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刀魚的銀藍色脊背在竹籃里泛著冷光，像一尾尾凝固的閃電。炭火 啪聲里，魚身漸漸弓起，表皮起了細密的褶皺，滲出琥珀色的油脂，滴在炭上騰起轉瞬即逝的白煙。
醬油與清酒在陶碗里晃出細碎的光，竹筷夾起時，魚肉縴維微微顫動。咬開焦脆的魚皮，蒜瓣肉帶著海水的咸鮮在舌尖化開，魚骨邊緣還凝著半透明的膠質。最妙是靠近腹部的內髒，苦中回甘，混著檸檬汁的清酸，像把整個秋天的風都含在了嘴里。
有人說秋刀魚的滋味，是風的滋味，是父親襯衫上的皂角香，是放學路上掠過稻田的黃昏。鹽粒在熱魚皮上慢慢融化，連骨刺都帶著淡淡的煙燻味，讓人忍不住要細細吮咂。周末傍晚的廚房總飄著焦香，是小林最期待的味道。鐵盤上臥著三條秋刀魚，魚皮烤得微卷，邊緣泛著琥珀色的油光，魚眼亮晶晶的，像浸在水里的黑瑪瑙。小林早早就搬了小凳坐在桌邊，鼻尖幾乎要踫到盤子，眼楮一眨不眨盯著魚肉——媽媽剛淋上檸檬汁，酸香混著魚肉的鮮甜，絲絲縷縷往她鼻子里鑽。
“小心燙。”媽媽話音未落，小林已經捏起筷子，輕輕戳了戳魚身。魚肉軟乎乎的，筷子一挑，便從魚骨上滑下來，露出雪白雪白的內里。她顧不上燙，先伸出舌尖舔了舔魚皮，焦脆的皮帶著點海鹽的咸，混著檸檬汁的清爽，讓她忍不住眯起眼楮。
接著她夾起一大塊魚肉，小心避開細刺，塞進嘴里。魚肉嫩得像雲朵，抿一下就化在舌尖，鮮甜從喉嚨一直暖到胃里。她吃得飛快，嘴角沾了點醬汁也沒察覺，腮幫子鼓鼓的，像藏了顆小湯圓。媽媽在一旁笑著遞過米飯“慢點吃，鍋里還有兩條呢。”小林含著飯點頭，含糊不清地說“媽媽烤的最好吃……比外面的香多了。”
魚骨頭很快堆成小小的山，小林卻還盯著最後半條魚，手指不自覺卷著衣角。媽媽把剩下的魚肉剔下來，拌進她碗里“知道你愛吃，特意多烤了。”小林扒拉著米飯，魚肉混著飯粒，每一口都有煙火氣的香。吃到最後，她連魚骨都要嗦一遍，直到魚骨頭變得干干淨淨，才滿足地打了個小嗝，嘴角還掛著笑。
秋刀魚上市的日子，小林的飯桌上總少不了這道菜。魚肉的鮮甜混著煙火氣，是她最踏實的快樂——就像此刻，窗外的夕陽落在她沾著醬汁的鼻尖上，暖融融的，和嘴里的秋刀魚一樣，讓人心里熨帖得很。夕陽正緩緩沉墜，將天空染成一片熔金。橘紅與柔紫交織的雲霞鋪滿西邊天際，像打翻的調色盤，又似燃燒的綢緞，溫柔地擁抱著漸暗的暮色。余暉穿過疏朗的枝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如同散落的碎金。遠處的湖面被鍍上一層暖光，粼粼波光隨著微風輕輕晃動，仿佛無數星辰墜入水中。歸鳥的翅膀劃破暮色，留下淡淡的剪影。空氣里浮動著草木的清香，混著泥土的濕潤氣息。街角的老槐樹被染成深褐色，枝椏間掛著的紅燈籠在暮色中微微搖曳，透出朦朧的光暈。最後一縷陽光掠過飛檐翹角，為黛瓦描上金邊，整座古鎮便在這溫柔的霞光中，漸漸沉入靜謐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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