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頂別苑的a棟一層，餐廳里靜得能听見中央空調送風聲。
長條餐桌上鋪著淺灰色的亞麻桌布，幾只骨瓷餐盤零散地擺著，其中一只里還剩小半份清炒時蔬。
蓨蓨坐在桌前，望著屏幕里的內容沉思，嘴里叼著吸管，安靜得像只棲在枝頭的雀兒。
她今天依舊是那身標配——熨帖的白色襯衫扎進黑色直筒褲里，頭發利落地挽成一個低髻，露出光潔的額頭。
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斜切進來，在她腳邊投下一塊明亮的光斑，將她面條的身影拉長。
這副模樣，和甦青禾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妥妥的工作狂魔，怪不得讓她負責最重要的人事部。
韓星河站在餐廳入口，目光落在蓨蓨身上，打量了兩圈後抬腿走過去。
皮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回響，打破了這份寧靜。
“不忙嗎？”韓星河在她對面的椅子旁停下，親切的問道。
蓨蓨抬起頭，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老大，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我這不是為了套個開場白嘛！”韓星河哈哈笑了兩聲，拉開椅子坐下。
“說實話，我好像對你一點都不了解，甚至都不知道你姓什麼！”
蓨蓨放下手中杯子，慢悠悠地說“因為我從來沒說過，你當然不知道咯。”
“那你還不趕緊告訴我，小心我給你穿小鞋，你領導可是我老婆！”韓星河故意板起臉，開了個玩笑。
“切，你當我怕你？”蓨蓨挑眉回應，眼楮里同樣是玩味十足的笑容。
“甦姐怎麼可能因為你幾句話就懲罰我，你太不了解我們的關系了。”
“她可是我老婆啊，我們關系，怎麼也比你近吧！”韓星河不服氣地嘟囔了一句。
“錯，你想多了。”蓨蓨身子微微前傾，語氣中摻著點狡黠。
“我和甦姐可是革命戰友，為了偉大目標奮戰的戰友！我們有共同經歷的時光，有同樣的理想，說不定甦姐更心向我呢？”
說罷，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眼神里明晃晃的挑釁，像個搶了糖果的孩子。
韓星河被她這話堵得一噎，倒吸一口涼氣，夸張地捂住胸口。
“你這麼說，讓我有點懷疑自己了……好像我都好幾個月沒見我青禾了。”
話一出口，心里竟真的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是啊，自從靈境里戰事吃緊，和甦青禾聚少離多，連好好說句話的時間都屈指可數。
蓨蓨見他這副模樣，眼底笑意更深“你看吧，甦姐壓根都不關心你死活呢，你只是正好充當了老公這個角色而已。”
“我靠！老鐵，你在扎我心啊！”韓星河哀嚎一聲，語氣里的委屈半真半假。
蓨蓨哈哈大笑，隨即回道“得了，不逗你了，我喊甦姐他們過來，讓你們一家幾口一起吃個飯。”
韓星河沒出聲反對，只是尷尬地撓了撓頭，點了點頭。
蓨蓨的效率向來驚人，不過十分鐘，餐廳門口便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甦青禾的身影出現在門外，和蓨蓨一樣穿著身干練的黑色職業套裝，長發束成馬尾，額前幾縷碎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顯然是剛從忙碌的事務中抽身趕來。
她身後跟著白雪和蔡文姬，兩個姑娘乖巧地手拉著手，步子邁得小小的。
甦青禾步入大廳，目光快速掃視了一圈，隨即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長長地舒了口氣。
蓨蓨起身，笑著打趣“你們一家四口一起吃個飯吧，我就不當電燈泡了。”
說罷，她沖甦青禾眨了眨眼，轉身便向外走去，腳步輕快，很快消失在門口。
沒有了外人，餐廳里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韓星河嘿嘿一笑，立刻起身湊到甦青禾面前，討好道。
“我們好久都沒在一起吃飯了，正好這幾天沒事，我們一起去玩幾天吧，散散心。”
“你不要那麼拼，要多關心一下家庭嘛。你老公我都下線兩天了，你都不來看看我。”
甦青禾卻像是沒接收到他的信號，翻了個白眼。
“不關心家庭的是你，我可什麼事都沒落下。”
“我們的孩子已經出生三個月了，過些天，人家就送回來了，你怕是還不知道吧。”
“啊……這麼快嗎？不用接回來照顧嗎？”
韓星河驚訝了片刻，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個父親當得有多失職，連孩子出生三個月都渾然不知。
“不用，人家很專業，兩歲之前都可以幫忙照顧，再大一些就不行了，孩子會認人了。”
甦青禾語氣平淡，眼神卻帶著一絲審視。
“我是一刻都不敢停，不知道你們怎麼有閑心玩的。”
韓星河臉上的尷尬更甚，撓了撓頭，語氣也沉了下來。
“我們南越欠了十幾萬億的國債，我也發愁啊。”
“那個甘辛也來了咱們這，扶持他建國，我們又要投入資源，但是我的初衷是為了去搶錢的，持續的投入，只會入不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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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在懷疑，是不是我們步子跨的太大了。”
