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招名曰︰白鶴棲雲處，劍鳴九霄清，棲雲！\"
他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弒殺凌不凡的決心！
凌不凡見到閃身而來的顏世子眼瞳微微一縮，迅速將寧邪依護在身後，運起全身內力！
澹泠雪立即抽劍相迎！
顏世子此刻早已將生命置之度外，一招劍勢將澹泠雪被直接震飛數米！！！！
“芙蓉涉江去，劍履踏清波，涉江！
凌不凡你敢接劍嗎！！！！”
顏世子速度越發的快，身法幾乎被施展到了極致！！！
隨著距離凌不凡越來越近，他將手中那把扭曲的劍高高舉起，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朝著凌不凡劈了下去。
這一劍，雖已沒有了之前的凌厲與瀟灑，但卻帶著一股同歸于盡的決絕。
而凌不凡懷中的寧邪依猛然射出一把暗器直奔顏世子腦門，結果卻是被對方輕易躲開︰“雕蟲小技！縱然你歪門邪道再多，今日也難逃一死！
\"十年磨一劍，今朝埋劍時！
受死！！！！”
劍身劃過凌不凡胸口，一塊玉佩叢中掉落而出！！！
望著被拋向空中的玉佩，顏世子目光猛然一縮，就在這愣神之際，澹泠雪一劍斬在顏世子胸口！！！！
顏世子身體失去了平衡，踉蹌了幾步，持劍單膝跪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鮮血從嘴角不斷溢出.......
可他卻死死盯著遠處掉落的玉佩......
凌不凡也注意到地上的玉佩，緩緩起身將玉佩撿起.......
“你這玉佩從何而來！”顏世子目光冷冷望著凌不凡道。
凌不凡目光復雜︰“顏世子，你已經到了這般境地，何必還要做無謂的掙扎？
你是君子我敬你......
燕國輸定了，看在顏忻的份上我不想殺你.......”
顏世子強撐著抬起頭，眼神中滿是不屑︰“世間之人皆言我是君子，可劍本身就是君子......
卻無人知我劍中藏盡人間七苦......
父王當年便問我為何練劍？
我說.....不為天下第一，只為斬盡這世間不公！
可如今看來可悲可嘆.......
我修得這一身本事，卻救不了燕國，修得這一身絕世好劍卻救不得這人間疾苦......”
“有些事情非一人能為之，一個人再厲害他也抵不過人性......”凌不凡嘆息道。
顏世子望著凌不凡手中的玉佩，眼神滿是痛苦︰ “曾經，我立志要讓燕國成為天下最繁榮的國度，讓百姓安居樂業，讓世間再無不公......
我七歲執劍，日夜苦練，只為有朝一日能憑借自己的力量，為燕國撐起一片安寧。”
顏世子聲音顫抖，每一個字都飽含著無盡的痛苦與無奈︰“我看過燕國的山川大地，見過百姓在戰火與苦難中掙扎......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燕國的大軍在東陵面前節節敗退，我拼盡全力，卻無法挽回這頹勢。
我自以為憑借自己的劍術，能改變這一切，可在這大勢下.....
抱負顯得如此渺小....咳咳咳！”
顏世子的身體搖搖欲墜，他用劍支撐著自己，試圖讓自己站得更直一些。
“我修得這一身絕世劍術，卻無法改變歷史的車輪。
縱有滿腔的抱負，卻在這時代的洪流中被沖得七零八落......” 他抬起頭，望著灰暗的天空，眼中滿是絕望與不甘。
“罷了罷了，我這一生，雖未能實現心中的抱負，但我無愧于自己的內心.....
我以劍為信仰，以守護燕國為使命，雖敗猶榮。
凌不凡，你若有能力，就好好善待這天下百姓，既然你心系天下，那麼今後就不要再區分天下子民，莫要讓這世間再添更多的苦難......”
凌不凡微微點頭︰“放心，只要燕國不反抗，我絕對不會亂造殺孽......”
顏世子微微點頭︰“你可以過來些，我有話想與你說.....”
凌不凡沉默了一下踏出一步，結果被寧邪依抓住手臂......
“放心.....”凌不凡拍了拍寧邪依的手，徑直走到了顏世子身前，望著剛才還意氣風發劍眉星目的俊逸男子，如今卻變得如此體無完膚，他內心終歸是有愧的......
