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向南!”
    愛人的名字,已經不知道被秦若白呼喚了多少遍。
    每多一遍,便在她心里多刻上一分思念。
    最終這思念,化成了她一步一步踩踏在遠去卡車車轍印上的腳印。
    她追出了影像樓的廣場,追出了這燕京大學冬末的綠蔭園道,追到了朱門黑瓦的校門口,直到那輛車載著愛人最終消失在街角。
    扶著這古色古香的千年建築,秦若白已然感覺自己的心髒缺了一塊兒,痛徹心扉。
    那里,是李向南躲藏的角落,是他給予的所有的愛戀,如今卻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抽離出了自己的身體,化成了一種叫做訣別的情緒,壓的她五髒六腑都跟著難受、絕望。
    “孩子!你好好的,別難過!我相信,向南他肯定能活著回來的!”
    身後,秦縱橫輕輕將軍大衣披在她早已被雪水沾惹濕透了的身上,輕聲的安慰著。
    “爺爺,我能……我能去找他嗎?我也想去南境!”秦若白轉身,帶著強烈的哀求看著自己的爺爺。
    “閨女!”
    秦昆侖快步走了過來,輕輕將她抱在懷里,揉著女兒沾了淚水的頭發,心痛萬千道︰“你有自己堅守的位置,是比南南更重要的位置!”
    “爸!”秦若白失聲痛哭。
    “孩子!”秦縱橫也搖搖頭,嘆道︰“你在燕京,向南他的心里,就有生的希望!他就會影響他周圍的醫生護士們,好好的活下去,不會做傻事!南南是不是交給了你更重要的事情?”
    秦若白點了點頭,泣不成聲。
    “爹!”秦昆侖抬起頭,有些遺憾,又有些抱歉道︰“結婚登記被耽擱了,李家那邊怎麼說?向南去了前線,這……”
    “容我想想!”
    秦縱橫從兜里掏出煙,同樣的愁雲滿天。
    按照正常的進度來說,今天初八,孫女和向南會領證,會給李家村去電報喜,然後兩家人就可以商議著前來燕京辦酒的事情了。
    當初李家選的黃道吉日,是在正月二十八……
    現在這一耽擱,第一道結婚就沒完成,後續的所有全都受到了影響。
    這是大事兒!
    秦縱橫是不想看到李家人傷心的!
    更何況,李向南現在是去了前線,參與到戰事中去了!
    一切生死未卜!
    一想到如今還在正月,李家人還沉浸在過年和向南跟若白要領證的雙重喜悅中,秦縱橫就更不忍這個時候說出這些殘酷的現實了!
    先等等,再等等吧,緩個幾天!
    吱呀!
    就在這時,兩輛汽車飛速的駛進了燕大的校園,不過沒開出去多遠就嗖的停下了。
    接著車門打開,宋怡慌忙急火的就沖了過來。
    她看了看站在門口的三人,秦若白還在嗚嗚咽咽的抽泣,臉上瞬間灰暗,就連步伐都沉重了幾分,朝秦縱橫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終還是輕聲的問道︰“秦爺爺,是真的?”
    “嗯!他已經走了!”秦縱橫知道宋怡問的是什麼事情,也知道問的是什麼人,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宋怡渾身一僵。
    從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現過情緒的她,臉上的清淚就這麼毫無征兆的洶涌而出。
    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她抬起手背,輕輕的放在唇間,狠狠的咬了咬,一排牙印便赫然出現在紅唇底下。
    豆大的淚珠便如珍珠一般撲簌簌的滾落在手背上。
    接著她抬手迅速的擦了擦淚水漣漣的眼角,上前將秦若白抱住,兩人就這麼無聲的擁在了一起。
    “嫂子~”江綺桃拉著哭成淚人的喬恨晚過來,一時間哪里能說出什麼話來,只喊了一句,就抱了上去,跟兩人擁在一塊兒哭。
    “秦叔!秦叔!李向南真的走了嗎?”宋昱和宋子墨快步的沖了過來。
    秦昆侖點了點頭,嘆氣道︰“組織上讓燕京大學組建戰地醫療隊,緊急奔赴前線,李向南一回來就申請加入了!”
    兩人臉上一白,腳步直接頓住,瞬間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蔫了。
    宋辭舊從後頭過來,喊道︰“秦叔,昆侖!”
    “辭舊!”秦昆侖與他握了握手,微微嘆氣。
    “沒事兒!大丈夫當效命疆場,安內攘外,豈能齷齪久困筆硯間?向南命里就該有這一遭!”
    宋辭舊重重握了握秦昆侖的手,繼而又笑道︰“向南此行,未嘗不是一場鍍金之旅!我仍然看好他在戰場上的表現!”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秦昆侖也是渾身一震,轉頭去看父親。
    就見秦縱橫的嘴角猝然舒展,嘿嘿的笑了起來,把煙頭一丟,“昆侖!瞞個屁,去給李家打電話!就說我孫女婿保家衛國去了!仲墨兄怕是嘴角也得咧開了笑!走!”
    ……
    三輛大卡車一路往南開,穿行在燕京街道上。
    李向南站在車斗後,無聲的抓著鐵柵,就這麼看著熟悉的街道在視線內遠離。
    告別,有時候就是這麼突然。
    沒有征兆,沒有排練,沒有預感。
    李向南心雖然痛,但他更知道,這樣的訣別,更說明了如今現實的殘酷,戰爭的可怕,和形勢的嚴峻性。
    在國家利益面前,個人的生死、兒女情長都是小事。
    “我會活著的!”李向南伸手捂住心口的錢包,那里珍藏著他和若白的結婚照。
    他收回目光,緩緩坐在車斗前,伸手按了按坐在身側的幾個哥們姐妹。
    王德發方宇時芳楊衛東陶崢鐵丁雨秋,還有很多廠醫院和影像樓以及燕大醫學院臨床醫學的同學們,足足有二十來人,都坐在這車斗里。
    他的視線在眾人臉上劃過,既覺得振奮,也覺得珍貴。
    吱呀!
    就在這時,大卡車卻意外的停了下來。
    車輛前方傳來了隱隱的吵嘴聲。
    李向南疑惑不解的攀住鐵柵,人還沒探出去打量,就連兩道熟悉的身影興奮的跑了過來。
    他臉色一僵,穩穩跳下了車板,把車斗門給佔據住,冷冰冰道︰“下車!”
    攀上來的兩道人影瞧見是他,眸光里既有驚喜,也有濃濃的驚愕。
    “怎麼是你?”林楚喬和梁慧同時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