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高考的臨近，汪洋的心情愈發糟糕，心中希望的火苗愈發微弱。即便到了如今，王家也無人給出任何其他暗示，一切照舊。
……
“洋洋，你爸媽沒過來嗎？”許卿走到汪洋身旁俯下身。這本是雙方家長唯一能名正言順見面的良機。
“沒有阿姨，我沒告訴他們。”汪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汪父唯一一次正式到學校，還是送他入學的時候，其他時候也就是偶爾過來送生活費。
而每次開家長會，汪洋都選擇隱瞞。即便班主任詢問，他也隨便找個借口應付過去。相比家中同學們父母的衣著光鮮，即便父親穿上家里最好的衣服，也如同乞丐一般。
“哦……”許卿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
“怎麼了阿姨，有事嗎？”
“哦，沒什麼，如果他們來了，我想跟他們打個招呼而已。”許卿擺擺手。
……
很快儀式就進行過半，沈文君也作為家長代表完成演講，回到了觀禮區。
“啊？這麼重要的儀式，他們也沒過來嗎？”
當沈文君听到許卿說汪洋父母沒來時，驚訝之余還多了一絲失望。對于即將高考的高三學子來說，這恐怕是高考前最重要的一個儀式了，怎麼能不來呢？其他學生的家長都來了，只有汪洋的家長缺席，他心里會不會有落差？
“早知道昨晚就問一下他，早上派車去接了……”許卿這才想起汪母有段時間住院了，也許是身體不太好。
“等會兒的過門儀式怎麼辦？”沈文君指了指跑道上那一排極具儀式感的紅色大門。
按照活動方案，大會的下一項便是家長與各位學子牽手共同過門，寓意錦鯉躍龍門，同時也意味著這群青澀的少年正式步入成年。
如果汪洋獨自一人，難免會有些尷尬，在如此重要的儀式上，確實不太應該。
“沒事兒，我來吧。”許卿想了想，然後走到王建業身旁低聲說了幾句。
沒多久主持人就宣布大會進入下一項，也是最具儀式感的一項，過成人門。
汪洋本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不會在意這些，可當看到遍布操場的家長都微笑著圍在自己孩子身邊時，心中還是多了些許淡淡的失落。
當然，他並不會因此埋怨父母，現有的條件，不來或許比來更好，他只是想著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再有和他相同的經歷。
“想什麼呢？”就在汪洋看著身邊的同學，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羨慕時，王語彤突然來到他身旁。
“沒事。”汪洋一愣，緊接著笑了笑。
“有事就跟我說哈。”女孩輕輕拉住他的手，她總覺得他有心事，可每次問他都是兩個字——沒事。
說是沒事，可她分明看到他眼中的失落。自從認識他以後，他越來越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少年，眼楮里的光芒也越來越深沉，往好里說是成熟沉穩，往壞里說就是老氣橫秋。
“嗯。”汪洋點點頭，目光中帶著些許復雜的情緒。
“等會咱們一起走，共同踏入成年人行列。”女孩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好。”汪洋點頭。
很快主持人宣布成人禮正式開始，濱海中學高三學子列隊依次通過一個又一個象征著美好寓意的大門，學校領導戴著鮮紅的圍巾，分列兩側給同學們送上美好祝福。
抬頭掃視一圈，每位同學身旁都站著他的爸爸或者媽媽，反觀自己身旁的空蕩，汪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搞這般特殊的，怕是整個濱海就他一個吧，好在憑借在班里的威望，並沒有同學對他指指點點。
王建業在一旁牽著王語彤的手，女孩時不時側頭看一眼汪洋，臉上帶著一絲興奮，不知是因為這個儀式，還是因為和汪洋一起參加這個儀式。
汪洋深深吸了一口氣，準備以最平常的心態面對這一切。突然，一只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正如前面幾個同學的媽媽挽住他們孩子的手一樣。
“許阿姨？”當看到是許卿時，汪洋下意識地想抽回手，不過卻被她緊緊挽住。
“怎麼？我冒充一下你的媽媽不行嗎？”許卿臉上帶著溫柔的笑。
汪洋有片刻的恍惚，一時間酸甜苦辣，各種滋味涌上他的心頭。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能有一個媽媽陪著他共同踏過成人門，即便沒有其他深意，可卻能讓他變得和其他同學一樣“普通”，他心里自然就只剩下感激了。
“謝謝許阿姨。”汪洋的聲音有些低沉，幾乎是含在嗓子里。