“這東西是什麼？”顏世子望著遠處的火炮道。
“我研制出來的火炮......專門對付大宗師的。”凌不凡坦誠道。
顏世子微微點頭︰“威力可以，若是我全盛時期......先以劍氣毀你這火炮，未必能拿我如何。
陳煌亦是如此......”
“多謝提醒.....”凌不凡詫異了一下。
“若是我現在想殺你，這里還有一招，我有自信斬你首級......”顏世子淡淡道。
凌不凡內心一跳，可他依舊笑道︰“你是君子，做不得這種事情.......”
顏世子手指微微跳動，劍身也是在不自覺的顫抖，而凌不凡的背後已經直冒冷汗了.......
許久後顏世子忽然轉移了話題︰“其實我一直都很欣賞你，小妹也是.....”
凌不凡微微一笑︰“謝謝.....”
“我與他皆是出于立場，若是你出生在燕國，我相信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顏世子欣賞道。
凌不凡沒有作答......
“你跟小妹......”顏世子最終還是問出來藏在內心的話語......
凌不凡摸了摸鼻子︰“因為一些......”
實在不敢說出口。
“玉佩是小妹娘親當年給她的，她一直視若珍寶......
她為人善良，性格也是比較直爽，不像女子那般扭捏，比起男子她還要灑脫幾分，我遠不及。
女子中無人能及她，我死後我希望你......”顏世子皺眉道。
凌不凡苦笑︰“你這算是囑托嗎，可我們如今的情況......”
“你放心.....我死與不死都跟你沒關系，兩軍交戰，今日死在這里乃是兩國之間的恩怨，無關個人.....
你能否答應？”顏世子淡淡道。
凌不凡嘆息︰“我盡量......只是你可以不用死，你何必這般？”
顏世子苦笑著搖了搖頭，目光望向遠方那片曾經屬于燕國的土地.....
“我心意已決，燕國的衰敗是遲早的事情，今日就算不被你東陵打敗，也會被大炎吞並.....
只是我這一生，以君子之道為準則，將仁義視為立身之本.....
如今燕國戰敗，我若苟且偷生，便如同違背了自己的信仰，污了君子之名。
‘君子抱仁義，不懼天地傾’，我今日赴死，是為了踐行心中的君子準則，為了守護我所堅持的道義.....”
凌不凡心中五味雜陳︰“說句實話，像你這般英雄豪杰.....何必將生命輕易舍棄？
留得青山在，日後說不定還有扭轉乾坤的機會，可死了似乎就什麼都沒了.....”
顏世子苦笑著搖了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事到如今，我已看得明白......
燕國大勢已去，這是歷史的車輪，非我一人之力所能阻擋。
我若繼續活著，身為戰敗國的大宗師.....難免會成為兩國之間的阻礙。
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我以死謝罪，或許能為燕國百姓換來一線生機，為天下換來片刻安寧.......
這是我作為君子應有的全局觀，也是我對天下大勢的尊重。”
澹泠雪在一旁靜靜地听著，眼中滿是敬意。
她們從未見過如此視死如歸、心懷天下的君子。
或許這才是燕國所有人都尊重他的原因吧......
顏世子嘆息了一聲︰“我這一生，雖未能實現讓燕國繁榮昌盛的抱負，但問心無愧。
正所謂君子有三樂，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已達到了這最高的境界。
今日死在這里，並非出于仇恨或絕望，而是以‘君子深造之以道的覺悟，主動選擇了這最能彰顯君子品格的生命終章。
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善待燕國百姓，莫要讓這世間再添更多的苦難.......”
凌不凡鄭重地點頭︰“我會盡力做自己的事情，只要燕國投降，百姓今後就能安居樂業。”
顏世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此，我便安心了.....
這世間紛紛擾擾，唯有道義永恆。
我雖將離去，但我一直踐行，只要世間還有君子，還有人堅守著仁義道德，這天下就不會沉淪.......
君子之道是世間的一盞指路孤燈.....”
凌不凡卻是抬手︰“未必。”
“有何見解？”顏世子皺眉道。
凌不凡豎起三根手指︰“人性，強權，金錢.....
你所制衡的僅僅只是弱者罷了......”
