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沉甯唇角揚起一個沒有溫度的微笑,“你從來就沒想過完美偽裝,因為你知道瞞不住我。”
像是被手術刀精準劃開了偽裝,池沉甯注視著他驟然失血的面色,她取下眼鏡擦拭鏡片。
“真正優秀的獵手,往往會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房間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紙張摩擦的沙沙聲格外清晰。
池沉甯垂著眼睫,將散落的文件一張一張收攏,動作從容。
她的指甲修剪得圓潤干淨,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沒有一絲顫抖。
容允龳站在原地,喉結滾動了一下,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這些資料,我會替你保管。”她將文件整齊地碼進牛皮紙袋,聲音平靜得近乎溫柔,“等你想明白。”
她頓了頓,抬起眼看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映著窗外的夜色,“到底是想要真相,還是想要我,決定好了再來找我。”
她將紙袋輕輕放在桌角,轉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布料 的聲響中,容允龳看見她後頸處有一縷碎發散落下來,在暖光中泛著柔軟的光暈,與她此刻疏離的語氣形成微妙的反差。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砸在容允龳心上。
桌上殘留著一支她常用的鋼筆,他伸手觸踫,在這場博弈里,自以為掌控一切的他,其實早就成了被看透的那個人。
池沉甯推開容家老宅厚重的橡木門,夜風裹挾著雨水的氣息迎面撲來。
她站在台階上,身後是燈火通明的客廳,身前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她沒有回頭,只是抬手攏了攏外套領口,庭院里的鵝卵石小徑被雨水打濕,高跟鞋踩上去發出細微的脆響。
程立撐著黑傘從偏廳追出來時,她已經走到鐵藝大門前。
雨水順著傘骨滑落,在她腳邊濺起細小的水花。
“池醫生,”程立的聲音在雨幕中顯得模糊,“我送您回去。”
她搖了搖頭,發梢的水珠隨著動作甩落“不必了。”
遠處有出租車亮著“空車”的燈牌緩緩駛過,她抬手攔下。
“等他清醒了,”她沒有看程立,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告訴他,這次我給他留了選擇的余地。”
車門關上,出租車尾燈在雨水中暈開兩團猩紅的光暈。
程立站在原地,看著那點光亮最終消失在街道轉角。
二樓書房的窗簾晃動了一下,又歸于平靜。
連續三天,池沉甯將自己完全埋進了工作里。
她的診所預約排得極滿,從清晨八點到晚上九點,連午餐時間都被壓縮成十五分鐘的三明治速食。
助理小林第三次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時,她只是頭也不抬地說“把下周的預約也提前吧。”
周二上午,她特意將容允龳的咨詢時段安排給了新接診的青少年抑郁癥患者。
當女孩紅著眼眶離開咨詢室時,小林匆匆推門進來“池醫生,容先生他…”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
池沉甯抬頭,容允龳就站在門口,西裝革履,手里卻拎著一個格格不入的紙袋,飄著淡淡的黃油香氣。
“我猜你沒吃早餐。”他聲音平靜,仿佛上周的爭執從未發生,只是眼下淡淡的青黑泄露了這幾日的輾轉反側。
池沉甯合上病例本,鋼筆在指尖轉了一圈,語氣平淡“我記得你今天沒有預約。”
“是沒有。”他走進來,將紙袋放在茶幾上,里面露出半截可頌金黃的酥皮,“所以我帶了賠罪禮。”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側臉投下細密的光影。
他站在那里,領帶系得一絲不苟,卻莫名讓她想起那晚雨水中搖搖欲墜的街燈。
“十分鐘。”她開口,按下計時器,“從你坐下開始計算。”
容允龳笑了,他解開西裝扣子落座,袖口露出一道新鮮的傷口,像是被什麼尖銳物劃過,還泛著淡淡的紅。
池沉甯的目光在那處停留了一秒,又平靜移開。
計時器的滴答聲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像一場無聲的對峙。
容允龳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輕輕推到池沉甯面前。
“這是什麼?”她沒有接,只是垂眸掃了一眼。
“我的心理日記。”他聲音低沉,“從認識你那天起,到昨晚為止。”
池沉甯抬起眼看他,“然後呢?”
容允龳的指尖壓在信封上,骨節分明,那道新鮮的傷口在陽光下格外明顯。
他微微傾身,領帶從西裝前滑落,懸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中。
“我道歉。”他說得很慢,每個字都像是深思熟慮後的選擇,“不是為調查你,不是為接近你,而是…”
他停頓了一下,喉結滾動,“而是明明動了心,卻還要用目的當借口。”
池沉甯伸手,不是去拿信封,而是輕輕踫了踫他手腕上的傷口。
她的指尖微涼,容允龳卻像被燙到般顫了一下。
“怎麼弄的?”她問。
“昨晚整理舊物時,打碎了母親的水晶相框。”他苦笑。
計時器響起,十分鐘到了。
池沉甯沒有動,容允龳也沒有起身。
“繼續計時。”她輕聲說,按下了重啟鍵。
容允龳的目光落在池沉甯觸踫他傷口的手指上,眼底的克制終于裂開一道縫隙。
“我翻遍了母親所有的遺物,”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想找一件能證明我配得上你的東西,最後只找到這個。”
一枚泛黃的老照片,年輕的林薇站在心理學系門口,胸前別著校徽。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願所有傷痛都能被溫柔理解。”
“母親當年也是輔修心理學。”容允龳的拇指摩挲著照片邊緣,“她常說,能看透人心的人最孤獨。池沉甯,我這輩子做過最卑劣的事,就是利用你的專業來接近你,對不起…”
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鴿哨聲,驚碎了房間里粘稠的空氣。
容允龳松開手,從取出一張被燒焦一角的支票,正是當年周明遠資助池沉甯診所的憑證。
“我買回了這份合約。”火焰灼燒的痕跡恰好毀掉了簽名處,“現在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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