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令征不配合,柏鳶也沒強求,指尖在空中微頓片刻後,狀似無謂地又把手收了回來。
她確實能感受到對方的窘迫和尷尬。
對此,柏鳶表示理解。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約等于他們現如今人生的四分之一。
這麼長的時間,彼此沒有任何聯系,沒說過半句話,會生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即便小時候關系再怎樣親密無間,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淡化。
這也是她當初將秦令征送去軍校的主要原因。
用五年時間慢慢抹去對方心底那不合時宜的悸動,從相知相熟的少年慕艾緩緩冷卻下來,重新退回安全距離,又不至于走向分道揚鑣的陌生。
簡而言之,她很滿意。
秦令征雖然低頭看著鞋尖,但眼角余光卻始終瞄著柏鳶伸過來的指尖。
咫尺間的距離可以輕易地看見她指尖的蔥白,健康飽滿的指腹。
記憶中側邊有一塊常年練琴磨出來的薄繭,他閉著眼楮都能精準的找到那塊位置。
摸上去是有點硬的磨砂質感,和周圍那些扇貝般軟嫩的觸感截然相反,如果落在自己臉上會是刺刺的,讓他忍不住想要使勁擠壓,緩解帶來的抓心撓肝的癢。
現在則是想要寸寸攥在手里,感受那場面冰涼的溫度,低下頭用鼻尖慢慢蹭過,想要更進些聞只會在夢里繚繞的冷冽松香氣息,也想要虔誠地吻過每一寸皮膚,輕輕餃住她露出的半截手腕。
但當在腦海中慢慢回味設想,眼前指尖卻沒有任何留戀和猶豫地寸寸抽離時,秦令征又開始後悔自己剛剛閃避的舉動。
他的十指暗自發力、使勁兒摳著褲線邊緣,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克制自己想要抓住她指尖的沖動。
腦袋也垂得更低,看起來沒精打采似的,以掩蓋液體不停在眼眶中打轉的狼狽。
這動作在柏鳶看來儼然就是秦令征尷尬得摳手。
看得久了,尷尬會傳染,連柏鳶都被帶得動作出現了不自然的拘謹。
習慣了對方從前時不時都要湊上來、狗皮膏藥似的甩也甩不掉的親昵舉動,這種克制中又帶著拘謹和疏離的秦令征給了柏鳶很大程度上的新鮮感。
不會爆沖撲人的小狗,雖然看著不那麼活潑,但是很有禮貌。
沒多在主席台前停留,短暫地跟秦令征打過照面,柏鳶收回手,轉過身,用連她自己都沒額外察覺到的熟稔態度,率先邁步朝前帶路,仿佛篤定對方一定會默契跟上。
事實也確實如此。
時刻關注柏鳶動向的秦令征見她走了動作,第一反應也是抬腿邁步跟上去。
不說干啥,不問去哪,就一昧地跟著她。
她去哪,他就去哪。
寸步不離。
挺大一只垂著腦袋亦步亦趨地跟在少女身後,遠遠看上去憨憨地,有點乖,也有點可憐。
從背影看像犯了錯夾著尾巴和耳朵不情不願地往回走,躲閃爍動的目光更是加劇了這一刻板印象。
走著走著,目光又沉定下來,盯著近在咫尺、毫無防備背對自己的那段雪白後頸出神,眼底的熱切不斷攀升,呼出來的氣都是滾燙的。
額間布滿了汗水,綴在發絲邊緣將墜不墜,搖搖欲墜就像他此刻忐忑不安又蠢蠢欲動的心境。
一路上,兩人就此陷入沉默,誰都沒再率先開口說話,又仿佛自有默契般不必言語傳達。
穿過人多的操場,沿綠樹成蔭的水泥路邊緣行進。
遇到了不少驚異的目光,也有許多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大家都來看狗東西現原形!
不怪他們想歪。
實在是秦令征跟在人家女孩身後垂首走的樣子實在太像被踹了一腳的狗,
起因是出來溜到一半原地放挺賴著不走,主人干脆扔了繩子自己回家,狗則見狀不妙,叼著繩子在後邊搖頭晃腦地追。
鑒定完畢,人好狗壞。
後勤單位沒參與檢閱,此時正聯合醫療單位一塊從飛機上往下卸物資。
穆瑤拉了一車軍用藥品,正吭哧吭哧往上纏固定用的安全繩。
冷不丁抬頭看見兩人一前一後地從遠處路過,正要dna大動、眼神接觸戰爭就一觸即發,突然覺得走在前邊那人有點眼熟。
再仔細定楮一看,誒媽!!!
