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江花園。
童昭陽正悠然地坐在客廳里品茶，這時童馨兒哼著小曲走了進來。
女孩肌膚白皙，素顏朝天卻依舊明艷動人。兩道新月般的眉毛恰到好處地臥在那清澈透明的杏仁眼上，小巧的鼻子下是兩片薄薄的紅唇。
“爺爺~”當童馨兒看到老頭時，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就乖巧地問好。正常來說，這個時候老頭應該還在醫院的。
如今的童馨兒對自己的爺爺更多的是尊重。小時候爺爺最寵她，可長大後，無論做什麼都挨說，還老是詢問她的考試成績，一旦考不好就得再听幾句嘮叨，這讓她心里頗為不滿。
“放學了？”老頭微微側頭，手中拿著一本《tancet》，淡淡地問道。
“嗯。”與小時候的活潑調皮不同，現在童馨兒每次站在老頭面前都有些局促。
“最近考試沒？”老頭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整個人都顯得和藹起來。
童馨兒狐疑地看著畫風突變的老頭，一時摸不著頭腦，不清楚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不過還是不情願地應了一聲。
“考了，628.”正巧前段時間剛結束了一場模擬考。
女孩嘟著嘴，臉色不太好看。她的成績已經穩定在這個水平將近三年了，老頭對她的期望是 650 分，可她的最好成績也不過 630 多分。
“嗯，挺好。”老頭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似乎在斟酌著什麼。
“？？？挺好？”童馨兒難以置信地看著老頭，今天這太陽難道從西邊出來了？不但沒批評她，居然還說挺好？
“馨兒啊，爺爺問你個事。”老頭的臉笑得像一朵皺巴巴的狗尾巴花，把童馨兒看得一愣一愣的。
“爺爺，您說。”猶豫了片刻，童馨兒強忍著好奇點了點頭。
“在學校沒談朋友吧？”老頭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眼楮都快眯成了一條縫。
“沒有，爺爺。”女孩心中一驚，下意識地連連擺手。怪不得今天老頭不追問成績了，原來是來查早戀的。還好學校里沒有能入本姑娘法眼的，不然還不得被嚇得魂飛魄散。
“談了？”看到女孩緊張的模樣，童昭陽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真沒有，不信您去問我班主任……”女孩一臉黑線，這變臉速度也太快了，剛才還笑得跟朵花似的，轉眼就黑得跟包公一樣……
“哦，你不用緊張，爺爺也不是不開明的人，該談就談。”老頭又笑了起來，“跟爺爺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
……
……
……
此時女孩已經不知該如何回應了，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手懸在半空。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釣魚執法？還是當上癮媒婆了？
“爺爺，我現在要好好學習，不考慮這個問題……我要上樓看書了，爺爺您先喝著……”說完，不等童昭陽回應，直接撒腿就跑。
老頭頓時滿臉遺憾。
“想談了爺爺給你介紹啊，包你滿意……”
女孩剛爬了幾個台階，就听到老頭在後面大喊，那聲音透著無比的認真。
童馨兒差點一個踉蹌趴在樓梯上，根本不敢搭話，瞬間加速朝二樓狂奔而去。
遠古人類看上的人，能靠譜嗎？更別談交朋友了。
而且一旦長輩起了這個念頭，就很難打消掉，未來老頭在她耳邊不停嘮叨的畫面瞬間充斥在她的腦海……
童馨兒一想到這，頓時覺得整個人生都變得灰暗無比，心中也涌起了強烈的抵觸情緒。
童馨兒上樓沒多久，何婉儀就下班回來了。身為申江大學計算機學院的院長，各種事務纏身，這個點能下班，已經算早的了。
何婉儀一進客廳，就看到老頭抱著茶杯在那莫名其妙地傻笑。
“爸，什麼事讓您這麼開心？”何婉儀一邊把外套遞給阿姨，一邊笑著問道。難得見到老頭這麼高興。
“下班了，今天這麼早。”見是兒媳婦，老頭的表情立馬嚴肅起來。
“嗯，手上的項目差不多收尾了。”何婉儀一邊說，一邊疑惑地看著老頭。剛才明明還在笑，怎麼一下子就變嚴肅了？不過老頭既然不想說，她也不好追問。
可何婉儀在老頭對面坐下沒多久，後者突然神秘兮兮地看向她。
“怎麼了爸，有話您就直說。”何婉儀有些哭笑不得，怎麼感覺自己老公公突然像個頑皮的小孩。
“那個……馨兒沒談朋友吧？”老頭把身子湊近何婉儀，壓低聲音問道，眼楮還不時朝二樓瞅瞅。
“沒有吧，昨天我還跟她班主任通電話了，沒跟我說這個事兒，她談朋友啦？”听到老頭的話，何婉儀的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作為一個書香門第，她自認為對女兒的管教是成功的，按道理說不應該早戀啊。
“沒有沒有，我就隨便問問……”老頭擺擺手，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
