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秋看夠了熱鬧,打量起四周,看出此處的陣法是根據四象八卦創的,猜測慶王拿著地形圖卻走錯路,多半是水喬幽在他們進來後,改變了原先的生門位置。
明明走在他前面的八星司還沒追過來,估計也是被這陣法困住了。
他估算了一下楚默離他們離開的時辰,沒有急著現身。
在下毒這件事上,已經出現不適的慶王,絲毫不敢質疑溪流的話語。
慶王重新站穩,想到魯洋的死狀,立即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卻沒有看到手上有發黑的地方,意識到他們中的不是一種毒。
溪流看他舉動,好心給他介紹道︰“你們中的這種毒,跟這匣子上的毒,可不一樣,不會那麼快發作的。這種毒,身體越弱人,發作起來最快,但是,若是中毒的人太過激動或者動武越多,它就會加快發作。至于名字……哎,最近太忙,忘了取了。”
只會騎射的慶王听明白了,他們早就已經中了這毒。
慶王又氣又惱,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謹慎,沒想到還是會中了她的招。
他這一氣,就如溪流所說,不適癥狀更重。
他忙緩和了心情,盯著溪流看了一會,冷靜下來,“現在玉璽你拿到了,除了玉璽,你還要何物?”
溪流笑道︰“當然是你的命。”
慶王冷笑,“你若只是為了殺我,那你為何還不動手?”
溪流與他用眼神較量一息,沒有立即說話。
慶王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玉璽對于你,現在沒有用處。有條件,你盡管提。”
溪流還未出聲,他也提醒了她一句。
“你若是再不提,八星司的人就要追上來了。八星司的人一來,恐怕不僅你殺不了我,還得將自己搭上。”
八星司,的確是一個大麻煩。
先前水喬幽與溪流擦身而過時,其實也小聲跟她說過一句話。
當年,平宣王那個失蹤的孫子,早就已經死了。
其實,這件事,溪流也早已預料。
她亦不是相信水喬幽,而是她很清楚,楊卓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溪流瞥了一眼還沒有任何進展的紅綺,沉默地與慶王對峙片刻,沒再否認,不甘心道︰“今晚,我苦心設計的這一切,確實不只是為了殺你。除了你和楊卓,我還挺想殺了你們青國太子的。可惜,他今晚沒有出現。”
說起楚默離,溪流的眼里閃過明顯的恨意。
這個人,她刺殺了多次都是以失敗告終,她還以為他今晚也會過來,卻沒想到,來的居然只有八星司。
她說這話,慶王倒是不懷疑。
實際上,不僅是她,楚默離今晚沒有來,他也是意外的。
可是,這人就是沒有來,他們在這里惋惜氣憤也沒用。
“若是你真的想殺他,從這里出去,我可以給你制造這個機會。”
溪流的情緒很快從國仇家恨上轉回,不為所動,“此事,就不煩勞慶王操心了。”
她看了眼手里的玉璽,道︰“這玉璽,如今對我來說,確實沒有用處。”
慶王听她說起玉璽,也不跟她繼續扯暗殺楚默離的事情,目光瞧著玉璽,等著她的下文。
另外一邊,已經走至夙秋所在方向的紅綺發現甬道上有處燭台似乎與其它的有些不一樣,試著挪動了一下。
燭台可以挪動,但是四周卻沒有發生變化。
她又換了周邊其它燭台試了一下,發現其它的也是可以挪動的。
她見自己看錯了,換了個方向查看。
溪流目光在玉璽上轉了一圈,又直視慶王,“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慶王見她說一句停一下,意識到她是在拖延時辰,想讓他毒發的更嚴重,打斷她道︰“不要拖延時辰,直接說,你想要什麼?”
溪流見他看出了自己意圖,也干脆道︰“只要你將礦場的賬冊交出來,我就給你。”
她這個條件,有些出乎慶王的意料。
“你要賬冊作甚?”
溪流反問他,“怎麼,難道慶王覺得一本賬冊還比不上世人趨之若鶩的傳國玉璽?”
一本賬冊當然比不過傳國玉璽。
可是那本賬冊現在對她也是無用的。
那她為何要?
