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的夜,並不安寧。
城頭火把如星,映照著城外連綿數十里、如同鋼鐵森林般的漢軍營寨。
刁斗之聲此起彼伏,間或夾雜著戰馬的低嘶和傷兵營隱隱傳來的壓抑呻吟。
白日里震天的廝殺雖已平息,但那濃重的血腥味和焦糊氣,卻如同附骨之蛆,縈繞在城池上空,久久不散。
中軍帥帳內,燈火通明。
巨大的沙盤佔據了帳中大半空間,山川河流,城池關隘,以粘土木石堆砌得縴毫畢現。
沙盤之上,代表漢軍的赤色小旗與代表鮮卑、倭寇聯軍的青黑旗幟犬牙交錯,但明顯可見,赤色正以穩固而精妙的陣勢,將青黑色擠壓向北。
韓信,這位被太平道以驚世秘法從歷史長河中喚回的兵仙,就站在沙盤前。
他身形挺拔如槍,一身玄色輕甲,未著兜鍪,露出線條冷硬的面容和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發髻。
他的眼神,如同浸在寒潭里的古劍,平靜、深邃,不帶絲毫波瀾地掃視著整個戰場態勢。
那是一種超越時代的、洞悉一切戰場韻律的絕對掌控。
曹操、水玲瓏、劉譽、蓋英雄、東方鏡等漢軍核心人物,以及幾位玩家大幫的幫主,皆肅立兩側,目光復雜地望著這位復生的傳奇。
百萬大軍,在他手中運轉自如,如同精密的器械。
步兵方陣如山岳般不可撼動,黑山騎兵如毒蛇般伺機噬咬,中原與北地名將如臂使指,配合得天衣無縫。
短短數月,便將一度肆虐冀州、氣焰囂張的異族聯軍打得節節敗退,收復失地過半。
勝利的曙光已然可見,然而,帥帳內的氣氛,卻遠非勝利在望的喜悅,反而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暗流。
“報——!”一名身著輕甲、滿臉煙灰的小將疾步沖入帥帳,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沮喪,“稟大將軍!城南三號糧倉…又…又起火了!火勢雖已被撲滅,但…但倉中糧秣,十去其七!”
“又?”韓信的目光終于從沙盤上移開,落在了那小將身上。
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鐵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他緩緩直起身,玄甲在燈火下泛著幽光,目光如電,掃過帳中諸人,最終,定格水玲瓏身上。
“短短半月,糧倉三度被焚。”
韓信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蘊含著令人窒息的寒意。
“前線將士浴血奮戰,每一粒糧食都是拿命換來的!爾等異人…”
他頓了頓,那“異人”二字,咬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與毫不掩飾的失望,“國難當頭,不思�齮h 模 炊 簦俊 br />
最後兩個字,如同驚雷,在帥帳內炸開!
劉譽、蓋英雄等玩家首領臉色瞬間漲紅,尷尬與羞憤交織。
曹操眉頭緊鎖,捋著短須,沉默不語,水玲瓏則微微垂首,看不清表情,但緊握的指節已然發白。
“大將軍息怒!”劉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拱手道,“此事…此事我等必徹查到底!定將內奸揪出,千刀萬剮!只是…只是這內奸狡猾至極,行蹤詭秘,手段狠辣,每每都能選在守備松懈或換防之時下手…我們…我們實在難以鎖定其蹤跡!”
蓋英雄也連忙補充︰“是啊,大將軍!我們已增派三倍人手,日夜巡邏,布下暗哨無數,可…可家賊難防啊!”
韓信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緩緩移向一直沉默的水玲瓏,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水將軍。”
水玲瓏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顫,抬起頭,迎上韓信的目光,那是一雙洞徹世情的眼楮,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偽裝。
“糧草轉運、倉儲守衛之責,由你麾下‘雲夢澤’部曲承擔。”
韓信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敲打著帥帳內緊繃的神經,“為何…偏偏在你接手之後,這火,就燒得如此頻繁?如此…蹊蹺?”