“走吧。”
隊伍開始緩緩向前走去。
當後面的同學看到一個十分漂亮又有氣質的女士挽著汪洋的胳膊時，瞬間就炸開了鍋。
“這是班長的媽媽？”a 同學問出了大多數同學的疑惑。
“姐姐吧，媽媽怎麼可能那麼年輕？”b 同學搖頭。
“我說呢。”a 同學贊同地點頭。
“傻嗶，那是王語彤媽媽。”c 同學臉上帶著得意，眼帶鄙視地看向剛才幾個正在討論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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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真的假的……”周圍響起一片驚呼聲，甚至不少家長的眼楮都看向許卿。
從背影看說是姐弟的確更為合適。
“廢話當然是真的，之前在教室里我見過她媽媽，當時我也很吃驚……”c 同學慢吞吞地解釋道。
“班長不愧是班長，不僅連女兒搞定了，甚至連人家媽媽都搞定了……”a 同學張著嘴，一臉的佩服。
“說什麼呢你！”只見孫政一巴掌拍在說話的同學後腦勺上，這話說得太有歧義了，什麼叫搞定了女兒，搞定了媽媽。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人家在高中這樣家里不僅不反對，而且王語彤媽媽竟然挽著班長的手，這也太牛了，難道他們準備高考完了就訂婚嗎……”a 同學語氣中滿是羨慕。
“你要是考七百分，我也不管你！”a 同學的媽媽站在旁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後者急忙縮了縮腦袋。
“那咱就不知道了……”
或許有這種可能，但是孫政還是覺得這種可能性不是特別大，白月光永遠都是白月光。上了大學以後，大家的思想逐漸成熟起來，白月光可能也就變成了朱砂痣，不曾擁有，也不曾失去。
何況這種純真，只存在于高中，大學已經沾染了社會的俗氣。
“我倒是挺期待的，如果我身旁能有這麼一對兒，我能吹到老。”
“但願吧。”
……
無意之間轉頭，當看到許卿站在汪洋身旁挽著他的手時，王語彤心中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就被欣喜和甜蜜所取代。
有什麼能比在這樣極具儀式感的日子里和自己喜歡的人以及自己的家人一起度過更讓人開心的呢？
此刻，王語彤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最幸運的人。
隨著離成人門越來越近，王語彤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只要過了這道門，他們就算是成人了吧，以往有些不能做的事、不能說的話，是不是也就沒有限制了？
“汪洋，等會兒你要許什麼願？”女孩轉向汪洋，眼楮里閃著柔和的光芒。
汪洋眼中有瞬間的疑惑，不過很快就明白了，女孩說的是大會的最後一項放飛夢想氣球。
“我還沒想好。”猶豫了片刻，汪洋心中閃過無數念頭，不過最終依然沒有得出確切的答案。
“還沒想好呀？”女孩似乎對汪洋的回答不太滿意。
“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就不靈了。”就在王語彤準備繼續追問的時候，許卿側過頭笑著說道。
“那好吧……”女孩嘟著嘴，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汪洋，雖然不知道汪洋的願望是什麼，但她只希望他的願望能和自己的一樣。
汪洋雖然目視前方，可是注意力卻完全在女孩身上，王語彤眼中的失望他又怎會看不到，只是願望，終歸是願望，能夠成為現實的願望寥寥無幾。
即便他的夢里全是她，又能怎樣？
隊伍很快經過成人門，旁邊學校領導口中不停地說著祝福的話語，兩側的禮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汪洋頭上，王語彤頭上都撒上了不少花瓣。
汪洋下意識地抬手，輕輕地從女孩頭上把花瓣一片一片地摘下來，每每這個時候男生的目光，都如水般溫柔，手中的動作，如同在呵護一件絕世珍寶。
女孩看著汪洋溫柔的動作，恍惚間有種錯覺，旁邊的門變成了婚禮現場的拱門，兩人都穿著校服，手中同樣抱著一束花……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體會到汪洋的心意，平時無論她問什麼說什麼，對方總是淡淡的。
淡淡的笑，淡淡的回答……她曾一度懷疑自己的魅力。
看著王語彤有些迷離的眼神，汪洋心中不禁一顫，他突然清醒過來，這是在學校大會上，周圍有無數的同學，最為要命的是，王語彤旁邊就站著王建業。
