姐,東區七號碎石群掃描完畢,能量反應……無異常!干淨得像被舔過一樣!”一個年輕的男弟子從探測法陣前抬起頭,語氣帶著完成任務後的輕松,對著通訊器報告。
“西區九號隕石坑,深度探測完成,除了幾塊純度還湊合的‘寒鐵礦’,連根修羅毛都沒找到!”另一個聲音帶著點調侃響起。
“南區……等等!有微弱能量波動!像是……個體生命反應?非常虛弱!”一個略顯緊張的女聲突然插入。
探索舟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主控台,鎖定那個微弱的信號源。
“坐標鎖定!c12區域,大型冰隕石背面!小心靠近,啟動最高級別防護!”被稱為師姐的女子,一身利落的青色戰袍,神色沉穩,果斷下令。她是明心道人座下頗為得力的三代弟子,林霜。
兩艘探索舟如同靈巧的游魚,悄無聲息地滑向那塊巨大的、表面覆蓋著厚厚冰層的隕石。強光探燈將隕石背陰面照得一片通明。冰層之下,一個蜷縮的身影暴露在燈光下。
那是一個修羅戰士。殘破的黑色骨甲勉強掛在身上,多處碎裂,露出下面同樣布滿傷痕、流淌著污濁暗紫色血液的軀體。他的一條手臂齊肩而斷,斷口處覆蓋著冰晶,顯然是被強大的冰系法術重創後倉促凍結止血。另一只手無力地垂著,指爪斷裂。臉上布滿猙獰的傷口,一只眼楮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他蜷縮在冰層凹陷處,身體因為極度的虛弱和寒冷而微微顫抖,僅存的那只眼楮渾濁無光,充滿了麻木和死寂,只有胸膛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在他身邊,散落著幾件殘破的、制式低劣的骨刃和一面布滿裂紋的小型骨盾——標準的修羅軍炮灰裝備。
“呵,就這?”一個年輕弟子看清了情況,緊繃的神經頓時松懈下來,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我還以為逮著條大魚呢!原來是個被打殘的雜兵,苟延殘喘躲到這鳥不拉屎的旮旯里等死。”他操縱著探索舟的機械臂,就要上前將其徹底了結。
“等等。”林霜的聲音阻止了他。她秀眉微蹙,目光落在那修羅殘兵麻木空洞的臉上,又掃過他身邊那些破銅爛鐵般的武器和那面布滿裂紋的小盾牌。那盾牌上,用簡陋的刻痕,歪歪扭扭地刻著一個類似巢穴的圖案,旁邊似乎還有幾個模糊的、屬于修羅文的細小符號。
林霜沉默了幾秒。十年戰爭,她見過太多修羅軍的凶殘,也見過太多同胞的犧牲。仇恨早已深入骨髓。但眼前這個徹底失去反抗能力、如同風中殘燭的殘兵,那雙麻木等死的眼楮,還有盾牌上那或許代表著某個遙遠巢穴、某個牽掛的刻痕……讓她心中那根名為“終結”的弦,罕見地松動了一下。
她想起了出發前,明心師祖的叮囑︰“戰爭結束,肅清余孽乃天職。然,若遇徹底喪失威脅、引頸待戮者……我輩修士,持劍衛道,亦非屠夫。如何處置,存乎一心。”
“師姐?”旁邊的弟子有些不解。
林霜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讓她更加清醒。她做出了決斷︰“以‘錮元鎖’束縛其殘余魔能,確保其徹底無害。然後……”她頓了頓,“將其放置于最近一顆有微弱恆星光照的小行星表面。是凍死,還是被路過的星獸吞噬,或是……撐到他們自己人可能的、微乎其微的救援,看他的命數。”
她語氣平靜,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然︰“我們,不是來給將死之人補刀的。給他一個……符合他‘身份’的結局,就夠了。收隊,目標,螺雲星系主星——回家!”
