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宮人溫岩離開不久,殿外突然響起宮人的聲音︰“奴婢拜見太宰大人!”
天子去疾听到這聲音,心髒猛的一跳,臉上也露出一絲恐懼,然後連忙正襟坐好。
很快大殿就走進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者,此人神采奕奕,絲毫沒有半點老人的虛弱。
此人就是已經在洛邑待了四年的太宰端木賜。
“老臣拜見大王”,端木賜進殿之後先是看了天子一眼,然後再一絲不苟的行禮。
“太宰免禮”,天子去疾心里雖然恨端木賜入骨,但臉色卻沒有半點怨氣,一臉平和的對端木賜說道。
“朕今日的功課還沒有做完,讓太宰失望了”,天子去疾臉上勉強擠出幾分笑意的說道。
“老臣知道,若不是被墨水所污,大王的功課就能準時完成”,端木賜笑著對天子說道,說完還從衣袖之中掏出一張紙,紙上還有一個明顯的墨點。
看到這張紙,天子去疾對眼眸頓時一縮,因為這張紙正是他讓溫岩剛剛帶出去丟掉的紙。
“這不過是朕的一件失敗之作,不是讓那宮人帶出去丟掉了嗎”,天子去疾臉色有幾分不自在。
端木賜看著眼前故作淡定的天子,心中感嘆道︰“畢竟還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年,還不能很好的隱藏自己的情緒”。
“這紙張確實是從那名為溫岩的宮人手中所得”,端木賜目光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天子,然後突然笑道︰“還請天子放心,這聞言雖然不太听話,但老臣也沒有殺他,只是略做整治一番”。
听到端木賜的話,天子去疾有些意外的看了端木賜一眼。
端木賜知道自己在天子去疾心里的形象不太好,但想到他今日要說的話,他覺得還是要解釋一番才好。
“以前與天子說過無關之言的那些宮人,老夫並沒有將他們殺掉,只是讓他們遠離了這座大殿而已”,端木賜對天子去疾輕聲說道。
天子去疾听到端木賜今日破天荒的解釋,他心里頓時有些不安。
“如此最好,朕還以為他們都因為朕而丟了性命呢”,天子去疾有些緊張的說道。
“大王可想過要離開洛邑?”,端木賜抬起頭目光之中帶著深意的看著天子去疾突然問道。
“莫非楚君想要將朕帶到襄郢去?”,天子去疾听到端木賜的話立刻忍不住的站了起來,言辭也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襄郢不太適合天子”,端木賜似乎沒看到天子去疾激動的神情一般,依舊平淡的說道。
“太宰今日意欲何為?”,天子去疾此刻實在是弄不清端木賜的意思,也沒有了耐心,于是直接問道。
“數日之前,秦國亡于楚國,晉國也只能龜縮自保”,端木賜看著眼前的年輕天子一字一句的說道。
听到端木賜的話,天子去疾只覺得晴天霹靂一般,腦海里此刻被秦國亡于楚這幾個字佔滿了。
秦國怎麼突然就亡了?
已經恢復理智的天子去疾的第一反應就是端木老賊在騙自己,但很快又覺得端木老賊似乎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
“楚國滅了秦國,朕要恭喜你們楚君了”,天子去疾臉上露出幾分難看的笑容。
“楚王戰功赫赫,有平定亂世之功,老臣以為天子應該向楚王送禮恭賀”,端木賜看著天子去疾一臉認真的說道。
“是該送禮恭賀,但不知道要朕送什麼好呢?”,天子去疾此刻有些驚慌。
“不如就將天子之位相送,如何?”,端木賜一本正經的對天子說道。
天子去疾听到端木賜的話,臉色大變,指著端木賜說道︰“你們楚國果然是狼子野心”。
端木賜看著一臉怒氣的天子去疾,有些不以為意的說道︰“昔日,鳳鳴岐山,這才有周室代商,現在鳳落荊山,這天下該讓給楚國了”。
“天子之位在德,不在威”,天子去疾一臉不服的對對端木賜說道。
“兩百年,周定王可以對楚莊王說這話,但兩百年後,你卻已經失去了說這話的資格,九鼎早就在襄郢,天下百姓,包括周王畿的百姓都是歸心與我們楚王,周室之德已經蕩然無存”,端木賜說道。
天子去疾听到端木賜的話,臉色頓時變得傻白,他一臉不屈的看著端木賜,他還想反駁,但又無話可說。
少年天子無言以對,但端木賜卻還有話要說︰“五帝時期,只有具有德行和功業的人才能擔任天下之主,所以才有堯禪讓于舜,舜禪讓于禹,如今楚王章先後覆滅齊、燕、秦這等不敬天子的諸侯,有平定亂世之功,天子何不效仿先賢,將這共主之位禪讓于熊氏?”
“這天下還有晉國在,如何能算得平定天下?”,天子去疾沉聲說道。
端木賜听到天子提及晉國,臉上立刻露出不屑的神色說道︰“晉國如今內部已經不穩,若不是我王顧念百姓,不然此番晉國也不會存留,天子對于晉國也最好不要有什麼期待,若真要等晉國滅亡之後,楚國也無需天子禪讓了,畢竟當年的商紂王乃是自焚于鹿台,也沒有將天下禪讓與周”。
听到端木賜威脅到話,少年天子也是露出了恐懼之色。
他雖然是天子,但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少年郎,他自然不想被燒死在這王宮之中。
端木賜見天子去疾露出懼意,立刻趁熱打鐵的說道︰“當初周王室取代殷商之後,讓宋國繼承殷商的宗廟,此乃武王的仁德,所以我王自然也不會讓姬周的宗廟斷絕,所以只要天子願意配合,楚國可以給你留出一塊地讓你可以將姬周的宗廟傳承下去”。
听到端木賜承諾讓自己可以將姬周的宗廟傳承下去,天子去疾此刻有些心動了。
他在洛邑的王宮之中已經當了十幾年的傀儡,他也向往外面的世界。
“這是楚王的意思嗎?”,天子去疾沉聲問道。
這是天子第一次稱呼熊章為楚王。
听到天子的話,端木賜卻搖了搖頭,說道︰“我王不知道,他是天子的老師,他肯定不會奪取你的天子之位的”。
端木賜說完這話的時候,給了天子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天子去疾是個聰明人,立刻便明白端木賜的意思。
“朕知道該怎麼做了”,天子去疾再次坐在王位上,一臉平靜的對端木賜說道。
端木賜再次看了天子一眼,然後躬身告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