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燕沉甯正在批閱奏折,夜闌來報“陛下,丞相秘密召見了其余黨羽。”
燕沉甯冷笑“果然沉不住氣了。”
月光透過窗欞,照見案頭密報,那上面詳細記錄著甦家這些年貪墨的軍餉,數額之巨,足以裝備十萬精兵。
“丞相府的眼線報,甦大人對容侍君似有殺心。”
燕沉甯手指一頓“加派人手保護侍君。還有,容家案子,查得如何了?”
“已查得差不多了。”
“嗯。”
“陛下,還有一事。”夜闌呈上枚帶血的銅牌,“今早有人在護城河撈出戶部李尚書的尸體,腰間掛著這個。”
銅牌翻轉,背面赫然刻著“清君側”三字。
燕沉甯眸色驟冷。
好個“清君側”,這是要借誅殺容允龳之名,行謀反之實。
“傳令影衛,”她起身,玄色鳳袍掃落滿地月光,“三日內朕要甦家通敵的鐵證。”
夜闌領命欲退,女帝又補了一句“把容允龳慣用的安神香換了,用朕鎏金匣里那盒。”
那匣中香,能解百毒。
“是。”
這日早朝,工部尚書興奮地奏報“陛下,江南水患已基本控制,災民陸續返鄉,分流蓄洪法效果奇佳!”
燕沉甯滿意地點頭“好!”
退朝的鐘聲還未散盡,燕沉甯已大步流星走向清秋閣。
玄色鳳袍的下擺沾著幾片落花,被她隨手拂開。
容允龳正在院中煮茶,青衫素帶,執扇的手腕在陽光下白得晃眼。
見女帝駕到,他匆忙起身行禮,被一道明黃卷軸抵住額頭。
“自己看。”
展開聖旨,朱砂御筆刺入眼簾——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侍君容氏允龳,才德兼備,治水有功,晉為貴君,賜居流雲軒,欽此。
茶爐上的水咕嘟作響,白霧模糊了容允龳的眉眼。
他捧著聖旨的指尖微微發顫“陛下,這…”
“怎麼?”燕沉甯拿起小幾上的茶盞一飲而盡,“嫌位份低?鳳君還需等些時日。”
“允龳不敢。”他撩袍跪地,“只是治水策乃陛下授意,允龳不敢貪功。”
話未說完,下頜已被玉指抬起。
燕沉甯望進他眼底,輕笑“你擔得起。”
“江南三萬災民得以還家,七州縣今歲賦稅可期——這般功勞,朕若是不賞…”
她傾身,唇瓣幾乎貼上他的耳垂“豈非寒了天下賢士的心?”
容允龳呼吸一滯,聖旨邊緣在他掌心攥出細微的褶皺。
“何況…”女帝直起身,指尖掠過他腰間玉佩,“朕記得某人說過,要陪著朕肅清這朝堂。”
玉佩輕晃,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那是燕沉甯前日賜他的和田暖玉。
容允龳眸光微動,將聖旨貼額深拜“允龳…定不負陛下所托。”
落花拂過案幾,燕沉甯捻起一片玉瓊花瓣按在他唇間“記住,今夜流雲軒…”
余音化作未盡的笑意,隨著玄色鳳袍旋出殿外。
流雲軒,這宮殿,緊鄰著女帝的紫宸殿。
暮色初臨,流雲軒的琉璃瓦映著最後一縷霞光。
容允龳立在朱漆殿門前,抬頭看著新懸的匾額,“流雲”二字鐵畫銀鉤,是燕沉甯親筆所題。
“貴君,該更衣了。”
女官捧著鎏金托盤近前,盤中疊著件月白織銀的廣袖長袍。
衣擺處用暗線繡著流雲紋,行動間如霧靄浮動,與殿名相映成趣。
更衣畢,銅鏡中映出個恍若謫仙的身影。
素來只用木簪束發的容允龳,此刻墨發半束于鎏金冠中,垂下兩縷鮫綃銀絲絛,襯得眉目如畫。
“陛下到——”
通傳聲未落,燕沉甯已跨入殿中。
她難得未著鳳袍,一襲胭脂色常服,腰間蹀躞帶上懸著枚白玉雙魚佩。
“抬頭。”
玉指挑起他的下頜,燕沉甯細細打量眼前人。
貴君冠冕的垂珠在他額前輕晃,映得那雙眸子如含星子。
“好看。”她道,“比朕想的更合適。”
容允龳正要謝恩,被她拽住腰間玉帶勾入懷中。
“知道為何賜你流雲軒麼?朕希望在紫宸殿抬眼望見的,是你的方向。”
窗外,最後一縷暮光為相擁的身影鍍上金邊。
更漏聲里,新任貴君的禮服與女帝的胭脂色衣袂糾纏,如流雲繞鳳,再難分離。
鎏金燭台上,紅燭高燒,映得滿室生輝。
流雲軒的紫檀圓桌上,錯落擺著幾道清淡小菜——荷葉粉蒸肉、清炖鱸魚、翡翠蝦仁,皆是容允龳素日偏愛的口味。
一壺溫好的梨花釀擱在青玉盞旁,酒香氤氳,混著窗外飄來的夜曇幽香。
燕沉甯執箸,夾了片鱸魚腹肉放入他碗中“嘗嘗,今早剛從江南快馬送來的。”
魚肉雪白,襯著天青釉瓷,越發顯得晶瑩。
容允龳垂眸,小心剔去細刺,將最嫩的部位又夾回她碟中“陛下日夜操勞,該多用些。”
燕沉甯挑眉,“朕賞你的,也敢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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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唇邊浮起一絲笑意,就著他用過的玉箸將魚肉送入口中。
“你也嘗嘗。”
容允龳低頭嘗了一口,鮮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他抬眼輕笑“陛下連這個都記得。”
那是他某次隨口提過的,幼時最愛的江鮮。
“朕記性向來好。”她唇角微勾,又盛了半碗荷葉粥推過去,“比如某些人三日前在浴池里說的話…”
容允龳執勺的手一頓,耳尖瞬間染上薄紅。
燕沉甯飲盡杯中酒,故意用足尖勾過他腳踝“貴君若還沒喝就醉了,朕可不饒。”
容允龳耳尖的紅暈一路蔓延至頸側,執起白玉酒壺,清冽酒液傾入青瓷盞中,漾起一圈漣漪,恰似他此刻不穩的心緒。
“臣…”他起身,廣袖垂落如雲,又改了口,“敬陛下。”
不是敬君王,是敬眼前人。
燕沉甯斜倚在軟枕上,不接酒,只似笑非笑地睨著他“就這樣敬?”
容允龳睫羽輕顫,仰首含住半盞梨花釀。
未及咽下,衣襟已被拽住。
甜酒在唇舌間渡來,燕沉甯嘗到了他唇齒間殘留的荷葉清香。
一滴酒液順著下頜滑落,沒入衣領,在衣襟上洇開淺淺的痕。
“酒量見長。”一吻畢,她輕笑。
“陛下…”他聲音啞得不成調,“可還滿意?”
翌日早朝,燕沉甯當庭將江南治水之功盡數歸于容允龳。
甦丞相手中的象牙笏板,“ 嚓”一聲斷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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