起來猛了,看見柏鳶了!!!
穆瑤揉揉眼楮,又再次投去視線,低頭看見地上兩個影子,不是大白天鬧鬼,又趕緊把手里的繩子往車上一扔,小跑幾步攆了上去。
“柏鳶?……誒呀媽呀,真是你啊???”
柏鳶聞聲抬頭,入眼是一張黑得跟秦令征不相上下的臉。
柏鳶???
用了三秒鐘從截然不同的色號里勉強辨認出對方的身份,柏鳶試探道
“穆瑤?”
“啊?我都黑成這樣了?快幫我看看腦袋上沒印子吧?”穆瑤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怕曬黑,就怕曬得不均勻。
柏鳶知道穆瑤去年學醫又參了軍,只是礙于保密協議,不知道她竟然也被分配到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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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到她以前和秦令征劍拔弩張的架勢……現在也劍拔弩張,估計這一年在一塊沒少打架。
正準備進一步詢問,穆瑤卻先一步扯過她的胳膊,“你咋來了?來接我回去的?”
此話一出,跟在後面的秦令征立刻憤怒地看向她的背影,目光如炬,恨不得把她燒個對穿。
——臭不要臉!!!
話趕話到這邊,柏鳶也不能說不是,順勢應道
“嗯,我過生日,正好你也快了,一起回來吧。”
“那感情好呀!”穆瑤點點頭,“我都好久沒見你們了,喬曦最近干啥呢?我走之前她還在死磕司考,都沒來得及跟她道別……她考過了沒啊?”
“沒,二戰。”
“啊?慘呦~這不得哭暈?”
“听說在打吊瓶。”
“是吧?我跟你說她心理素質不行……”能被秦狗氣哭的人,在她這通通都不行。
拽著柏鳶聊了兩句,感受到背後越來越灼熱的視線,穆瑤痛並快樂著,心里也因此越發竊喜。
嘿嘿,我就喜歡你討厭我卻干不掉我的樣子。
爽就一個字。
不過她也沒敢纏著柏鳶太久,憑借對秦令征的知己知彼,算出他忍耐力的臨界點,趕在他爆發動真格之前及時收手。
畢竟秦狗一向講究男女平等,男女平等的意思就是男的他揍,女的他也打,過肩摔一摔一個不吱聲。
她只是一個「柔弱」的醫療兵,可不禁他這麼摔。
“行了,你快去忙吧,不耽誤你正事了……你哥來了沒?”
“後面。”
穆瑤聞言扭頭使勁兒看,果然看到了柏鷗那正跟其他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打成一片的身影。
“大鷗哥!!!”當即招著手,一路顛顛地跑過去。
等跑到跟前,面對著正要把自己插起來舉高的兩只胳膊,眼疾手快逮住其中一只,“大鷗哥,你閑著不?”
在柏鷗疑惑的注視下,一遍拽著他往飛機方向走,一邊招呼著其他醫療兵,“快,你勁兒大,幫我們搬物資……姐妹們!我逮到只牛馬……呃幫手!!!”
柏鷗?
