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話音，一個女的從人堆里閃身出來——不是別人，正是滿江樓老板娘王旭，道外都叫她旭姐。
這女的三十來歲，可長得有點著急，比實際年齡顯老，臉上濃妝艷抹的，瞅著有點像野玫瑰、小麗紅那伙人，專整這風塵勁兒，可身材卻差遠了——前面平得跟老爺們差不多，下巴上還帶著點重汗毛，跟男的長胡子似的，梳個利落的短發。要不是穿得花里胡哨，乍一看真能認成爺們。
旭姐走到張紅岩跟前，上下打量他兩眼，笑著說︰“老弟呀，長得精神，說話還有男子漢氣概，夠霸氣！大姐就喜歡交你這樣的小老弟！這麼的，別的不說，咱交個朋友唄？”
她話鋒一轉，指了指蹲在地上的孫永明，“小兄弟，先把人放了吧？孫老板成天來我這兒吃飯，特捧姐姐場，給姐姐個面子？”
張紅岩在旁邊瞅著王旭，心里直犯嘀咕︰你要是有幾分姿色，在這兒賣弄風騷也就算了，就你這長相，跟二五八萬似的，還在這兒擠眉弄眼，差點沒把我早飯吐出來。他冷冷開口︰“放了？憑啥？”
王旭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老弟，給姐這個面子，先把人放了。就憑你現在人在哈爾濱道外，放了他，我保你安安全全出道外，出哈爾濱，這面子夠不夠？明白不？”
張紅岩一听就笑了，他多狂啊，當即罵道︰“操你媽的，我出不了道外？出不了哈爾濱？我出不出得去用不著你操心！這事兒我指定得辦明白，錢拿不到手，我還真就不走了，听沒听見？”
“老弟呀，混社會得圓滑點、圓潤點。”
王旭從兜里掏出煙，點上一根，“大姐我挺欣賞你，但有些事兒過猶不及，你看不清眼下的形勢嗎？” 她說著突然喊了一聲︰“魏軍！”
“呼啦”一下，一大幫人從大廳前門涌了進來，得有四十來號，手里都拿著家伙事兒，往門口一堵，把去路封得死死的。
這邊魏軍領了四十多人，那邊也帶了三十多個兄弟，兩面夾擊，氣勢洶洶。
魏軍擰著眉頭走過來，指著張紅岩罵︰“你在這兒裝牛逼？知道這是啥地方不？跟旭姐說話注意點！听不听見？一個不高興，把你腿整沒嘍！”
張紅岩眯著眼瞅他︰“你說啥？”
“我說你跟旭姐說話穩當點！”魏軍梗著脖子吼，“大大咧咧的，還想不想從這屋出去了？”
張紅岩笑了︰“我肯定得走，必須得走。”
王旭在一旁打圓場，語氣帶著幾分輕佻︰“老弟啊，你這性格大姐真喜歡，但這兒不是別的地方，是滿江樓。你這長相特別招人喜，嘎嘎帥，跟我年輕時候初戀一模一樣，比我家那口子強多了。”
她轉頭問旁邊的人︰“你們說，比不比你們濤哥長得好看？”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尷尬了——徐濤是誰？那是他們的老大，跟爹似的，誰敢說不好？一個個都低著頭不吱聲。
徐濤的兄弟小二實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說︰“嫂子，大哥沒在跟前，你自重點。”
“去你媽的嫂子！滾一邊去！”王旭當即翻臉，“他沒在這兒我就不自重了？他就是在這兒，我該咋地還咋地！”
小二嚇得趕緊擺手︰“行，嫂子，我不吱聲了。”
王旭又轉向張紅岩，放緩了語氣︰“老弟，錢你就別拿了，人給放了，當給姐姐個面子好不好？一會兒姐請你喝酒，你要是不願意走，姐今晚陪你宿，你看行不行？”
她說著還往張紅岩身邊湊了湊，眼神里帶著一絲挑釁和算計。
張紅岩看著眼前這陣仗，四十多號人堵門，三十多號人壓陣，心里清楚硬拼肯定吃虧，但嘴上依舊不軟︰“姐這面子我給不起，人我放不了，錢我也必須拿，不然今天這滿江樓，誰也別想消停！”