帳內死寂!連呼吸聲都仿佛停滯了。
“莫非…”韓信的目光銳利如刀,緩緩吐出那誅心之語,“這奸細,就在你軍中?甚至…就在你左右?”
水玲瓏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隨即涌上一股被羞辱的潮紅。
他猛地踏前一步,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大將軍!末將…末將絕無此心!雲夢澤上下,皆為大漢而戰,忠心可昭日月!此等大逆之事,斷然不敢為!”
“末將…末將即刻回去,徹查部屬!若真有內奸,定親手將其頭顱獻于帳前!”
他說完,深深一揖,也不等韓信回應,轉身便走,腳步帶著一絲踉蹌,掀起的帳簾重重落下。
帥帳內,氣氛更加凝重。
水玲瓏的身影剛消失在帳外,壓抑的議論聲便如同投入油鍋的水滴,瞬間炸開。
“哼!”蓋英雄第一個冷哼出聲,臉上滿是憤懣與猜疑,“查?怎麼查?我看他就是賊喊捉賊!你們可還記得青州之事?”
“若非他水玲相助袁術,太平道也不會敗走青州,若非如此,倭寇焉能如此輕易登陸,直逼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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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他延誤戰機,遲遲不肯發兵救援冀州,我冀州軍主力何至于在初期損失如此慘重,幾乎全軍覆沒?!”
劉譽臉色陰沉,緩緩點頭︰“不錯。還有兗州方向,他的主力明明佔據優勢,卻總是逡巡不前,與倭寇‘默契’地對峙,任由其劫掠地方…
“若非韓星河在邪馬台攪動風雲,斷了倭寇後援,我們怕是現在也打不過黃河!這樁樁件件,難道都是巧合?”
東方鏡搓了搓鼻頭,眼神閃爍著冷光︰“兩位所言極是。
“玩家統帥…呵,水玲瓏,燕南飛…這兩個名字,本身就是禍亂的根源!”
“他們在中原各懷鬼胎,互相傾軋,為了爭奪地盤和所謂的‘游戲主導權’,蓄意挑起爭端,消耗大漢元氣”
“若非如此,我們何至于在國戰之初如此被動?多少將士,多少百姓,是因他們無謂的內斗而無謂犧牲!”
“如今,燕南飛不在了,這水玲瓏…哼,我看他身上的疑點,洗不清了!”
“糧草乃大軍命脈!再這樣下去,不用鮮卑倭寇來攻,我們自己就先餓垮了!”
一位北方軍團的將領粗聲粗氣地吼道,“大將軍!末將斗膽!這糧道守衛,絕不能再交予水玲瓏的人!
再請張燕將軍的黑山精騎沿途護送,方可保萬無一失!”
“對!請並州軍接管糧道!”帳中不少將領紛紛附和,目光灼灼地看向韓信。
韓信的目光掃過群情激憤的將領,又落回沙盤上那代表糧道的蜿蜒標記上。
他沉默片刻,那沉默如同巨石壓在眾人心頭。最終,他緩緩抬起手。
“準。”
隨後,黑山精騎很快取代了雲夢澤部曲,牢牢扼守住了通往冀州的每一條糧道。
重甲騎兵日夜巡弋,斥候如鷹隼般盤旋,任何靠近糧道的可疑身影都會遭到最嚴厲的盤查甚至格殺。
張燕麾下的輕騎更是如同幽靈,游弋在更廣闊的護送圈外,斷絕了任何大規模偷襲的可能。
時間一天天過去。
信都城外的戰場依舊膠著而殘酷,漢軍步步為營,擠壓著聯軍的生存空間。
而那條維系著百萬大軍生命線的糧道,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再未起過一絲波瀾。
運糧的車隊絡繹不絕,滿載著從後方艱難籌措而來的粟米麥豆,平安抵達一座座戒備森嚴的營倉。
平靜。一種帶著強烈諷刺意味的、令人心頭發沉的平靜。
再無人提及徹查內奸之事,但帥帳之內,將領們交換的眼神,私下里的議論,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復雜。
那無聲的平靜,比任何指證都更有力量。水玲瓏依舊統御著他的大軍,在戰場上奮力沖殺,但當他走進帥帳,迎接他的,是更多審視、疏離、乃至毫不掩飾的猜忌目光。
他麾下的將領,也感受到了這種無形的壓力,士氣隱隱浮動。
