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者沒有資格得到任何東西。
“千……雲？”
就算是有人心甘情願舍棄一切，命運也決不允許自己被區區人類改寫。
所以，反抗命運的人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
“你……”
亞倫斯的呼喚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在自己的不遠處倒下的墨千雲，就只是平靜安詳地閉著雙眼，仿佛正在美夢之中淺眠一般溫柔地微笑著。
……但她身體之中，卻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的氣息。
“啊……啊啊……”
——意識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亞倫斯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了墨千雲的身邊，伸手抱起了那個輕盈又單薄的身體。
然而那觸目驚心的巨大空洞，則是讓他再一次認知到了那個殘酷的事實。
“沒事的……這點傷對你來說，肯定沒什麼關系對吧？”
赤金色的星之力開始從漂浮在亞倫斯身邊的天球之中涌出，緩慢地流入了那仍有溫度的身體之中。
——但是，這並沒有任何意義。
澎湃的星之力憑空虛構出了缺損的髒器，修復了缺損的血肉，補充了流失的生命。
然而亞倫斯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好了……不要再睡了……”
因為墨千雲那空蕩蕩的身體之中，已經沒有了最重要的東西。
——她的靈魂，已經離開了。
“所以……求你了！說句話吧！”
就算精神上不可能接受，亞倫斯也必須要面對這殘酷無情的事實。
——那，即是死亡。
亞倫斯從來都沒有在乎過自己的生命，因為他只是個空無一物的失敗者。
就算在前進的路上倒下，他也不會在意——因為他的人生並沒有任何價值和意義，根本沒有被人關注的必要。
那些曾經追隨亞倫斯•莫蒂而戰死的人，是為了獲得榮耀與踐行忠誠。
然而身為普通人的他，卻並不是那種值得被人追隨的存在。
——所以，他從未想過會有人真的為了空無一物、毫無價值的自己而死。
“不管什麼都好！奇跡也好機械降神也好！如果真的存在的話就顯靈啊！”
……但慟哭與話語都已經無法再傳達給對方了。
愚蠢、悔恨、悲傷、苦痛，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就算想要挽留，就算想要道歉，現在也已經太遲了。
——因為是他，親手將她從身邊推開的。
“求求你，睜開眼楮啊……”
而遲來的淚水，也終于從亞倫斯的雙眼中緩緩淌下。
要是他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話，或許——
……
事情的性質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算阿爾•莫一直都佔據著大義的制高點，但當著所有人的面殺死一名無辜的女性，無論有什麼理由也難逃罪責。
而那正抱著女性的尸體失聲痛哭的男人，看上去也並不像是所謂的“欺詐女人的人渣”。
“喂……那小子真的……殺人了啊。”
“死的那個女人，應該是那個男人的妻子或者戀人吧……可惡！”
“……人家專門找上門，是不是因為那個小天才勾搭了他的女人啊？”
質疑的聲音在觀眾之中迅速傳播了起來，然後很快就變成了對阿爾•莫的聲討。
——然而他們卻低估了當事人無恥的程度。
“啊啊啊啊！可惡可惡可惡啊！你這該死的人渣竟然把姐姐——把我最親愛的姐姐當成了盾牌！我一定要……為姐姐報仇！”
顛倒黑白，胡攪蠻纏——阿爾•莫故作悲痛地大喊了起來，同時再次舉起了法杖，聚集起了自己的魔力。
他毫不顧忌周圍傳來的指責和謾罵，再次構築出了和剛才相同的復合魔法……而他的目標，正是那仍然抱著墨千雲的尸首慟哭的亞倫斯。
——只要能在這里徹底除去後患，事後想找多少理由解釋都行。
“給我——消失吧！”
于是，阿爾•莫向著已經無力反抗的對手投出了必殺的暗流焰槍……那飽含著殘忍殺意的魔法，在轉瞬之後便會徹底奪走那普通男人的性命。