張紅岩瞅著王旭，眼神里滿是厭惡︰“你說啥？陪我宿？你媽的，瓖金邊的我都用不著，200萬？就200萬，找你這逼樣的，能從地球排一圈！趕緊往後稍，別在這惡心我，听沒听見？”
王旭臉色一沉，冷笑一聲︰“哎呀，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四兒、魏軍，你們自己看著辦！” 她說著一擰身，穿著小皮鞋“嘎啦嘎達”就要往後台走。
“別他媽走！”張紅岩“嘎巴”一下拽起五連子，指著眾人吼道，“好說好商量不行是吧？非得逼我把你們全撂在這兒？我數三個數，人不放，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道外的小四是干啥的！听著——一！二！”
杜老三這時候抬眼瞅了瞅張紅岩，大虎、王偉也在旁邊交換眼神，連身邊的張濤都暗暗點頭。
這幫人我一點不撒謊，絕對是敢打敢干的狠角色——在長春跟賢哥他們或許收斂，但對外人從來不含糊。
這眼神一對、腦袋一點，意思再明白不過︰動手！
還是那句話，這仗要麼別打，要打就得先下手為強，後下手必遭殃。
張紅岩把槍往桌上一磕，“操操 ”就開摟；杜老三、張濤也立馬抽槍，“你媽的干他！” 子彈“當當”往人群里掃。
可哈爾濱的刀槍炮子也不是吹出來的，魏軍、宋四兒這邊也有硬茬，五連子“ ”上膛就還擊︰“操！干他！把人給我放了，一個都別讓他們出去！”
一時間滿江樓里槍聲四起，桌椅板凳碎了一地。
按說這時候王旭該躲遠點，老爺們動手，老娘們湊啥熱鬧？可她偏不，覺得自己有大將之風，就坐在椅子上拿茶壺倒茶，嘴里還念叨︰“敬酒不吃吃罰酒……”
沒一會兒，張紅岩就瞅著杜老三讓人一槍干中肩膀，“噗通”撂倒了；張濤後腰也挨了一下，“ 當”摔了個大前趴子，血順著褲腿往下淌。
眼看兄弟一個個倒下，被對方圍了奸，張紅岩急得眼冒火。
他順著桌子底下“呱呱”往前爬，屋里亂成一鍋粥，槍聲一響誰也顧不上誰，還真沒人注意他。
張紅岩攥著東風三摸到王旭身後，槍口“夸唧”一頂她腦瓜子︰“別動！都他媽停手！再動我打死這個逼娘們！”
槍管子死死頂著太陽穴，王旭嚇得手里的茶壺“啪”掉在地上，魂都飛了。
這一下真管用，兩邊瞬間停了手。
宋四兒、魏軍看著被頂頭的王旭，急得直跺腳︰“你把徐姐放開！挺大個老爺們，頂個娘們算啥能耐？”
“放開徐姐！你不牛逼嗎？沖我們來！”
“放開放開！你還想不想從這屋活著出去了？”
張紅岩壓根不理，槍口又使勁頂了頂︰“把我兄弟放了，不然現在就崩了她！”
王旭嚇得渾身發抖，剛才的囂張勁兒全沒了，哭腔都出來了︰“魏軍……放他們走……快放他們走啊……” 一場火並，愣是讓張紅岩這出“擒賊先擒王”給按住了。
張紅岩瞪著魏軍等人，吼道︰“別雞巴跟我逼逼叨叨，沒用！”
他回頭喊︰“濤啊！你沒事吧？”
張濤疼得齜牙咧嘴，扶著牆站起來︰“操！疼死我了！” 兩個兄弟趕緊上前把他架住。
另一邊杜老三也捂著肩膀齜牙咧嘴︰“岩哥，我沒事！再干他們一波，讓他們知道厲害！”
“干個屁！先撤！”
張紅岩一把摟住王旭的脖子當人質，這娘們也算經過風浪，槍頂著頭居然沒慫，還伸手想往下拽槍，直接按到自己胸口位置︰“老弟，有話好好說……”
“操你媽的逼娘們！” 張紅岩氣得火冒三丈，“都給我讓開！不然現在就崩了她！”
這話一出，魏軍那幫人趕緊“嘩啦”一下讓開一條道——畢竟人質在人家手里，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可這時候想帶孫永明走？純屬吹牛逼！剛才槍聲一響，孫永明早他媽趁亂鑽桌子底，不知道溜到哪去了，逮著機會就跑沒影了。
