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宗內。
雲霧繚繞,真氣彌漫。
雲海滾滾遮蔽天空,一抹淡金色的微光懸在虛空之上,一縷不知存在了多久的七彩雲霞掛起其下,那是濃郁到幾乎實質了的真氣。
一座通體潔白的一寸小屋,深埋其中,遠些看去,竟只能看到漫天霞光。
一串風鈴,掛在小屋一角。
“叮鈴鈴”一聲,虛空一震。
一只手從那一寸小屋伸了出來,牢牢的將其抓在手中,又收了回去。
小屋內,一盞太陽之火高掛其中,滿屋都充斥著烈陽之熱,但無一家具在其照曬下損毀,反而冒著絲絲真氣。
四壁非木石,而是淡金色的玉塊。
此玉塊每隔盞茶功夫都會吐出其金黃之氣。
壓在身上身上如千重山,萬重海。
一只潔白無垢的蒲團上,盤坐著一位仙風道骨,鶴發童顏的老者。
“我等的人到啦。”他望著風鈴,輕聲道。
“多少年了?”風鈴一晃,竟然傳來人聲。
“有三千年了吧。”鄭道望著太陽之火,微微失神。
“叮鈴鈴。”風鈴猛然一晃,就連一寸小屋內的虛空都被震蕩開來。
而鄭道只是輕輕揮了揮手,小屋當即一動不動的懸在虛空。
都無需他可以施展,小屋內便充斥著淡淡的威壓。
“僅此一次。”他淡淡一聲,嘴中輕吐,一道聲音凝為符 ,從一寸小屋中飛出。
“哼,沒想到,已經三千年了。”風鈴一晃道。
“是啊,我們也該走了。”鄭道來到小屋一處角落,撫摸著此處的泥土。
緊接著就是一拳,那肉身的能量,仿佛一拳就能打的這坨泥土粉碎,可這坨泥土只是微微凹陷,便漸漸恢復了原形。
“是你,不是我,我還沒活夠。”風鈴冷喝一聲。
“當年我留你一命,便是想著你能淨化心靈,再差也是。。。”
“然後和你重歸于好麼?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麼?”風鈴“叮鈴鈴”的晃著。
“你做了那樣的事,本該直接送你去見老師賠罪的,沒想到三千年時光你還是無動于衷,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啊。”鄭道捏著風鈴,語氣悵然。
“原以為我將就此消逝,沒想到上天送了我一個是這樣的徒弟,真不知,是好是壞。”他手一松,將風鈴貼在眼前,仿佛此物不是風鈴。
“師父。”一寸小屋外,秦心舟的傳音來到。
鄭道一揮手,一寸小屋那古老的鐵門一開一閉。
“此物,你收好。”
秦心舟只感覺眼前一黑,鄭道便在其面前,雙手鄭重的拿著一個鐵盒。
他不猶豫,單膝一跪,雙手鄭重接下。
“此事必不能散播出去,就連曉真師弟也不可展露一絲消息,你可記住了?”鄭道雙目直視著秦心舟,語氣肅然。
“徒兒記下了。”秦心舟一叩首。
鄭道瞧其模樣,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是一陣不為人知的嘆息。
“你可怨我啊,只是剛認識一個少年,便將神通傳授了出去?”鄭道輕笑道。
“徒兒豈敢,師父不傳,只是我現在能力不足,亦是自身不適配此神通,有師父傳授的心通,我已無憾。”秦心舟收下鐵盒,雙手抱拳,躬身叩首道。
“坐吧。”鄭道輕嘆一聲,一揮手,一套茶具虛空自現。
“你跟隨我有百年了吧。”鄭道親自配置著茶水,輕聲道。
“一百三十七年四個月五十六天,師父。”
鄭道點點頭,一勾手,天花板上的太陽之火來了一縷。
“傳你的清心訣,可圓滿了?”他搓搓手,搓出來一條條茶葉。
“只差了一點了。”
“一點了啊。”鄭道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招手,那坨泥土旁邊招來一片水。
此水的真氣已經溢的肉眼可見,哪怕是皮膚踫到一絲,也能精進一分肉身。
“那這一點,你修煉了多久?”他打開茶壺蓋,說道。
“二十年了,師父。”