溪流的身後,夙秋看著紅綺走開,趁著眾人不備,走到紅綺剛才最先挪動的燭台前。
紅綺先前正著將燭台轉了一圈。
夙秋輕手將它又反著轉了兩圈。
這邊這一塊,依舊沒有出現任何變化。
半里開外,八星司的眾人靠著那只小黑狸花貓驟然發現困了他們許久的地方似乎終于有了變化,但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眼睜睜地看著前面的路突然消失不見了,若不是有了先前的經驗,一行人差點以為見了鬼。
夙秋挪完燭台,听到他們說礦場賬冊,又走回原地,不急不忙地在一旁听著。
慶王看著溪流思索了這麼一會,想到賬冊上不僅是記得礦場的每一筆賬款,還有收賬過賬的一個個名字,想到了一種可能,“你想利用賬冊,擾亂我青國朝綱,引起青國混亂?”
溪流眼神微動,見他看穿,也不否認,“想來,那賬冊上除了你我以及楊卓,定然還有不少青國達官顯貴的大名。這些人的大名若是被青國百姓知曉,一定很有意思。”
慶王眼楮微微眯了起來。
溪流像是與他商談,“玉璽,還是賬冊?你可以選一樣。”
慶王沒有忘記自己還中了毒,“那解藥呢?”
“那自然是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半,這一半足夠你從這山洞里走出去,至于另一半,只要我拿到賬冊,我就可以給你。”
慶王冷笑,“既然你帶了解藥在身上,我殺了你,不就行了。”
溪流神色不變,“自是可以的。不過,我如今身上有的只有一半,而且只夠一個人的一半。”
那些藥粉被她灑在了入口的石門附近,石門開啟,有人經過,那些藥粉就會掉落在他們的身上,隨後會隨著他們的走動、呼吸,被他們逐漸吸入體內。
門開的那一瞬間,掉落的最多,其後走過的人,或多或少也是可以沾上一些的。
即使他們進來時個個蒙面,可是只要他們在呼吸,就不可能完全隔絕。
想到自己的謀算,溪流看了眼紅綺。
她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顯然也是早就看出了石門處的陷阱了。
這樣正好,不然,現在也沒個可以找路的人。
其他人听到溪流這話,想要出招的動作又收住。
慶王記起溪流先前砸藥的事情,笑容收住,懷疑地看著她。
溪流再度提醒他,“一炷香之內,若是你們能走到洞口,其他人也可以撐過今晚。”
言外之意,再好理解不過。
慶王右手握緊,“那我憑何相信你?”
慶王這話剛說完,旁邊扶著他的方柏也有了一點眼花的不適。
溪流無所謂道︰“你可以不信。”
慶王瞧了眼方柏,被她噎住。
溪流慢聲再問︰“所以,玉璽,還是賬冊?”
慶王掃了一眼其他人,一時難以做出選擇。
就算他能成為青國之主,賬冊上的名單流了出去,對他來說,也是個大麻煩。
除非,他能及時殺了她。
溪流看出他的猶豫,不在意道︰“你不選也行,大不了我們一起死在這里。”
溪流如今是國破家亡,孤身一人, 復國無望,慶王看出,她已經是破罐破摔,真的無所謂生死了。
這樣的人,最是難對付。
這亦讓他相信了,溪流的身上雖然不一定有那一半解藥,但一定不會有比那更多的解藥。
夙秋見他們的談判僵持,慢慢往回走了一段,左看看右看看,伸手將另外一處燭台輕輕轉了一下。
前方正摸索著周圍找出路的紅綺很快破除了他們在原地轉圈的詭異現象,以為自己誤打誤撞按對了哪里,轉頭告訴溪流,“出口找到了!”
這對于慶王等人來說,是個好消息。
他也想明白了一點,其余的一切,都要他先從這里出去才能考慮。
溪流看著他衡量,也不催促他。
夙秋在後面瞧著他們,又將先前紅綺轉過的那個燭台,正著轉了回去。
慶王終于松口,“我可以將賬冊給你,但是,你先要將玉璽給我。”
溪流很爽快地將玉璽遞向他,慶王反而一愣,防備地望著她。
兩息過來,她還沒有收回去。
慶王示意方柏去拿,方柏正要上前,溪流卻又開口了。
“我可以將玉璽給你,可是,你可敢拿?”