顏世子微微搖頭，目光中帶著一絲堅定與執拗︰“或許有幾分道理。
但行君子之道，並非只對好人與弱者，它是一種內心的堅守，是對世間正義與善良的信仰。
即便面對強權，君子也應秉持道義，不屈不撓。
人心向背雖有其規律，但道義卻能穿透黑暗，指引人們前行的方向。”
凌不凡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思索︰“太過理想化了......
在這亂世之中，弱肉強食是生存的法則。
君子之道在面對野心勃勃的侵略者和貪婪的官僚時，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你看看如今的諸國紛爭，哪一場戰爭不是為了利益和權力？
仁義道德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裝飾。
你若一直堅守所謂的君子之道，最終只能像燕國一樣，被歷史的車輪無情碾碎。”
顏世子苦笑一聲，臉上滿是無奈與悲哀︰“我何嘗不知這世間的殘酷？
可我若放棄了君子之道，那我與那些只知追逐利益的小人又有何區別？
我一生以劍為器，以守護燕國和百姓為使命，若連心中的道義都舍棄了，那我手中的劍還有何意義？
燕國今日的敗局，或許是我能力不足，但我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凌不凡︰“顏世子，我敬重你的為人和信念。
但你必須承認，你的君子之道在現實面前過于脆弱。
你看看我，我東陵在諸國的壓迫下艱難求生，若我不使用一些手段，不強大自身，又如何能保護我的子民？
有時候，為了更大的利益和更長遠的和平，我們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協和犧牲。”
顏世子皺眉道︰“你所說的妥協和犧牲，或許在短期內能帶來一些利益，但從長遠來看，這真的能換來和平嗎？
你若以強權和暴力來征服他國，換來的只能是仇恨和反抗。
真正的和平，應該建立在相互尊重和理解的基礎上，而不是靠武力和壓迫。”
凌不凡微微搖頭︰“你我所處的立場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自然也不同。
我知道你的君子之道是高尚的，但在這亂世之中，它很難行得通。
你太過遵循所謂的君子之道了，這在政治和戰爭中往往是致命的弱點。
正所謂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但君子有所救而有所不救......
你看看你自己，為了所謂的道義，連性命都不顧了，這值得嗎？”
“值不值得我已無心在辯......
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一生從未違背過自己的內心.....
君子之道是準則，雖敗猶榮。
正所謂君子不器！
我相信，只要世間還有人堅守道義，這天下就不會徹底沉淪......
我跟你說這麼多是想讓你行這君子之道.......”
說罷，顏世子緩緩站起身來，盡管身體搖搖欲墜，但他的脊梁卻挺得筆直。
他輕輕擦拭著那把扭曲變形的劍，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哀傷︰ “此劍陪伴我有差不多三十余載......
希望等我死後將此劍交給小妹，她自然就懂.....
正所謂君子論跡不論心，我一直都很欣賞你......
希望你也能成為真正的君子，也希望你能實現你的抱負，讓天下真正地太平，為天下蒼生謀福祉......”
顏世子說完，便將劍刃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等等！”凌不凡一把抓住了顏世子的劍，眼神中滿是復雜︰“雖然我勸不住你，但是我還是想問你兩句......”
“說。”顏世子點頭。
“你死後......顏忻怎麼辦？
你想讓她對我恨之入骨，最後結果無非就是她死要麼我死.....”凌不凡認真道。
顏世子嘆息了一聲︰“放心吧，我生前便交代過，她自然是不會的，我死是技不如人......”
“可她若是真的這般呢？你有沒有想過她的處境？
君子以蒼生為念，可若是連自己的親人都護不住.....意義在哪？”凌不凡皺眉道。
顏世子搖頭︰“我自然想過，所以我有囑托陛下，若是我回不去，陛下會替我照顧小妹的。
可我若不死，燕國百姓恐難有太平之日。
至于無雙，她聰慧善良，我相信她能明白我的苦心.....
若她真的心生怨恨，也只能說明我教導無方。
但我更希望她能放下仇恨，在這亂世中好好活下去。”
凌不凡沉默片刻，松開了手︰“罷了，我尊重你的選擇。”
顏世子露出欣慰的笑容，輕聲道︰“多謝。
願這世間多些君子，少些紛爭......”
“我想再與你做個君子賭約如何？”凌不凡忽然開口道。
顏世子驚訝了一下︰“直說無妨。”
凌不凡︰“就賭你死後......”
顏世子目光也是微微眯起........
..........