韓信依舊坐鎮中軍,運籌帷幄。
他並未就糧道之事再發一言,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態度。他看向水玲瓏時,那雙古井無波的眼楮深處,掠過的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審視,讓這位心高氣傲的統帥如芒在背。
冀州的戰局,在韓信的掌控下,正艱難而堅定地朝著勝利推進。
然而,信都城的上空,那層因糧草而起的疑雲,卻愈發濃重,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知情者的心頭,成為這場宏大戰爭背後,一道揮之不去的陰影。
狀況頻發,誰都知道有內奸,卻始終沒有確鑿的證據,讓人心里很不舒服。
與此同時,萬里之外的西涼。
寒風卷著沙礫,抽打在殘破的城垣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天水城頭,“馬”字大旗與“劉”字大旗並肩而立,卻顯得格外孤寂。
關羽站在垛口,望著城外莽莽蒼蒼、一片肅殺的黃土地。
他雙眉緊鎖,頭巾下的鬢角,已染上明顯的風霜。
身上的鎧甲沾滿塵土與暗褐色的血漬,身後,張飛環眼怒睜,鋼針般的虯髯上結著冰碴。
益州軍來了,帶來了寶貴的兵員和糧草,幫馬騰、韓遂穩住了搖搖欲墜的陣腳,甚至奪回了幾座被貴霜先鋒佔據的城池。
然而,西涼的戰爭,遠比冀州更加絕望。
馬騰、韓遂的西涼鐵騎,在貴霜帝國那如同潮水般涌來、裝備精良、戰法詭譎的龐大軍隊面前,早已折損殆盡。
殘存的西涼軍,十不存一,個個帶傷,眼中只有疲憊與麻木。
而劉備帶來的益州軍,步卒為主,擅長的山地叢林戰在這廣袤無垠、利于騎兵馳騁的西北高原上,威力大打折扣。
有限的騎兵,在貴霜那如同烏雲般遮天蔽日的輕騎、重騎面前,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瞬間便被吞沒。
貴霜帝國的援兵,正源源不斷地從蔥嶺以西、從天竺方向涌來,仿佛無窮無盡。
他們的後勤線漫長卻異常穩固,依托著被征服的西域諸國和廣袤的河中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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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進攻,都如同巨錘砸落,勢大力沉,讓漢羌聯軍疲于奔命,只能依靠堅城和復雜的地形苦苦支撐。
“二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張飛的聲音如同悶雷,打破了城頭的死寂,“我們殺一個,他們來十個!耗也把我們耗死了!守城?守到何年何月?糧草也快見底了!”
關羽緩緩睜開眼,丹鳳眼中寒芒閃爍︰“貴霜勢大,其騎兵之利,遠非鮮卑倭寇可比。我軍…確無野戰之力。
“唯今之計,只有深溝高壘,拖!拖到冀州韓信大將軍那邊徹底掃平後顧之憂,或…陛下能從洛陽再調援兵。”
“援兵?”馬騰走了過來,這位曾經叱 西涼的猛將,此刻臉上寫滿了悲愴與無奈。
“洛陽?袁本初自顧不暇,哪里還有兵派來西涼?韓大將軍那邊…唉,听說也並非一帆風順。”
他看向關羽,眼中帶著一絲最後的希冀,“可有良策?”
寒風卷起關羽的披風,獵獵作響。
他望著遠方地平線上貴霜軍營連綿的燈火,那燈火如同惡獸的眼楮,密密麻麻,望不到盡頭。
西涼的朔風,比冀州更加刺骨,吹在臉上,如同刀割。
良策?在這絕對的國力差距和惡劣的地緣態勢面前,縱有臥龍之智,亦感回天乏力。
他沉默良久,最終,只緩緩吐出四個字,帶著無盡的沉重與決心︰
“死守待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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