她這話一出,眾人都想到了魯洋中毒的事。
方柏與慶王還通過火光同時看出, 那本來白透的玉璽上,似乎比她剛拿出來時,多了一層幽綠的熒光。
方柏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溪流嘲諷一笑,又看向慶王。
慶王也沒敢去接。
溪流鄙夷了他一眼,將玉璽又收了回去。
慶王垂落在一旁的手,縮得更緊。
黑暗之中,夙秋用劍柄在燭台上敲了一下,敲擊聲瞬間傳至兩邊。
這邊眾人回頭,沒有看到人影和火光,很快卻听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那邊!”
眾人同時意識到,八星司追上來了。
溪流心里覺得不好,面上卻未表現出來,不慌不忙地看向慶王,沒有要走的意思。
慶王被她牽制住,壓住心中情緒,說出了賬冊的所在。
“賬冊在王府。”
溪流覺得他這回答太有意思,“你那王府那麼大,你這麼說,我該去何處尋。”
慶王瞥向他們剛才過來的方向,雖然還沒看到人影,卻仿佛已經听見了那邊的腳步聲。
兩息過後,他透露道︰“賬冊在王妃那里。”
溪流這才滿意了一些,觀察了他的神情,將一半解藥拋給了他,想要將玉璽收起來。
收到一半,周邊突然傳出異響。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本來好好的地面上長出了各種兵器。
過了多年,那些兵器依舊鋒利。
眾人防不勝防,不少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就已斃命。
溪流連忙閃避,還沒站穩,就見好好的牆壁上也長伸出了兵器。
混亂之中,沒有人注意到,有一粒很小的石子跌進了裝著玉璽的匣子,這讓本來要合上的匣子,未再如先前一般嚴絲合縫。
溪流踫到牆壁上的手又差點被刀給洞穿,驚險避開,只能往回退,手肘不知撞到了那個地方,瞬間讓她半條手臂又痛又麻,匣子有些不穩。
她顧不上痛,急忙抓緊手里的匣子。
匣子如願穩住了,匣子里的玉璽卻飛了出來。
就是這麼一會功夫,後面听到這邊動靜的八星司已經趕了過來。
八星司眾人手里拿著的火把,瞬間讓這一片更亮。
火光也讓白透中泛著熒綠的玉璽在這幽暗之處十分打眼。
八星司為首之人眼尖,一眼看到玉璽。
“傳國玉璽!”
他當即加快步伐,想要去拿。
不過,溪流還是快了一步,又將玉璽接了回去,迅速跑離。
八星司的人同樣被此處的機關絆住手腳。
已經跑到前面的慶王,看到玉璽從溪流手里脫手,逃跑的腳步也緩了一些。
他這一緩,八星司的人雖然沒有搶到玉璽,卻有人看見了他的臉。
“慶王!”
慶王見自己被認出來,玉璽也被溪流重新接了回去,心中懊惱的同時,不敢再停留,也快速往出口跑。
紅綺因為重傷,動作遲緩,逃跑過程中差點斃命。
溪流從她身邊經過,考慮到後面的路還要靠她去找,又及時拉了她一把,讓她躲過一劫。
她也給了紅綺一粒藥,“這藥可以緩和你的傷勢。”
紅綺猶豫半息,吞了下去。
遇此突發狀態,眾人只能見路就跑,根本來不及多想。
八星司的人因受機關影響,又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溪流很快就跑到了最前面,與剩下的還舉著火把的人越拉越遠,周邊變暗。
就在她以為她已經跑出危險範圍之時,四處又傳出陣陣異響。
她察覺到兵器特有的寒意,連忙停步,躲向旁邊。
人剛靠近牆壁,背後又長出刀劍來,盡管她反應及時,貼著牆壁轉開的同時腰間衣服與右手衣袖都被劃破。
她連氣都不敢換,急忙遠離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