“這一點,恰恰是最難的。”鄭道說著,雙手以現在的秦心舟都無法看清的動作,開蓋,倒水,潤茶,倒茶葉一系列的操作。
只覺得再一睜眼,一壺冒著熱氣靈氣的靈茶,已經好了。
“你這元嬰瓶頸,也在這清心訣之上了吧。”他倒著茶水,說著。
“是的。”
鄭道凝視著茶水,仿佛過去種種,都在這茶水上顯現出來。
“師父,溢出來了。”
“啊?噢噢。”鄭道恍然,一拍桌,那些逸散的茶水便化為虛空之氣,彌漫在一寸小屋中。
“可有信心,在元嬰期執掌大道宗?”鄭道一言,卻如同平地驚雷一般,炸在秦心舟耳畔。
他眨了眨眼,兩人面前的茶水香氣飄。
隔著熱氣,兩雙眼楮對視著,許久秦心舟才反應過來,“這,我。。”
“你看,又這樣了。”鄭道搖搖頭,抿嘴一笑。
“可是我比我修為高的還有許長老,甦長老他們啊,而且我。。。”
“這一點,正是你要克服的啊。”鄭道擺擺手,強制打斷他的話。
秦心舟凝視著面前的清茶,一言不發。
“呼。”鄭道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還記得你當初怎麼遇見的我麼?”
“徒兒怎能忘記,我在魔髓窟內差一點就見不到師父了。”
“有始有終是好事,但是不能只有始有終,這一點,我也希望你能記下。”鄭道一口飲下,爽快一聲。
“徒兒不懂。”
鄭道沉默了。
多年之前他也是這樣拜在他的門下的。
“你可知為師活了多久了?”
“不知。”
“我也不知了,只知道當年隨便一逛,便是一處靈氣旺盛之地,隨便喝一口水,那靈氣就在身體內傳至各處,隨便在野外打一只野獸,吼,那更是別說。”鄭道一憶往昔,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微笑。
秦心舟不語,只是看著清茶,安靜傾听。
“你不一樣,你還年輕。”鄭道看著秦心舟,搖搖頭。“我們終究是人,而非仙,更何況仙亦有生死,天地亦有。”
秦心舟雙手攥著拳,低低說道︰“師父。。。”
“哎,你看看你看看,現在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鄭道笑著,伸手擦拭了他的眼角。
“這一點你就不如你的小師弟,他知世上有生死,生離死別是常態,哪怕是我,也是一樣。”
“可是師父。。”
“哎,這就是你最後的一點,看的為師重,是好事,但是不能太重,不然你的頭上總有我的陰影。”鄭道哈哈一笑。
“大丈夫在世,應當做一番大事業,而不是在家里因為長輩的離去暗自神傷,你是男子漢誒。”
“你至結丹境的速度比我當初都快,偏偏被這一絲心魔纏住了無法寸進,你明明知道的呀。”
秦心舟吞了一口口水,“是,我知道,師父。”
“修仙者自是得天獨厚,得到了常人所不能的得到的,亦要接受常人所不能接受的。”
“我已為你打點好了,只要你一入元嬰,大道宗的宗主就是你。”
“你做我的大徒弟的這段時間,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也是大道宗最好的一段時間,我相信你可以帶領大道宗走向一段全新的高度。”
香氣漸少,秦心舟更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哎,听著沒。”鄭道苦笑一聲。
“徒兒,知道了。”
“還有你曉真師弟,艾綾師妹,曉真他在下界吃了不少苦頭,平常能幫則幫。艾綾麼,我其實是想幫你收下這個徒兒的,不過看你沒有收的心思,我就索性一並收下了,以後你固然是大師兄,也算是他們半個老師了。其他倒沒有什麼了,只一點切記,看人要看心,你可記下了?”
“徒兒記下了。”
“快喝吧,茶要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