面對穆瑤的刻意針對和顯而易見的妨礙,如果是五年前的秦令征,肯定炮仗似的一點就著,哪容她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這麼久。
必然一早就沖上去咬她腳脖子打成一團,你揪我頭發我捅你腰子,打得難舍難分不可開交。
之後的結果也依然是被柏鳶分開,一邊一個站著訓話。
垂頭喪氣博得同情的同時,還能抽空互相怒視,在空氣中擦出一觸即發的火花。
但現在——
秦令征站在柏鳶身後,任穆瑤怎麼多番挑釁、朝朝自己跑來得意炫耀的眼神,他都只是安靜站著看著,擺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態度。
除了眸底越發濃郁的深黑濃稠流轉,只在萬般壓抑和隱忍中泄露出絲絲縷縷的低氣壓。
——我忍。
柏鳶才剛過來,她終于願意來接我,必然得表現出煥然一新、脫胎換骨的新面貌,不能輕易被人挑動情緒。
如果被柏鳶看到他還像以前一樣沖動易怒,沒有任何成長和改變,她肯定覺得他沒用,看他的目光里也會充滿著失望和冷漠。
將這場無聲較量當做是一場考核的秦令征表現出驚人的毅力,面對充滿誘惑力的松鼠、馬路上疾馳的車子、甚至是路邊的垃圾桶,克制住了自己血液里流淌的本能,老老實實守在原地,絕不在沒收到號令前僭越半步。
好不容易熬走了穆瑤,成功克服難關收獲成長經驗的秦令征只投以凶惡視線、惡狠狠地剮了她一眼試做護食警告。
一扭頭看見已經重新前行帶路的柏鳶,又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她身上,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
秦令征跟著柏鳶一路來到軍區招待所樓下。
看著對方將自己往樓上帶,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听著兩人腳步聲逐漸重合。
驟然狹小的空間和通往未知的樓梯,都不可避免地令他萌生出某種帶著溫度的妄想。
尤其停在某一房間的門前時,看著柏鳶掏出鑰匙插入鎖孔,擰動門把手,伴隨著鎖芯撥動的 噠聲和上了年頭的門邊軸承發出的摩擦音,秦令征只覺得心底那團火騰地一下燃起,燒遍全身的血液沒頭蒼蠅似的橫沖直撞。
孤男寡女、封閉空間、獨處一室、久別重逢、干柴……
——饑餓。
秦令征目光灼熱地凝視著柏鳶率先踏進門邊的背影,自己則以門邊為界限,依舊停留在原地。
內心忐忑的同時,又隱隱期待柏鳶接下來會如何——
柏鳶推開浴室門,點亮里面的燈,示意道
“洗完收拾干淨。”
洗——干淨!!!
秦令征瞳孔地震。
柏鳶留自己在她的房間里洗干淨!!!
這也太太太太——刺激了吧!!!!
那一刻,只抓取關鍵詞而自動忽略其他幾個字的秦令征只覺得頭暈目眩,尋不到突破口的熱氣兵分兩路上下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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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見到柏鳶後重新燃起的悸動還未曾消退,直接帶著秦令征此時的心情像坐過山車一樣盤旋而上直沖雲霄。
這幾個字對他而言是赦令,仿佛解開了一直施加在身上的某道封印,給了他踏過界限的最高許可。
沒再繼續等待,秦令征遵從自己的本心邁進房間,剛踏入的第一步,便覺腳步虛浮,輕飄飄好似踩在雲端。
屋內即便開著空調,對他而言卻依舊熱得像蒸籠,手心後背全是汗,唯有那若有似無地一縷清冽松香可以短暫地撫平心底躁動,而後便像曼妥思掉進氣泡水里,瞬間爆炸。
進屋後,秦令征沒敢隨便亂看,只低著頭,听著自己越發狂亂的心跳,悶著頭往浴室里鑽。
就連路過柏鳶、與她擦肩而過時,也刻意別開視線不去看她,更是壓低了臉擋住上邊不自在的表情和不正常的潮紅。
這一副大姑娘上花轎似的扭捏看得柏鳶一陣沉默。
洗個澡而已,至于嗎?
“出來以後你——”
听見「出來」兩個字,秦令征腦子里更是轟地一聲炸響,腳底差點兒沒站穩打滑,趕緊抓住門框扶穩身形,只胡亂地嗯嗯啊啊了一聲,就匆匆關上了浴室門。
門剛一關上,脫離柏鳶能觸及到的視線之外,秦令征重重地呼出憋了一路的濁氣,抽空了全身力氣般,抓著胸口的衣襟順著門板慢慢滑落下去。
心跳得好快。
快要炸了……
秦令征另一只手緊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喘氣的聲音透過門板被另一邊的柏鳶听見。
柏鳶——
她怎麼會來?
她怎麼真來了!!!
啊啊啊啊幸福來得太突然,這該不會又是他在做夢吧?!
想到這里,秦令征又抬手使勁兒在腹部的傷口上按了一下。
有點疼,又好像不太疼,到底是不是做夢嘶——
秦令征表情凝固了一瞬,抬手看看染血的指尖,搓了一下,又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手忙腳亂地拉開浴室的門把腦袋伸了出去。
正在掏行李的柏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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