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三日,抵達青山縣。
果然如燕沉甯所言,這里的災情明顯輕于其他地方。
縣令楊茹是個四十出頭的精瘦女子,听說京城來的許小姐要考察水利,親自作陪。
“我們青山縣地勢低窪,往年都是重災區。”楊茹指著新修的堤壩,“去年我發動百姓,以工代賑,修了這魚鱗堤,今年果然頂住了洪水。”
燕沉甯仔細查看堤壩構造,她瞥了容允龳一眼,後者微微點頭。
離開青山縣後,兩人又暗訪了幾處災區,情況觸目驚心。
有些地方的賑災糧明顯摻了沙土;有的官員甚至強征民夫為自己修建別院。
燕沉甯的臉色越來越沉,隨行的夜闌記錄下一樁樁罪證。
第五日午後,他們來到最嚴重的平江縣。
剛進城門,就看到一群災民圍在縣衙前鬧事。
“貪官還我糧來!”
“我女兒都快餓死了,你們還喝酒吃肉!”
衙役們手持棍棒,凶狠地驅趕著人群。
一個瘦弱的老婦人被推倒在地,眼看就要被踩踏,容允龳一個箭步沖上前,將她扶起。
“老人家,沒事吧?”
老婦人淚眼婆娑“我兒子去討公道,被他們活活打死了…我一家七口,現在就剩我一個了…”
燕沉甯上前,聲音冰冷“這縣令是誰?”
“周金妍,听說她姐夫在京城做大官,沒人敢管…”
容允龳在燕沉甯耳邊低語“周金妍的姐姐是丞相府的三管家。”
燕沉甯眼中寒光一閃“夜闌,去查查這個周縣令今晚在哪。”
傍晚時分,燕沉甯和容允龳扮作富商夫婦,來到平江縣最豪華的酒樓醉仙樓。
二樓雅間里,周金妍正和幾個豪紳飲酒作樂,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
“周大人,那些刁民再鬧事怎麼辦?”一個豪紳問。
周金妍肥碩的臉上露出獰笑“怕什麼?餓死幾個就消停了。朝廷的賑災銀兩,不刮白不刮…”
燕沉甯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手中的酒杯幾乎捏碎。
容允龳輕輕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喧嘩。
緊接著,樓梯被撞開,十幾個手持棍棒的災民沖了上來。
“貪官周金妍!還我糧食!”
“打死這些狗官!周金妍我打死你!”
“周金妍你這個賤人,不得好死!”
“狗官狗官,你也配叫人?”
…………
場面瞬間大亂。
周金妍尖叫著躲到桌下,她的侍衛拔刀相向。
燕沉甯本能地將容允龳護在身後,見一個瘦小的少年舉著菜刀向周金妍沖去。
“你殺了我娘,我跟你拼了!”
周金妍的侍衛一刀劈向少年,燕沉甯閃電般出手,一枚銅周飛出,打偏了刀鋒。
那侍衛一愣,隨即大喊“有刺客!保護大人!”
混亂中,不知誰喊了一句“那女人會暗器,是來殺周大人的!”
剎那間,五六把刀同時向燕沉甯襲來。
她冷笑一聲,寶劍出鞘,如游鳳般在人群中穿梭,
轉眼就放倒三個侍衛。
正當她準備直取周金妍時,眼角余光瞥見二樓窗口一道寒光。
“妻主小心!“容允龳撲了過來,將燕沉甯推開。
“嗤”的一聲,一支弩箭深深扎入容允龳肩頭,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青衣。
燕沉甯瞳孔驟縮,這箭若是射她,正中心髒。
“夜闌!“她厲聲喝道。
隱藏在暗處的夜闌立刻帶人控制了局面。
周金妍被狠狠按在地上,那個放暗箭的刺客見勢不妙,跳窗逃跑,夜闌緊追而去。
燕沉甯扶住搖搖欲墜的容允龳,發現他臉色已開始發白。
那箭頭上,恐怕淬了毒。
“堅持住。”她一把抱起容允龳,大步下樓。
容允龳輕得出奇,在她懷中像片羽毛,唯有溫熱的血不斷滲透她的衣袖。
回到船上,燕沉甯親自為容允龳處理傷口。
箭傷不深,但正如她所料,箭頭上淬了劇毒。
容允龳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額頭滾燙。
“去請大夫。”燕沉甯命令道,同時俯身,用嘴吸出傷口處的毒血。
“陛下不可!”夜闌驚呼,“萬一您也中毒…”
燕沉甯吐出一口黑血“朕百毒不侵,怕什麼?”
這是皇室秘辛,她自幼被喂食微量各種毒藥,早已練就一身抗毒之體。
反復吸出毒血後,容允龳的呼吸平穩了些。
大夫趕來後,開了清熱解毒的方子,說幸虧處理及時,否則性命堪憂。
夜深人靜,船艙中只剩燕沉甯守著昏睡的容允龳。
藥效發作,他開始不安地翻身,衣襟散開,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燕沉甯正要為他攏好衣襟,卻僵住。
燭光下,容允龳因為難受翻身,背上是布滿縱橫交錯的鞭痕,有些已經泛白,顯然是舊傷;而最新的一道還結著血痂,應該是近些時日才添的。
這些…都是容家被抄時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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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沉甯的手指撫上那些傷痕。
她記得三年前那道聖旨容明瀾通敵叛國,男丁沒入教坊司為奴,女眷流放邊疆。
當時她初登基,朝政被丞相一派把持,許多案子只是走個過場…
容允龳輕哼一聲,睜開了眼楮。
發現女帝正盯著自己的背,他下意識要拉攏衣襟,卻因牽動傷口而皺眉。
“別動。”燕沉甯按住他,“這些傷…都是抄家時留下的?教坊司也打你?”
“所以侍寢的時候你才說要熄燈?”
上次詔他侍寢,自己喝了酒,也沒注意到他後背的傷。
容允龳的睫毛在燭光下微微顫動,投下一片陰影。
他避開燕沉甯的目光,聲音低啞“…是。”
燕沉甯的指尖懸在他背脊上方,最終輕輕落在那些猙獰的鞭痕上。
觸感粗糙,與周圍完好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
“這一道,”她指著他肩胛骨處最深的疤痕,“怎麼來的?”
容允龳閉了閉眼“詔獄的倒鉤鞭。”
“這道呢?”她的手指滑到腰間一道泛白的痕跡。
“教坊司的規矩…新人第一夜,要受‘洗塵鞭’。”
船艙內安靜得可怕,只有江水輕拍船板的聲音。
燕沉甯收回手,起身走到案前,提筆在奏折上寫下朱批。
墨跡淋灕,力透紙背,是徹查三年前容家案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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