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呢,你的觀點究竟是更傾向于哪一方?”沉默稍許後,楚王熊章再次將他那威嚴而深邃的目光投向了王子恆,饒有興致地開口詢問道。
面對自家父親突如其來的發問,王子恆的臉上先是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之色,但很快便被堅毅所取代。
只見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挺直腰板,字正腔圓地回答道︰
“回稟父王,兒臣以為身為子女,當以孝順為先。若父母親人遭受冤屈或傷害,為人子者自當挺身而出,為其復仇雪恨。此不僅是孝道的體現,更是一種勇敢無畏的行為。
因此,兒臣認為沈丘殺人一事雖觸犯律法,但實有情有可原之處。這也是兒臣多次在父王您跟前替沈丘求情的緣由所在。”
話畢,王子恆像是完成了一項艱巨任務般長舒了一口氣,但緊接著卻又如同犯錯的孩童一般,迅速低下頭去,甚至連抬頭看一眼自家父親臉色的勇氣都沒有,心中暗自祈禱著千萬不要惹得父王龍顏大怒。
其實對于自家兒子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熊章倒是並未感到絲毫詫異。
畢竟從私人關系上來說,沈丘與王子恆乃是同窗摯友,情誼深厚非常。
如今沈丘身陷囹圄,面臨著重刑懲處,作為好友的王子恆自然不願眼睜睜看著他就此斷送前程,一輩子被困在那荒涼艱苦的治河大營之中。
再者,就公事而論,公羊高所提出的復仇之說慷慨激昂、熱血沸騰,在學宮中引起了極大反響,眾多年輕學子皆為之動容並深表認同。
自家兒子顯然也受到了這種思潮的影響,從而對沈丘的遭遇抱有深深同情,並堅信其所為乃是正義之舉。
“這的確乃是孝和勇的體現,但卻不是智的體現”,楚王熊章看著王子恆說道︰“沈丘乃是章華學宮的學子,只要他回到學宮,求助任何一位博士都能輕易幫他討回公道,但他卻選擇了一個代價最大的方式”。
“教育部尚書顏回前段時間給寡人呈上了一本《論語》,此書乃是由孔子的兒子孔鯉、弟子子路、顏回等諸多賢能之士共同記錄並精心總結而成。
這里面包含著孔子與其弟子們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以及他們思想踫撞所產生的火花。
其中,就有這樣一個頗為獨特的觀點——‘親親相隱’。”
楚王熊章緩緩地講述道。
“那到底什麼是‘親親相隱’?”王子恆眨著那雙充滿好奇的眼楮,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只見楚王熊章微微一笑,輕聲回答說︰
“所謂‘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這一原則倡導的是在有著血緣親情的親人之間,還有夫妻之間,如果一方犯了罪,可以互相包庇隱瞞,而不必去向官府告發。
而且,就算是親屬之間存在這種容隱犯罪的行為,法律也是不會去追究他們刑事責任的。這便是孔子所提出的‘親親相隱’之理。”
听完自家父王這番詳細的解釋之後,王子恆不禁眉頭微皺,他稍稍沉思片刻,然後抬起頭來,目光堅定地望著楚王熊章,開口說道︰
“兒臣卻認為,這‘親親相隱’之舉甚是不妥當!如此一來,豈不是將親親關系凌駕于我楚國的律法之上了嗎?又怎能行得通呢?”
听到王子恆的話,熊章臉上露出了笑意。
王子恆自幼便展現出聰穎過人的天賦,他先是在尚書房中刻苦學習。隨著年歲漸長,順利地踏入了章華學宮繼續學習。
在這些年里,王子恆所接觸到的知識可謂五花八門、包羅萬象。
然而,盡管所學繁雜多樣,但經過長時間的積累和沉澱,其學術傾向逐漸明晰起來,整體上更側重于法家學說。
對于這一結果,楚王熊章心中暗自欣喜,並對王子恆寄予厚望。
楚王熊章正襟危坐,目光如炬地凝視著面前的王子恆,面色嚴肅地問道︰
“既然你認為親親相隱乃是將親親關系置于律法之上,那麼公羊高所提及的大復仇之論難道不也是將個人恩怨凌駕于律法之上了嗎?”
此言一出,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沉寂,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王子恆微微一愣,原本想要開口辯解道這兩者有所不同。
可話剛到嘴邊,他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仔細想來,這二者之間似乎確實存在相似之處。一時間,各種思緒在他心頭交織纏繞,令他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最終,王子恆只能沉默不語,臉上露出一絲迷茫與無奈。
“寡人自從繼位以來,就在楚國實行變法革,為此耗費了整整二十余個寒暑!其間所經歷的種種艱難險阻,實非外人所能知曉。
寡人為了讓楚國能夠走上富強之路,不惜殫精竭慮、夙興夜寐,親自參與編撰楚法,力求做到盡善盡美。”
熊章微微眯起雙眼,仿佛回憶起那些艱辛的歲月。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經過這漫長的努力,如今總算在楚國民眾以及貴族們的心目中成功樹立起楚法的威嚴,還有依法治國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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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的確有許多人因為觸犯了楚法而遭到嚴厲懲處,甚至有些家族因此被抄家滅族。
然而與此同時,卻有更多的百姓因為楚法的存在得以保護自身的生命與財產安全,免受不法之徒的侵害。”
熊章神情嚴肅地注視著面前的王子恆,繼續說道︰
“正是由于楚法的建立,才為我們楚國奠定了穩定安寧的社會秩序。即便是寡人本人,也從未曾因一己私情而逾越楚法去干涉楚國的司法公正,你可知為何?”
說罷,他靜靜地等待著王子恆的回應。
王子恆眉頭微皺,陷入沉思。過了許久,他仍然未能想出其中緣由,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誠實地回答道︰
“兒臣愚鈍,實在不明白父王此舉究竟是為何意,還望父王明示。”
“孔子之前說過一句話,叫做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熊章看了王子恆一眼說道︰
“寡人固然可以用王權赦免沈丘,甚至可以讓其繼續在章華學宮讀書,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日後楚國的繼任者也會用同樣的理由赦免王丘、李丘,長此以往,楚法還有什麼威嚴可講,恐怕只會淪為權貴的玩物”。
楚王熊章一臉嚴肅的看著王子恆說道。
听到自家父王的話,王子恆不由露出迷茫之色。
熊章看著王子恆的神情,暗暗搖了搖頭,自家的兒子還是太年輕了,這麼深奧的問題恐怕不是他現在能想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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