汪洋懷著無比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目光移向王建業，他很擔心對方會不會有把他生吞活剝的沖動，畢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越界的舉動，怕是沒有哪個父親能夠容忍。
可是當汪洋看向王建業時，後者卻在熱情地跟學校領導打招呼，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
汪洋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輕輕拂去王語彤肩上的最後幾個花瓣。
此時的王建業雖然臉上帶著笑，但卻已經開始咬牙切齒了。
從汪洋抬手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他的動作，正當他準備拍開他的手，自己替王語彤拂去花瓣時，許卿卻轉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強烈的警告意味。
王建業剛剛抬起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算了，反正就這一次，就讓他這樣吧。
……
大會最後一項便是放飛夢想氣球了，大多數同學的夢想無非是考一個好的大學，要麼就是考多少分。
汪洋卻拿著手中的筆陷入了猶豫。雖然他可以隨便寫一個所謂的夢想，比如考上 985 院校。
可自從王語彤問過他之後，他便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他的夢想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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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到了現在，即便是他每天晚上拼命學習，他也沒有弄明白自己的夢想到底是什麼。
這段時間都是別人在推著他向前走，他的內心卻很迷茫，甚至他連報哪所學校、學什麼專業都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地學習，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有可能有選擇的機會。
汪洋轉頭看向正在氣球上寫著什麼的王語彤，女孩似乎感應到了他的目光，轉過頭對他微微一笑。
恍惚間，汪洋似乎明白了什麼，只見他迅速地在氣球上寫下了飄逸而瀟灑的兩個字——逐夢。
是啊，人生不就是一個逐夢的過程嗎？王語彤是他的夢，解決 et 的問題是他的夢，讓父母過上好日子是他的夢，不讓自己孩子遭受痛苦的經歷也是他的夢。
那就逐夢吧，享受這個過程，即便失敗也曾追逐過，無需後悔了。
寫完兩個字，汪洋的心情也瞬間變得輕松起來，只見他收起筆，將氣球猛地拋向空中，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你好像很開心呀？”此時王語彤那只粉色的氣球也已飛向了空中，女孩剛跑過來就看到汪洋燦爛的笑臉。
“有些事情想通了，也就輕松了。”男孩的眼神里有著星辰大海般的深邃。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願望呀？”女孩一臉溫柔的笑，此時汪洋給她的感覺的確跟之前有些不同。
如果說以前的汪洋是夜晚中有些昏暗的月光，那麼此時的他就像是晨曦的第一縷陽光。
“我想知道，可是許阿姨不是說，說出來就不靈了嗎？”看著女孩一臉期待的樣子，汪洋很是認真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過也不忘善意地提醒。
“那好吧……”女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糾結到底要不要說出來，不過最終還是放棄了。
她怕說出來真的不靈了，可是她真的很想告訴面前的男生，她的願望不是考哪個名校，不是把et做多大，而是“往後余生，風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貧是你，榮華是你，心底溫柔是你，目光所至，也是你……”
……
轉眼已是三月底，距離高考只有最後兩個月時間，而此時也到了汪母復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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