“到底怎麼了爸？”老頭這副模樣讓何婉儀更加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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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沒事兒……”
何婉儀都快抓狂了，怎麼能話說一半呢？她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了，何況這還關乎自己的女兒。
“哎呀爸，到底怎麼啦？”何婉儀急了，扔下手中的書，瞪著眼楮，盯著童昭陽。
“唉，也就是我自己瞎琢磨。”童昭陽忽然想起了什麼，然後就變得有些興致缺缺。
原本听說汪洋的夢想是來申江，可是前幾天跟王文德通電話的時候，听說汪洋上次模擬考成績已經突破六百九，這個成績完全可以上清北了，怎麼可能還來申江。
“爸！”何婉儀有些生氣了。
看著兒媳婦那焦急的眼神，童昭陽苦笑一聲，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興起，竟然勾起了兒媳婦的興趣。
“你還……”
“爸，我回來了。”
老頭還沒說完，沒想到童輝也下班回來了。
“你趕緊過來，爸有事兒說。”何婉儀急忙沖童輝招手。
後者滿臉疑惑，趕忙快步走到沙發前坐下。
“爸，你可以繼續說了。”何婉儀沖童昭陽笑笑。
“怎麼了？”一旁的童輝卻是一頭霧水。
“爸要說馨兒談朋友的事。”
“什麼？！馨兒談朋友了。”童輝瞬間瞪大了眼楮，張大了嘴巴。
“行了行了，听我說。”童昭陽瞪了何婉儀一眼，怪不得都說謠言越傳越離譜，這才傳了一個人，意思就全變了。
兩人立刻安靜下來，認真地看著老頭。
“你們還記得我那個小朋友吧？”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同時搖頭。
“就是除夕那天晚上給我拜年那個。”
兩人恍然大悟，然後又同時點頭。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的成績還在五百八十分左右，前段時間的二輪模擬考試，他考了六百九十五分，這前後只有半年多的時間。”童昭陽有些得意地揚起頭，仿佛那人是他的親孫子一般，“你們說這是不是天才。”
兩人沒說話，再次同時點頭。
“所以我覺得可以讓馨兒和他談個朋友……”老頭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然後沙發對面的兩人同時搖頭。
“咋了？不行啊？”老頭兩眼一瞪，語氣中充滿了不滿。
“不是爸，您就這麼冒冒失失地拉關系啊？”童輝原本緊繃的神情此刻徹底放松下來。他之前常听童昭陽提及這個孩子，對其背景也大致了解。
作為一個投資公司的高級合伙人，在某些事情上，他的見解遠比童昭陽深刻得多。
“我是覺得他日後必定有大出息。”看到兒子和兒媳婦的反應，童昭陽臉上的笑容消失無蹤。
“您所指的有出息是什麼？跟您一樣成為某個領域的頂級專家？我想這對他來說或許就是最大的成就了吧？”童輝微笑著說道，他不敢駁了老頭的面子，但有些話還是得講清楚。
“怎麼？你瞧不起你爹我是吧！”童輝的話剛落，老頭的臉瞬間陰沉下來，“非得跟你一樣賺大把的錢才算是有出息！”
“爸，我絕沒有瞧不起您的意思。您救了那麼多人，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之一，我不過是個滿身銅臭的商人。可您不是也說了他想從商嗎？這世上從不缺天才，缺的是資源，缺的是洞察時勢的眼光。”
“我一年投資幾十甚至上百家公司，能有一家成功上市我就謝天謝地了。不是說只要努力、有能力就能成功的。”
“我圈子里有很多朋友，家里孩子都和馨兒年紀相仿，如果馨兒以後能和他們在一起，那這才叫資源整合……”
……
“行了行了，我不是來听你給我上課的！”童輝還想接著說，卻被童昭陽極不耐煩地打斷。
“這事兒我不再提了，但是有一點。”童昭陽目光嚴肅地盯著童輝，“你爹我曾經向他許下承諾，如果他有事，我會盡力幫忙。倘若以後他真創業了，需要援助，你必須無條件地給我提供幫助。”
听到老爺子的話，童輝總算松了一口氣。
只要老爺子不再干涉馨兒的感情，什麼要求他都能答應，何況只是幫助一個學生，就算創業，又能創多大的業呢？
于是童輝毫不猶豫地點頭，“只要他創業，我給他免費投一千萬。”
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要嫁也只能嫁給最優秀的，怎麼可能隨便找個窮小子就嫁了。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要是反悔，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听到兒子的話，童昭陽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老狐狸得逞般的笑容。