當凌不凡走出山谷的一瞬間微風拂過他的衣袍，他的內心卻猶如那波瀾起伏的湖面，久久不能平靜。
顏世子的話猶在耳邊回蕩，他那堅守的君子之道，像一道光，卻又與這亂世格格不入。
他的手段在顏世子眼中或許是違背道義的，但他為了東陵的生存，別無選擇。
他敬佩顏世子的風骨，可又覺得那太過理想化.....
“娘子.....你覺得顏世子所謂的君子之道是對的嗎？”凌不凡轉頭望向一旁默默陪伴的澹泠雪、
澹泠雪微微搖頭，顯然是不知道.....
“你覺得對嗎？
他堂堂大宗師，若是不遵守君子之道今日輸的可就是我們了......”寧邪依鄙夷道。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不知道在這亂世中，究竟是該遵循顏世子的君子之道，還是繼續用自己的方式去守護東陵。
但他明白，無論如何，這天下的紛爭不會因為顏世子的離去而停止.......
“哎.....”凌不凡不由得嘆息一聲︰“我 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呵，有時候世道就是如此啊......走吧。”
澹泠雪跟寧邪依皆是有些疑惑，後者怪異道︰“什麼伯仁啊，啞女這顏世子叫顏伯仁嗎？？？”
澹泠雪搖頭......
“你也就搖頭了......無趣的女人。”寧邪依見狀也是再次數落了一番......
似乎數落澹泠雪已經是寧邪依的一種習慣了.....
燕國大軍依舊跟甦衛的大軍緊張對峙著，隨著時間流逝，所有人都無比焦躁，唯有甦衛一直閉目.......
隨著一陣飛沙刮起，東陵大軍的後方開始出現騷亂，不一會一排排騎兵隔開一條道路，三人緩緩走來，為首的正是凌不凡。
燕國士兵看到凌不凡，先是一驚，隨即緊張起來，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緊了。
甦衛睜開雙眼，目光落在凌不凡身上，總算是舒了口氣︰“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顯然甦衛已經料到了這場戰局已經落下帷幕！
“不知這顏世子.....”甦衛有些忐忑。
凌不凡並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望向遠處面無表情的顏忻身上......
而此刻顏忻的目光也緊緊的盯著他，面對這般眼神凌不凡有些無法直視.....
凌不凡緩步來到顏忻身前將顏世子的佩劍遞了過去︰“顏世子已自盡，他堅守君子之道，以死明志。
這是他的佩劍，他讓我將此物交給你......”
此言一出，燕國士兵們一片嘩然，所有人的眼中泛起難以置信，李牧雲瞪大了眼楮︰“這不可能，顏兄怎麼會……”
他一個箭步沖上前想抓住凌不凡，結果被澹泠雪攔下！
他只能怒目圓睜吼道︰“你胡說！你肯定是瞎說，顏兄是大宗師！
怎麼可能輸！
一定是你編出這麼個理由來騙我們！誆騙我燕國的士氣！”
周圍的燕國士卒們也群情激奮起來，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武器，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
顏忻看著那把劍，身體微微顫抖，眼中的淚水在打轉，但她強忍著沒有讓它流下來......
她緩緩接過劍，聲音有些哽咽︰“我相信大哥的選擇，他一生光明磊落，這把佩劍是他的，他從來都是劍不離身......”
听見顏忻的話語，一些士卒眼中滿是悲痛，淚水奪眶而出，緊接著，燕國士卒們紛紛取下頭盔，整齊地跪在地上，為顏世子痛哭起來。
顏世子以君子之道立身，可以說是整個燕國的精神支柱，燕國的脊梁！
如今，這位他們敬重的將領卻永遠地離開了。
有的士卒哭得癱倒在地，有的士卒則默默地流淚，眼神中充滿了哀傷與絕望。
不管他們的哭是為燕國即將的滅亡又或者因為顏世子本人。
可都不影響顏世子的離去，這不僅是燕國的損失，更是他們心中的信仰崩塌。
他們願用生命追隨的君子，就此隕落。
甦衛望著燕國士卒的模樣也是面色復雜︰“自古燕國多是忠義之輩......
沒想到顏世子會如此大義，我等敬佩啊.......”
凌不凡望著眼神依舊停留在劍身上的顏忻︰“我東陵無意趕盡殺絕，只要燕國誠心投降，我可保燕國百姓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