既然身為主角，那麼就算犯了錯誤，最後也一定會被原諒。
……
“我……到底為什麼……”
然而亞倫斯什麼都沒有注意到。
他的意識已經支離破碎，身體也沒有了任何知覺。
“活著的……為什麼是我……”
周圍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他的雙耳也沒能听到任何其他的聲音。
他現在唯一能夠感受到的是，自己懷中那尚有余溫的軀體，似乎正在慢慢變得冰冷。
“如果……沒有我的話……”
但就算已經無法再從崩塌的現實之中走出，在他的周圍彌漫的金色星之力，卻一直都在溫柔地盤繞旋轉著。
……就仿佛是想要撫平他那無邊的哀痛一般。
【——把所有人都殺光就好了。】
然而一股粘稠污穢的黑色情感從卻他的靈魂深處悄然冒出，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開始啃咬侵蝕起了他那已經滿是裂痕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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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吧，憎惡吧，仇恨吧。】
某種污濁的異物從他的身體各處緩緩流出，就像是散發著腐臭的污泥一般，漸漸在他的身下蔓延開來。
而那些不願離去的金色光輝，此時則是與那蔓延的黑暗對抗了起來。
【放棄思考吧，舍棄理智吧，拋棄信念吧。】
從無底深淵傳來的渾濁低語，讓亞倫斯的意志產生了動搖。
而令人發狂的惡意和宛如火焰一般的仇怨，同時在他的身體中流轉翻騰了起來。
【墮落吧發狂吧墮落吧發狂吧墮落吧發狂吧——】
意識已然沉入了無邊的黑暗，思考也開始在瘋狂的混沌中消融……就算微弱的金色光輝始終對那靈魂不離不棄，也仍然無力阻止那腐朽的沉淪。
【——在瘋狂之中燃燒殆盡，然後永遠消失吧。】
——然而，一股比瘋狂與墮落更加強烈的執念卻突然從即將溶解的靈魂之中爆發了出來。
“……不。”
那是經歷了無數苦難，卻依然能夠昂首前行的勇氣。
也是不願屈服于命運的，屬于平凡人類的偏執。
“我才不會……被這種東西……打倒……”
就算痛苦與悲傷已經讓心靈支離破碎，但那偉大又渺小的凡人，卻依然掙扎著重新站了起來。
就算不講道理的惡意和苦難仍要糾纏不休，他也不會在半途中停下腳步。
——除非他的生命就此結束。
“來啊！讓我看看這狗屎一樣的命運，還要拿什麼東西來對付我！”
而這時，那滿懷殺意的漆黑焰槍也已經飛到了他的面前——
【——那你，就去死吧！】
……
還沒等那恐怖的魔法擊中重新站立起來的亞倫斯，一股漆黑混濁的污泥便突然在他的面前噴薄而出，像是一張大嘴一樣將那漆黑的焰槍一口吞了下去。
然後，吸收了魔力的污泥團塊便開始瘋狂地扭動了起來……就連周圍那些金色的光輝，也在那惡意氣息的驅散之下，被迫遠離了必須守護的對象。
【——不該存在的東西，必須要被清除。】
最終在一陣令人作嘔的扭曲蠕動之後，那團吞噬了魔力的污泥變成了好像是人類一樣的扭曲形狀，緩緩地從地面上站了起來。
【消失吧！妄圖扭曲命運的異物！】
隨後，它便突然向著亞倫斯猛撲了過來——然後便用那漆黑污濁的雙手，像是想要折斷骨頭一般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的世界不需要你這種人類存在！】
……那是詛咒。
那是一個世界、一顆星球，對一個渺小人類的命運刻下的最為沉重的惡意。
因為那個世界不需要敢于違抗命運的人類，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折磨他的靈魂。
——而現在。那些苦難與惡意的源頭，終于在惡毒殺意的催化之下，獲得了有形的實體。
【不願墮落的話，那就去死吧！】
于是，它得到了親手殺死那個愚蠢人類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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