看到老頭臉上那若隱若現的笑，童輝忽然有種被坑了的感覺，老爺子這是在給馨兒找對象嗎？
——
濱海中學，教學樓拐角處的角落里。
兩人剛走到教學樓外的拐角，一只碩大的拳頭就猛地砸在汪洋臉上，緊接著如急雨般的拳頭接踵而至，每一拳都飽含著主人無盡的怒火……
汪洋緊閉雙眼，任由拳頭如雨點般落在他的臉上、身上、肚子上，嘴角已有鮮血溢出，可他卻仿佛毫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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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汪洋在笑，他竟然在笑。
“你笑什麼！你還手啊！”林向陽怒吼著，用盡吃奶的力氣一拳捶在汪洋肚子上。後者終于支撐不住，身體如煮熟的蝦米般弓起，隨後跪倒在地。
此時，天空中忽然劃過一道巨大的閃電，雷鳴聲緊接著傳來，豆大的雨點開始緩緩砸向地面，且越來越大。
林向陽終于打累了，狠狠踢了一腳如“大”字般躺在地上的汪洋，全然不顧身上名貴的衣服，一屁股坐在汪洋身旁。
雨來得很急，轉眼間地面已被浸濕，汪洋眼角不斷有水淌下，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似乎是笑累了，他雙目失神地望著天空，任由雨水拍打在臉上。他等待這一頓打已經很久了……
“你知道彤彤有多傷心嗎？”林向陽冰冷的聲音響起。
汪洋依舊沉默，眼楮空洞地睜著。
“你他媽就是個廢物！就算你考上清北也是個廢物！”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林向陽趴到汪洋耳邊狂吼道。
“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如果可以，我願與你互換靈魂！”
“你憑什麼踐踏她的愛？”
“如果我是你，無論遇到何種困難，我都不會放棄她！”
……
林向陽的話，如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狠狠插進汪洋的心中，他很想反駁，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我改主意了，從今往後，你，從彤彤的世界消失！倘若你再出現，我弄死你！”說完，林向陽從泥水中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道閃電劃過，走廊盡頭的窗戶上忽然映出一張美麗的臉龐。
陳曦不知在此站了多久，靜靜地看著兩人，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淚也好，笑也罷，這是屬于青春的篇章，是一生中唯一的純真。
……
汪洋依舊躺在冰冷的雨水中，緩緩閉上眼楮，只有這樣他的心才能稍感舒坦。
忽然，頭頂的雨水消失了，汪洋驚訝地睜開眼楮，一把大傘出現在他的頭頂。
“起來吧，別裝死了。”女孩淡淡的聲音在雨天中格外清晰。
“你怎麼來了？”汪洋從地上坐起，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看向女孩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一點點打擊就承受不住了？”女孩的語氣帶著嘲諷，直視著汪洋，似乎對他的表現極為不滿。
但傘卻穩穩地撐在他頭頂，全然不顧自己被雨水打濕的肩頭。
“我需要發泄一下。”汪洋低下頭，不敢與女孩對視。
的確，此時的他就是個徹頭徹尾尾的懦夫。想想也覺得可笑，明明自己會還手，卻被同一個人揍了兩次，還是站在那兒不還手地讓人揍，唉。
“發泄完了？”
“嗯。”
“那就起來吧，回去換身衣服。”女孩伸出手，似乎絲毫不介意汪洋那滿是泥水的手。
“謝謝。”汪洋愣愣地看了女孩一眼，然後伸手握住女孩的手，借著對方的力，猛地站起身。
躺在大雨中的這短暫時間里，他想了許多。
既然悲傷無法逃避，那就坦然接受好了。只是不能讓它阻礙自己前行的步伐，人生的挫折何止千萬，正如陳曦所說，這只是其中一道坎而已。
未來的路還很長，或許還會遭遇更艱難的事。與其將精力耗費在悲傷上，不如奮力向前。也許有一天，命運會讓曾經留下遺憾的兩人再度相逢。
現在的他，必須全力讓自己達到與心愛之人相同的高度，成為與她同一世界的人，只有這樣兩人才有再次相遇的可能。
他同樣感激眼前的女孩，這個同樣美麗，卻總是在他最脆弱時出現的人。其實她才是他生命中最大的福星吧。
“回去換身衣服，然後回來拼命。你瞧瞧你身上髒的。”女孩把手在汪洋身上用力蹭了蹭，一臉嫌棄地說道。
“嗯。”汪洋伸手拿過女孩手中的傘，將女孩整個兒罩在傘下。
隨後，兩人一同朝教學樓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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