甦青禾眉頭微蹙，語氣卻異常堅定“那就控制投入比例，以最小的投資獲得最大的回報。”
“我不覺得我們步子邁太大，反而是我覺得你和雪兒不夠努力。”
白雪突然被點名，身子幾不可察地一顫，臉紅得像熟透的隻果。
她怯生生地抬起頭，小聲詢問“大姐，我哪里做的不好嗎？”
甦青禾的目光轉向白雪，語氣嚴肅了幾分“你不是喊著要振興墨家，創造理想國嗎？”
“現在呢？每天和蔡文姬玩耍，你連墨家的未來走向都沒有好好關心。”
她頓了頓，看著白雪羞愧地低下頭，繼續說道。
“南越的發展方向就是科技輔助生產，科技提升戰力，將玄墨道的思想實行下去。”
“不管對錯，只有做了才知道結果，你是墨家鉅子，你要帶領他們前進，發展新武器，傳播思想，否則如今這些墨家學子老死後，誰來繼承？”
說罷，她的目光又落回韓星河身上，語氣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還有你，星河，這麼多年下來，你的理想實現了嗎？你的承諾兌現了嗎？”
“我一直在努力啊！”韓星河急忙辯解，聲音里帶著一絲委屈。
“這不剛打贏龐統麼，為了勝利，我把諸葛亮都獻祭了，復活他還得一段時間呢。”
甦青禾卻不買賬，反問“二十年了，你才當上了南越王，只是佔據一州之地，你覺得你的步伐很快嗎？”
“你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徐晃都37歲了，典韋46了，他們還有幾個二十年？”
她的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韓星河的心上。
是啊，徐晃、典韋……那些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名將，正在一天天老去。
“等這些名將老去，你還有什麼倚仗？你要眼睜睜看著南越國覆滅嗎？”
甦青禾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眼神銳利如刀。
“我已經賭上一切，為南越弄到了十幾萬的資金，也為南越招募了四十萬人的玩家軍團。”
“你們為何不如努力呢？只要能前進，就不要停下腳步，最後的結果好與壞，都不是現在要關心的。”
“按著自己心中的方向去前進，在這些名將老去之前，他們也渴望登頂巔峰，為自己的一生畫上榮譽的句號。”
“你從始至終，都是依靠他們的力量在前行，我不敢想有一天，他們都老的沒法戰斗了，你還能靠誰？”
“你有那麼多的仇人，你讓他們一無所有，你戰勝的每個敵人，都無比渴望你失敗。”
“你是我的男人，我有義務督促你前行，時時刻刻去努力，你沒有時間了，你必須在下個二十年就做完所有事情，站在靈境巔峰。”
“否則……你從此就沒有機會了，我們辛苦建立起來的王朝，會分崩離析，整個麒麟俱樂部也會解散，所有人努力的成果煙消雲散。”
韓星河徹底愣住了，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甦青禾的話像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讓人瞬間清醒。
一直以來，都忽視了時間的殘酷，從未想過那些老將們正在走向暮年。
甦青禾卻沒有停下，她的目光轉向白雪，語氣稍緩。
“還有你，每天就知道玩，墨家怎麼辦？墨家是南越崛起的基石。”
“按計劃，我們要拿下整個荊南四郡，還有南中郡，如今只得到了兩郡，還要繼續推進。”
“武陵、桂陽、南中的百姓，都會是我們的子民，他們有固定的信仰，我們需要改變，去傳道，讓他們信任玄墨道。”
“不能事事都依靠麒麟俱樂部的員工，南越是我們所有人的，但真正的核心，是我們家，是我們這些股東創立的。”
“你們要比別人更努力，更用心的去做事，你們都不努力，下面的人又怎麼盡全力。”
白雪的頭埋得更低了，臉頰滾燙，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聲音帶著哭腔。
“對不起，大姐，我錯了，我一定改，我一會就上線，好好去工作。”
振興玄墨道，不能只是一句空話。
甦青禾嘆了口氣，語氣里也帶上了幾分疲憊。
“我們還有很長的壽命，可那些名將沒有啊，除非把他們都復活到現實，變成玩家。”
“可他們真變成玩家之後，真正戰死後，武魂掉落，星耀丟失，實力可能大不如前。”
“是否變成玩家，還有待考慮，這個問題，星河你自己把握吧，必然是要在他們老死前解決。”
“等我們實現了目標，高枕無憂後，你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現在都老老實實去努力，一刻不要松懈。”
“麒麟俱樂部欠著十幾萬億的國債，咱們可賴不了賬，真還不了的話，雲頂別院遲早被抵債，我們將一無所有。”
韓星河沉默了許久，心里翻江倒海。甦青禾的話像警鐘，在耳邊不斷回響。
“謝謝你，青禾！”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在迷茫的時候，在懈怠的時候，總有她在身邊，用最直接的方式督促，推著目標向前。
為了那些追隨自己的名將，為了這個家，為了南越的未來，必須時刻努力。
餐廳里再次安靜下來，但這一次，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閑適，而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和一種即將破土而出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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