探索舟的機械臂彈出,閃爍著禁錮符文的鎖鏈精準地纏繞上那修羅殘兵殘破的身軀,將其殘余的微弱魔能徹底封印。隨後,他被輕輕放置在附近一顆緩慢旋轉、表面只有微弱恆星光熱的小行星上,像一粒被宇宙隨手丟棄的塵埃。
探索舟調轉方向,引擎發出輕微的嗡鳴,朝著星系中心,那象征著家園與和平的星域,加速駛去。身後,只有冰冷的岩石和那個在微弱光熱中蜷縮、等待最終命運降臨的渺小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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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雲星系,自此,再無戰事。
螺雲主星,曾經作為修羅軍前線指揮中樞的“斷脊峰”。
十年光陰,足以讓戰爭的猙獰傷疤被新生的綠意溫柔覆蓋。曾經被煞氣侵蝕、寸草不生的黑褐色山體,如今爬滿了生命力頑強的藤蔓,點綴著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峰頂,那座曾被修羅至尊血屠用作行宮、由巨大骸骨和黑曜石壘砌的邪異堡壘,早已被徹底推平、淨化。原地,建起了一座簡潔而莊重的白石平台。平台中央,矗立著一座高達十丈的無字巨碑。碑體由純淨的星紋玉髓雕琢而成,溫潤內斂,在澄澈的星光下,默默吸收著天地間的清靈之氣,也仿佛在無聲地承載著無數沉重的過往。
明心道人獨自一人,立于碑前。
山風掠過新生的草木,帶來濕潤的泥土氣息和淡淡的花香,溫柔地拂動著他那身洗得有些發白的青色道袍。他微微仰著頭,目光卻並未聚焦在那高聳的無字碑上,而是穿透了稀薄的雲氣,投向頭頂那片浩瀚無垠的深空。
星河如洗。
十年鏖戰,彌漫星系、令人窒息作嘔的修羅煞氣,終于被滌蕩一空。曾經因戰火而扭曲、污濁的星域,此刻呈現出一種久違的、近乎透明的澄澈。億萬星辰的光芒不再被遮蔽,得以盡情揮灑,匯成一條條璀璨的光帶,橫亙天宇,靜謐而壯美。這澄澈的星空,是無數犧牲換來的祭品,也是獻給所有逝者的、最宏大的安魂曲。
明心道人佇立良久,像一尊凝固在時光里的石像。山風卷起他寬大的袖袍,發出輕微的獵獵聲響,在這片寂靜中格外清晰。
“清源師兄……”他嘴唇翕動,聲音低微得如同夢囈,只有山風能勉強捕捉到一絲余韻。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位性情最是剛烈如火、在血屠魔軍第一次大規模沖擊聯盟防線時,為掩護後方陣地的凡人城池轉移,明知必死,仍義無反顧率隊發起反沖鋒的師兄。他引爆本命金丹時那照亮半邊星河的決絕光芒,至今仍在明心道人神魂深處灼燒。
“玄素師妹……”一聲更輕的呼喚,帶著深沉的痛惜。那個總是笑語嫣然、精通丹道、在後方救治了無數傷員的師妹,最終沒能逃過修羅軍一支精銳小隊的滲透偷襲。她的藥廬,連同她收集了半生的珍稀靈藥和尚未完成的救命丹方,一同化作了焦土。
“還有……雲霆、靜海、赤陽……”一個個名字,如同冰冷的星辰,在他心頭無聲劃過。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一張鮮活的面容,一段並肩作戰的過往,一場痛徹心扉的永別。十年間,他親手送走的道友、師兄弟,太多太多了。他們的血,早已融入了腳下這片重獲新生的土地,融入了頭頂這片洗淨鉛華的星空。
無言的悲慟,如同深埋地底的暗河,在平靜的表象下洶涌奔流。這悲慟並非軟弱,而是烙印在靈魂深處、永遠無法抹平的傷痕,是生者對逝者最沉重的銘記。
良久,明心道人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山間清冽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草木的生機。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那翻涌的悲錃被強行壓下,沉澱為一種更為深沉、更為復雜的光芒。
他微微側身,目光投向主星軌道方向。那里,仙武軍團龐大而威武的艦隊群,如同懸浮于星河中的鋼鐵山脈,在星光下閃爍著冷硬而充滿力量感的光澤。主艦那巨大的引擎噴口偶爾亮起的幽藍光芒,如同巨獸沉穩的呼吸。張誠君的名字,以及這支來自遙遠星域的強援,早已成為螺雲星系得以存續、最終翻盤的象征。
一絲極淡、極復雜、卻無比清晰的感激之情,悄然浮現在明心道人的眼底深處。這感激,沉重如山。
他再次仰起頭,望著那片由無數犧牲換來的澄澈星空,嘴唇無聲地開合,像是在對星空中那些逝去的英魂低語,又像是在對自己內心做最後的告解︰
“你們……沒有白死。”
山風似乎在這一刻靜止。
明心道人的目光,再次掠過軌道上那支象征著絕對力量的仙武艦隊,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荒謬的念頭,如同水底的泡泡,不受控制地浮上心頭。那念頭太過離奇,以至于他那張飽經風霜、向來沉靜如水的臉上,竟極其罕見地、極其短暫地,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自嘲的古怪笑意。
他輕輕搖了搖頭,仿佛要甩掉這不合時宜的聯想,最終,還是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近乎氣音的低語,補上了那句壓在心底、帶著點黑色幽默的感嘆︰
“……雖然張誠君那家伙帶來的軍團……”
他的聲音幾不可聞,消散在溫柔的山風里。
“……比送子觀音顯靈,還要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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