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體內真元混雜著稀薄的生物能不要命地往手中強能槍的核心中充去。
猙獰的蟲獸已經張開了大嘴,李昂甚至能看到那層層疊疊的牙齒中殘留的戰友衣袍。
藍色的光柱一閃而過,猙獰的巨蟲被強能槍從中間開了一個大洞。蟲獸有氣無力地倒了下去,李昂卻直接伸手往炮口中一爪,死死攥著一塊蟲獸的軀體將他砸在了另一只從陰影處跳出來的跳蟲臉上。
李昂所在的戰壕中,這樣的戰斗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即使人類一方已然堅壁清野,將近乎一切的生物質全數燒絕,但蟲群總能在大地深處找到營養,總能在自己的對手上獲取補給。
就食于敵,這一兵法上的至高境界在這些蟲子身上表現得淋灕盡致。
李昂撕下一塊蟲獸的血肉,也不顧那綠血與自己體表的污垢吱吱作響,張口便咬。蟲子的血肉化作嶄新的能量,聯邦植入的單兵型•血肉爐心開始加速運轉。
一種近乎極樂的感覺釋放。李昂的大腦似乎被打開了某種限制。愉悅、歡快、舒暢的多巴胺飛速釋放。血肉爐心則趁此機會飛速修補傷勢、提供能量,並提取蟲獸那強悍的肉體基因。
李昂略略喘了口氣,作為這一條陣線上對血肉爐心適應性最強的一人,他面對的始終都是這樣正面強突加背身偷襲的組合,若不是自己對血肉靈性的接受度超乎想象的高,自己也許早已向虛、無限一樣死在蟲群的口中了吧。
李昂張了張嘴,手持強能槍的左手如蠟液般融化,肉體將整支槍械覆蓋下一刻,血肉爐心中的能量飛速激發,連帶著李昂體內那從各種修行法中所得的真元悉數填入其中。
強能槍開始膨脹,如果它原來只是一柄稍顯巨大的手炮的話,那麼它現在便是足以用迫擊炮、野戰炮來形容的龐然大物。耀眼的藍色能量在核心中積累,李昂屏氣凝神,一炮向著一處空地轟去。
有蟲子吱哇作響,數以千計的擬態蟲在這一炮下尸骨無存。但被擬態蟲、重甲蟲、壁壘蟲、地道蟲掩映在中央的,是一頭宛若大腦般白白嫩嫩的蟲子,
“媽的,這是第幾只腦蟲了?”
李昂罵了一聲,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體質特殊,還是這一處陣線的確有特殊意義。這些其他這陣線中只能在戰報中听聞的精銳蟲子在自己這里一抓一大把,雖然自己也因他們的基因得到了長足的進步,但自己身邊的戰友可是已經打空了數個批次。
“李紳、李,你們兩個跟我一起。”
李昂咬了咬牙,除自己之外最契合血肉爐心的兩位戰士被他選出。戰壕中的戰友也默契十足地接過了兩人的防線,三人對視一眼,毫不猶豫的啟動了自身的血肉爐心。
下一刻,屬于人類的形體褪去,屬于蟲族的體貌展出。三人強行將意識逼入爐心,以蟲族的本能駕馭一切後,他們便由人蛻變成蟲。
對于李昂這等戰場老兵而言,他們早就知曉血肉爐心是從蟲族處獲取的力量。不如說,聯邦從蟲族的殘骸中提取出的血肉爐心這一造物之後,地星軍隊才有了和蟲族對抗的資本。
後方和新兵對此一無所知,但李昂等戰場老油條對自身的力量來來源早已心知肚明。也是因此,在絕境之下逼迫自身向蟲群轉換也成了某種明面上不存在,但每個老兵都會上一手的絕活。
當然,每一次向蟲轉化,便意味著由人向蟲的演化,每天都會有蛻變為蟲的老兵被自己的戰友格殺,如李昂這等四次從完全蟲化歸來的,已經成為了戰線上的某種神話。
三只蟲子如水入大海般融入了蟲群,那浩瀚的意識似乎也認識到了他們,將三頭蟲子納入了集群意識的大群。
三蟲則按照集群意識的命令行軍布陣。在腦蟲所在之處被李昂轟了一炮之後,集群意識自然下發了拱衛核心的命令。三蟲也順水推舟般地進入了腦蟲的拱位區域。
兩柄強能槍脫手而出,沸騰的藍光互相勾連,某種極其夸張的鏈式反應在沸騰的藍白光之間閃耀。
一朵小型蘑菇雲在腦蟲所在處爆發,那沸騰的能量甚至連戰灰密布的陰雲都轟出了一個口子。久違的藍天與陽光灑在陣線上,戰士們精神一振,強提精神殺退了蟲族的進攻。
回到陣線的李昂三人並未享受英雄般的待遇,戰友們謹慎地注視著三人由蟲再度化身為人,在李昂三人各自帶上拘束器、在腦中植入意識壓制裝置之後才緩緩松了口氣。
直到這時,戰友們才露出笑容。有的甩來一壺酒,有的遞來一桿煙。吞雲吐霧間,李昂听著身邊有人罵了一聲。
“媽的!濟州府的長官為求長生加入了蟲仁教,將半個城市的給養全部送給了蟲子。”
一邊的士兵不以為意︰“這有什麼?後方短了誰都不可能短了我們的用度。要是我們這里崩了,他們哪還有時間去做那些春秋大夢?”
李昂一口一口地啃著罐頭,他過去的人生稱不上好也稱不上壞,雖是孤兒出身,但地星聯邦的公育機構將其養大甚至供他上了軍校,而他所付出的僅僅是二十年的入伍。
雖然沒想到會在自己服役期間遭遇蟲群,也沒想到在傳統修行方體系之外還會有血肉爐心這樣的邪道體系。但李昂對自己的身份心知肚明,這份名為士兵的責任他也不願放棄。
只是偶爾,在某個並不真實的幻夢中,李昂會夢到已經死去的虛、無限等戰友,想到自己等人嘲笑他們的名字,也想到他們為了保護陣線死在蟲群口中。
偶爾,在自己陷入不可能生還的絕境時,體內便會爆發出一種自己從未察覺的力量。李昂甚至有種感覺,在那種力量面前,這顆星球上的所有蟲子都不過是呼吸間便可消滅的微塵。
李昂有些忍俊不禁,自己也是殺蟲子殺到腦子壞了。如果真的有這麼好用的力量,自己早就在第一位戰友死時就用出來了。
戰士們的吞雲吐霧並未持續的太久,伴隨著一聲聲蟲子的嘶鳴,一支比剛才看上去變化了不少的蟲群又在視線的盡頭涌了出來。
戰士們老神在在,他們既不為接下來的戰斗感到激動或絕望,也不為自己要做的事情感到自豪或偉大。畢竟,身後就是聯邦,不管現在的聯邦如何,那都是自己成長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