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動怒…不能發作…
不然這些年在外人面前費盡心機撐起來的臉面,豈不是要毀于一旦?
她得穩住,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官罷了,趕緊把人打發走才是正經。
江夫人在心里反復念叨著,胸口劇烈起伏著,粗喘著氣,牙關緊咬,唇瓣幾乎要被她咬出血來,才從牙縫里艱難地擠出幾個字︰“違反……宮規。”
常芙一听,當即夸張地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陡然拔高,滿是驚訝︰“什麼?違反宮規?江夫人您膽子可真大!我們這些女官,對宮規向來是奉若天條,半分不敢逾矩,您竟敢觸犯,真是厲害!”
她話鋒一轉,又故作好心地叮囑︰“不過我勸您下次可別再犯了。這幾年宮規越發嚴苛,刑罰也重了不少,宮正司的人四處巡查,抓得緊著呢。您若再犯,怕是刑罰要比從前加倍不止了。”
說罷,常芙臉上漾開一抹淺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語氣輕快︰“江夫人不必謝我,這不過是禮尚往來,也多謝您肯告知詳情。”
話音落,她盈盈行了一禮,轉身便像只快活的鳥兒,腳步輕快地朝著溫以緹那邊走去。
留下江夫人僵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周遭投來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
這時候,江夫人哪還有心思算計溫以緹,只盼著能立刻找個沒人的地方喘口氣,不然真要被這口氣噎死。
她能這般忍著,一來是這些年靠著毓敏郡主的關系,總算在京城勛爵圈里站穩了腳跟,在上流女眷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正因如此,她更得端著大度端莊的架子,半分差錯也不能出。
可若她還像從前那般沉不住氣,定會被人傳得沸沸揚揚。
她太清楚毓敏郡主的性子了,到時候,那位金枝玉葉怕是會指著她的鼻子質問,罵她丟人。
之前又不是沒有過…
想到這兒,江夫人攥著帕子的手又緊了緊,硬生生將涌到喉嚨口的火氣咽了回去。
等著吧,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早晚有一天,她要讓其好看。
能被溫以緹特意帶在身邊,還敢在這種場合如此放肆,定是那人的心腹無疑,今日這出戲,說不定就是其暗中授意,故意來打她的臉。
念頭一轉,江夫人的臉色愈發沉了下去,眼底掠過一絲狠厲,卻又被她強壓下去,只余下唇邊一抹僵硬的弧度。
旁邊幾位女眷將這一切看在眼里,暗暗交換著眼神,卻藏不住驚嘆。
江夫人這忍耐力,果然不愧是伯爵府的主母。
只是再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一個女官再蠢,也不至于在這種場合當眾駁伯爵夫人的臉面,除非……是江夫人從前結下的梁子,如今人家尋上門來出氣來了。
一時間,眾人面上不動聲色,眼角的余光卻頻頻瞟向江夫人,那眼神里有探究,有同情,更多的卻是等著看好戲的興味。
常芙回來時,腳步輕快得像只剛打了勝仗的小雀兒,眉眼間都漾著藏不住的得意。
溫以緹笑著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常芙湊近了,聲音里滿是邀功的雀躍︰“姐姐,辦妥了!你放心,她今日斷斷不敢再來尋你麻煩了。”
溫以緹在一旁,看著她這副模樣,無奈地笑了笑︰“我本就沒讓你出手。”
“那怎麼行?”常芙立刻梗著脖子反駁,眼底閃過一絲憤憤,“從前那口氣我就沒順過來,今日見了她,哪能眼睜睜看著她來攪擾姐姐團聚的好時候?”
說著,她又撇了撇嘴,帶著幾分不解,“說起來也怪,那江夫人看著厲害,其實也沒什麼手段嘛。被我幾句話堵得臉都青了,卻只能強忍著,連句重話都不敢說,真是窩囊。”
溫以緹听著,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些,她沉吟片刻,輕聲道︰“這江夫人從前可不是這樣的性子。”
當年的江夫人,雖不算鋒芒畢露,卻也絕不是能輕易受氣的人。
她抬眼看向常芙,若有所思地補充,“她這般隱忍,恐怕是在忌憚著什麼。”
“忌憚我?”常芙瞪大了眼楮,連忙擺手,“不可能吧?”
溫以緹輕輕搖頭︰“自然不是你,也不會是我,怕是更讓她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