張紅岩心里暗罵一聲，當務之急是先撤出去，沖兄弟們喊︰“趕緊的！先從這屋撤！”
到了外面，張紅岩沖兄弟們擺手︰“你們先上車！”
他自己拎著槍站在車頂斷後，張濤在下面開車門喊︰“岩吶！快上車！”
張紅岩照著王旭的後腰“ 當”就是一腳，把她踹得踉蹌幾步，自己反手蹦上車，吼道︰“開車！” 車子“嗚”的一下就竄了出去。
魏軍和宋四兒帶著人舉槍沖出來，“操操 ”一頓亂射，可純屬打寂寞——五連子射程有限，車子早飆出去老遠，子彈全打在了空地上。
這邊張紅岩趕緊把張濤、杜老三送進醫院，看著兄弟倆包扎的傷口，眼里冒著火︰“這仇必須報！”
他掏出電話就打給梁旭東，“旭東！我們在哈爾濱讓人算計了！老三和濤子都讓人崩了！”
梁旭東在那頭一听就急了︰“他媽誰干的？”
“滿江樓的王旭！你別問了，趕緊搖人！我必須干回去，這口氣咽不下！”
“行，你等著，注意安全！我這就往哈爾濱趕，到了給你打電話！”
梁旭東掛了電話，立馬撥通齊鐵民的號碼，“鐵民！趕緊把咱家兄弟劃拉到一起，家伙事都帶上，立馬到分局門口等我！小岩和老三在哈爾濱出事了，快點！”
“行，東哥，我這就辦！”
齊鐵民不敢耽擱，很快就召集了五六十號兄弟，家伙事帶了不少，齊刷刷在分局門口的解放大路排開，車子停了一溜。
他給梁旭東回電話︰“東哥，兄弟都到齊了，你出來吧！”
“馬上！我跟領導請個假就下去！” 梁旭東掛了電話，心里憋著一股火——敢動他的人，這滿江樓的王旭，怕是要大禍臨頭了。
當天值班的是老龐，他是朝陽六扇門分公司的二把手。巧了，梁旭東剛“ ”敲門進來，就被老龐叫住了。
“旭東，進來一下。”老龐指了指椅子，“我正好有事跟你說，把門關上。” 門“ ”地一聲關上，老龐直截了當問︰“你是不是要上哈爾濱？別跟我撒謊，我問你是不是！”
梁旭東一愣︰“龐局，啥意思？”
“張紅岩是跟你一起玩的吧？”老龐盯著他，
見他點頭，繼續說，“那這事兒你就別往大了鬧，听不听？”
“不是龐哥，他把我兄弟打了！張濤、杜老三都讓人崩了，這不欺負咱們長春沒人嗎？我必須去一趟！”梁旭東急了，拳頭攥得咯吱響。
“你听我話，旭東。”
老龐嘆了口氣，“張紅岩在那邊也沒吃虧，他不先動手打了人家嗎？人家人家能平白無故打他？再一個，你知道滿江樓是誰開的不？剛才人家特意給我打電話，問張紅岩是誰。我告訴你，這事兒別再鬧大了，來龍去脈我都打听明白了。”
他話鋒一轉，語氣凝重起來︰“關鍵是啥？滿江樓的徐濤跟哈爾濱的二把手關系嘎嘎鐵，跟李成都是好兄弟。你不管是玩黑的還是走白的，到了哈爾濱百分之百吃虧，這事兒你辦不成，明白不？見好就收得了。”
老龐又補了句狠的︰“剛才我在電話里替你們說了不少好話，說實話，你不找人家，人家還要找你們算賬呢，是我給攔下了。我不攔著，旭東我不撒謊，你能不能回長春，能不能回你的工作崗位，都兩說！”
“有這麼嚴重嗎？”梁旭東有點懵。
“把‘有這麼’去掉，就剩‘嚴重’。”老龐敲了敲桌子，“還有，那100萬你在手里拿著呢吧？趕緊給人送過去，這事你們辦不了，听明白沒？趕緊的，把事兒拉倒，別往大了鬧。再鬧，我可就不管了，能明白啥意思不？”
“明白，明白龐哥。”梁旭東蔫了，心里那股火被澆得透透的。
“行，忙去吧。”老龐揮揮手。
梁旭東從屋里出來，腳步都沉了不少——這場復仇的計劃，剛要起步就被按下了暫停鍵。
人家那邊話都撂得明明白白︰徐濤是道外刑偵的一把，道外老二的位置早就內定給他，絕對是牛逼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