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溫以緹眼底添了幾分鄭重︰“尤其是那些家中已有女子枉死、親人心有不甘卻無處申訴的人家,更要重點接洽。他們心中的冤屈,本就是最能共情的引子,也最盼著有人能為女子撐腰。”
溫以緹又轉向一旁的女官們,語氣稍緩卻帶著不容錯漏的指令︰“明日宮宴,你們要先悄悄匯集所有信得過的人手,彼此通個氣。待宮宴進行時,再分頭去尋咱們挑出的那些命婦。不用把話說透,只需借著京中熱議的那些事,旁敲側擊地提幾句。”
她抬眼掃過眾人,強調道︰“今日的鋪墊,不是要此刻便掀起風浪,而是要在她們心中埋下一顆種子。等日後輿論發酵時,這顆種子自會生根發芽,讓她們明白,咱們要做的事,本就與她們息息相關。”
眾人紛紛頷首,指尖下意識攥緊,只覺心中既有幾分緊張,更有幾分按捺不住的期待。
待眾人都領了差事,溫以緹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心腹,語氣鄭重如誓︰“明日之事,是咱們撬動輿論的第一步。一旦行差踏錯,不僅之前的籌謀全白費,京中那些等著看咱們笑話的勢力,更會借機打壓。所以,每個人都要記牢,不多說一句,不做錯一步,若遇突發情況,立刻找身邊的同伴接應,切不可獨自應對。”
“等中秋宮宴的熱議傳開,咱們要做的事,才真正開始。今夜,便辛苦大家了。”
眾人齊齊躬身,聲音雖輕卻字字堅定︰“願隨大人,為天下女子盡一份力!”
眾人領命離去後,屋內瞬間靜了下來。
溫以緹的手微微發顫,方才強撐著的沉穩與銳利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深入骨髓的疲憊,連抬手的力氣都似被抽干,身子晃了晃。
常芙剛走到門口,見此情景頓時慌了神,轉身就往回跑,語氣里滿是焦灼︰“姐姐!你怎麼樣?要不要再躺會兒?”
溫以緹擺了擺手,聲音輕得像縷煙︰“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你快去忙吧,有尤典藥陪著我就好。”
她知道眼下正是爭分奪秒的時候,常芙要傳信、要協調人手,半刻都耽擱不得。
常芙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壓下擔憂。
她清楚人手有多緊缺,自己能做的事還有太多。她朝一旁的尤典藥投去一個托付的眼神,見對方點頭,才咬了咬牙,轉身快步離去,腳步聲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未等溫以緹緩過勁,尤典藥已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將她扶到軟榻上坐下,語氣帶著幾分篤定︰“溫大人,我一會去給你取藥,能撐著你應付之後的事。但我得說清楚,這藥只能用一次,萬萬不可多用。”
她頓了頓,眼神凝重了幾分︰“服藥後雖能讓你暫時有精神參與早朝、處理事務,可藥效過了,身子會比現在更虛,若是再用,怕是會傷了根本。”
溫以緹靠在榻上,輕輕點頭︰“我曉得了,你去拿吧。”
尤典藥應了聲,又補充道︰“對了,等會兒我把尤家有關京中各家的病例卷宗也一並拿來給你。那些卷宗里記著不少內宅隱秘,或許能幫你再找出些有用的線索。”
溫以緹聞言,眉頭微微蹙起︰“這……可有不妥?尤家是醫藥世家,病人的病例本是私密,若是隨意拿出來,傳出去怕是會惹人非議,反倒給尤家惹麻煩。”
尤典藥卻笑了,眼底帶著幾分狡黠與底氣︰“大人放心,該拿的我自會拿,且大多是尤家祖輩記錄、如今已無甚牽扯的舊卷。至于那些重要的我也拿不到。”
溫以緹看著她胸有成竹的模樣,緊繃的眉頭稍稍舒展,唇邊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倒是我多慮了。”
尤典藥又想起一事,語氣帶著幾分試探︰“溫尚宮,我還是覺得……咱們其實不用這麼繞遠路。若是去尋皇後娘娘,把咱們的打算跟她說清楚,以她的身份,要推動這事不是更簡便、更有利嗎?”
溫以緹緩緩搖了搖頭,聲音里添了幾分疲憊與清醒︰“皇後娘娘……她也有她的立場,她的為難。我先前昏迷那麼久,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堅定,“咱們要做的事,本就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若是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萬一有變數,便是滿盤皆輸。只有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走得穩。”
尤典藥听她這麼說,心中的疑慮頓時消散,重重點了點頭,沒再開口。
她知道溫以緹說得對,眼下這條路雖難,卻是最穩妥的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